李秋默帶着唐有德最後進靈舟,聲音自舟上傳出:
「有勞道友為我等打開一個通道!」
赫千尺聽到李秋默的話,不知為什麼,覺得分外刺耳,
他有點想發狂的衝動,想一把抓起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體修,撕爛他的嘴,然後將他捏成一堆肉泥,抽出他的魂魄,問他還敢不敢喊自己「道友」!
或許這一句「道友」,他會被大禹國的勛貴築基們嘲笑許多年的。
然而,他也是活了二百多歲的人,定力沒那麼差,終是咬了咬牙,忍住怒火,沉聲吩咐:「傳我命令,為他們打開通道,讓他們離去!」
音落,在場的人族修士們又是一通嘩然,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也有人蠢蠢欲動,然而,赫千尺似是瞧出這些人的心思,只是冷冷一哼,神識威壓掃過全場,那些人便將自己的念頭壓了下去。
空中陣法結界,果然開了一個圓形的通道。
靈舟騰空,緩緩上行,眼看着便要穿過陣法結界離開。
這時,通道毫無徵兆的又關閉了!
「砰!」
靈舟與陣法結界相撞,激起一陣靈力漣漪,靈舟打着轉兒的倒飛回去。
「這……?」
赫千尺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地看着天上的一幕。
「大膽!誰叫你們將通道關閉的?」
赫千尺又驚又怒,這豈不是會惹那位神秘強者不高興嗎?況且在大廳廣眾之下,出爾反爾,豈不是同道人笑話?
赫千尺越想越氣,勃然大怒,正要讓操控陣法之人出來,他要好好收拾這些混帳東西。
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是老夫!」
「誰?誰在說話?」
赫千尺氣勢洶洶地吼道,神識到處探查,他氣得鬍鬚顫抖,雙目幾欲噴火。
「哼!」
一聲重哼!赫千尺的神識突然遇到一股更加強大神識,兩者差距,猶如洪水與小溪,赫千尺的神識瞬間被壓制。
對方的神識威嚴滾滾而來,壓得赫千尺渾身骨骼「咚咚」作響,終是「嗵」地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將地面跪出一個大坑。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族修士全都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高高在上的赫千尺竟然跪下了!到底是何人的手段?
大家心中喜憂各半,卻不敢動用神識探查,只得小心翼翼的四處偷瞄。
清河集天空最高處,一抹淡紫色的人影靜靜的立在那裏,他伸手輕輕撫摸著陣法結界,仔細端祥,對於下方的一切,似是陌不關心。
人族修士也好,妖怪們也好,很快便發現了此人:
此人輕輕的飄在空中,卻如一座山嶽壓在所有人族修士和妖怪們的心頭。
這是來自強者的威壓!
「築基……後期!」
「這怕是已經快要凝結金丹了吧?」
「好強的威壓啊!」
「此人是敵是友?」
……
人族修士在心中揣磨。
妖怪們卻是齊聲怒吼,以吼叫來發泄心中的不安和恐懼!
李秋默等人所乘的靈舟砸在了地上,激起塵土飛揚,可沒人多看他們一眼,大家都將注意力集中上高空中的那人!
唐有德滿頭大汗的從地上坐起,臉上充斥着沮喪和害怕,就差一點,他們就出去了,同樣就差一點,他們便會被突然關閉的陣法通道一分為二。
生與死就差一點!
唐有德又驚又嚇,渾身脫力,雙腿仍在顫抖,驚恐得看向其他人:
神秘強者仍如冰雕一般,紋絲不動,瞧不出喜怒。小體修好像有點生氣,一個勁兒的在敲打小蛛蠱。
許老七護著將死的唐老和唐小伊,面色凝重,
四位女修圍在神秘強者身邊,默然不語,一會看看神秘強者,一會兒又看看小體修,眼神有些蹊蹺,莫非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有德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別胡思亂想,小心翼翼地問左紅鸞:「前……前輩……我們怎麼辦?」
左紅鸞閉着眼,淡淡地說道:「等!」
「等?」
唐有德有些不明白,可前輩冷冰冰的,他又不敢多問,只得縮著脖子,不安的來回走動。
…………
清河集,神秘紫袍人自高空中踱步而下,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眾人的心頭上,格外的沉重,他來到人族修士前方,面對着蟲師,默默地打量了一陣,突然,他微微一笑,出聲問道:「道友興師動眾,是為了找我嗎?」
「什麼?找……他?」
「他是誰?」
「蟲師為何要找他?」
「此人是敵是友啊?」
……
人族修士們又是一陣嘩然,只有幾名赫家築基渾身激動的顫抖著。
「見過老族長!」
赫長風第一個叩拜!
赫千尺,赫明陽,赫蓮三位赫家築基見赫長風如此,只是稍稍一愣,便立刻齊齊叩拜:「見過老族長!」
赫家的練氣修士見築基前輩如此,雖說震驚,但也都紛紛朝着紫衫人跪拜:「拜見老族長!」
「老族長」
「赫家上一任族長?」
「他不是死了嗎?」
……
其他家族的築基修士們紛紛愕然,
赫家上一任族長-赫江岳!
據說此人在二百年前妖潮過後,突然坐化,赫家上下還為其舉辦了盛大的葬禮。難道他還沒死?還是另有隱情?
其他築基修士們只不過是猜測,他們的那時還是練氣期的小修士,聽過這位傳奇族長的故事,卻從未見過真人!
至於其他家族的練氣期修士們,二百年前他們還未出生呢!
「見過前輩!」
王天狼反應過來,第一次叩拜!
「見過前輩!」
其他人族築基也跟着叩拜!
「見過前輩!」
「見過前輩!」
……。
一時間,所有的人族修士全都朝着紫袍人拜倒,嘩啦啦地跪了一大片,好不壯觀。
赫江岳微微點頭,長聲道:「嗯!都起來吧!」
人族修士們再拜,這才起身,一個個面露欣喜,這可是築基後期的修士啊!有了這位赫家老族長的加入,此戰活命的希望大了許多!
蟲師罕見的沒有說話,他被麻布矇著的雙眼中透着絲絲血光,他的身軀輕輕搖晃着,像是站立不穩的樣子。
「果……真……是你!」
許久,蟲師才從口中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呼吸急促,似是極為憤怒,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嗯!沒錯!是本座!」
赫江岳甚是淡然,仍是帶着一抹微笑,道:
「事實如你所想的那樣,齊康國銀月灣厲家,旭陽國斷劍峰高家,和我們大禹國清河集赫家,一起背叛了當初的盟約,趁著柳家最弱之時,出手滅了你們柳家!搶了你們的寶物,還將柳家後代罰為靈奴!
嗯!事實便是如此!你可以說我們背信棄義,也可以說我們恩將仇報!本座都認了!
修真天下,本就如此殘酷啊!
殺人奪寶不過尋常之事,家族存亡也在一念之間,怨不得別人,要怪,就怪你們蠢!輕易相信外人!
本座從不後悔所做之事!因為,本座是為了我赫家!我赫家如今壯大,而你柳家滅亡,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赫江岳神色坦然的說完這些話,仍是面帶着微笑。
只是這些話聽在一眾人族修士耳中,多少有些讓人臉紅,眾人沒想到堂堂赫家老族長,竟當眾說出如此無恥的話來,可偏偏又十分有道理。
「原來蟲師是柳家的人啊!」
「柳家?哪個柳家?河東柳家,還是山南柳家?還是?」
「我怎麼知道?赫前輩不是說他們被滅了嗎?跟這兩家姓柳的有什麼關係?」
「噝!我到是小時候聽我太祖爺爺提起過,說二百年前妖潮異常兇猛,咱們清河集都快抵擋不住時,曾有個從外地而來的家族,相助咱們清河集將妖怪們殺得大敗而歸,
我太祖爺爺說這個家族的修士功法好生厲害,寶物又多,竟以一家族之力,硬是把五路妖族大軍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這個家族好像就叫柳家!後來……我太祖爺爺就不敢說了。」
「赫前輩承認背信棄義,恩將仇報,那便沒錯了,就是那個遠道而來的柳家!」
「如此說來,錯的是……怪不得蟲師要入侵清河集呢。」
「噓!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對!對!對!多謝兄台提醒!」
……
人族修士們低聲交談著。
蟲師聽了赫江岳的話,漸漸的平靜下來,身上散上的煞氣內斂,身體也不顫抖了,浩天的殺意和怒火被他壓了回去。
家族滅亡之仇,已經壓在他心頭足足二百年,眼下,復仇在即,他必須保持冷靜!他深暗行棋之道,冷靜的思考,高於一切!
二百年的恩怨能否完美復仇,皆在此時。
此時此刻,萬萬不可讓憤怒干撓自己的思考!
或許!對方便是心存這般打算呢?
「呵呵……」
蟲師輕聲地笑了,如自嘲一般,笑容中卻帶着凄苦,低着頭輕輕地笑着。
突然,他昂起頭,
「哈哈哈……」
他放聲狂笑,聲音越來越大,如滾雷一般在清河集回蕩!笑聲中他那雙被黃麻布蒙住的雙眼,泛出血淚,將黃麻布浸透。
「說得好啊!說得好啊!勝者得道登仙,敗者屍骨無存!修真天下,本就如此啊!江岳兄一語道醒夢中人!小卒受教了!」
蟲師笑罷,朗聲說道。身上再看不出半點憤怒,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張狂!
「厲家和高家,我已復仇完畢,該殺的,不該殺的都殺了!可是,我柳家的鎮族至寶卻未出現,當年那人也未出現,想必,江岳兄知道?」
赫江岳道:「你說的是奎木靈瓶?不錯!它正在本座手中,本座正是因為它,才有了如今的成就,離金丹尊者,不過一步之遙!嗯!它現在是我赫家的至寶,待老夫成就金丹,我赫家便會榮升為大禹國侯爵家族,現在想想,多虧了當初的背信棄義啊!」
「呸!無恥老賊!」
不少人族修士在心中痛罵,只是只敢低頭暗罵,不敢抬頭看向赫江岳。
「為何我感覺老族長,一直想激怒這位蟲師小卒呢?」
赫千尺也在心中琢磨。他剛才被老族長小懲,心中多少有點鬱悶:
既然老族長活着,為何連他都不知道?
赫長風知道嗎?或許是知道的人,他可是第一個跪拜老族長的人,
這個秘密只有族長赫長風一人知道嗎?
而族中到底還有多少秘密他不知道的?
而且,殺人奪寶這種事兒,做是可以做的,可當着如此多的修士的面承認?老族長這是真不要麵皮嗎?
還有那件寶物,一定是非常重要之物,這等寶物不是應該保密嗎?為何要承認?
莫非……他準備好了殺人滅口?
越想,赫千尺越覺得自己今後當上族長的希望就越小!而赫長風這個當代族長,不過是故意示弱,好讓自己強出頭?然後再……
他背上頓生一陣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