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遙遠的西域，朱棣率領的遠征軍，已經站在了初秋的西伯利亞草原上。

  「真是無邊無際啊！」

  燕王殿下感慨道。

  他眼前一片綠色，而且繁花似錦，漿果遍地，一片勃勃生機，看起來很像同樣季節的會寧。

  這片廣袤的土地大的讓他震撼。

  他從碎葉北上，一路走過的距離差不多相當於從京城到甘肅，但他也僅僅是到達了成吉圖拉，而且一路上絕大多數地方都是豐茂的牧場，實際上在他看來同樣也可以開墾成農田。尤其是到額爾齊斯河之後，沿河一路而來可以說全都是沃土，和遍地沙子的西域完全不同，不但土質肥沃而且都有水源灌既。

  甚至水都太多了。

  到處都是沼澤，一路上甚至有不少士兵不小心掉進去。

  「大是大，就是太冷，一年有半年都是冰天雪地，春天雪化後全是水，也就是這時候最好，沒下雪，而且水也都幹了。

  但最多兩個月。

  那時候就要變成冰天雪地。

  極冷！

  比哈拉和林更冷。」

  他身旁的嚮導，也是月即別酋長之一的木里說道。

  「比和林都冷，那他們如何在這裡過冬？」

  朱能疑惑地說道。

  「將軍，比這裡更冷的地方，一樣也有人活下去，誰都知道去溫暖的地方更好，但溫暖的地方去不了，那就只能在寒冷的地方活下去，至於怎麼活下去就自己想辦法了。

  再向北森林裡還有些部落，全靠打獵牧鹿為生，甚至不吃熟食，全靠生吃魚肉，冬天都凍成坨，拿刀一點點削著吃。

  什麼樣地方什麼活法。」

  木里多少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只要你們忠於大明，就算你們不能到大明生活，本王也讓你們的子孫能到大明過好日子。」

  朱棣說道。

  後者趕緊謝恩。

  他們這些其實就是金帳汗國的小部落，過去跟著月即別汗時候，的確是後者親信甚至相當於近衛軍，但他死後金帳汗國內部打成一鍋粥，他們這些失去依靠的小部落不得不向東方逃難。但因為缺乏組織，向東打不過瓦剌，向南也打不過察合台汗國，只能在相當於現代哈薩克北部荒原上遊牧。

  現在有朱棣這樣強大的君主，當然願意跟著，如果真能讓他們的子孫到大明享福那就更完美了。

  當然，是他們這些酋長的子孫。

  普通牧民肯定是不會有這樣機會的。

  這時候一隊騎兵迎面而來，這是放出去偵察的月即別騎兵。

  他們到朱棣面前趕緊下馬跪伏在地稟報。

  「汗王，成吉圖拉城拒絕歸順大明。」

  木里說道。

  他和朱棣其實是用蒙古話交流。

  但月即別人這時候語言和正統的蒙古已經很難交流了，雖然月即別屬於金帳汗國，而金帳汗國的確是蒙古人建立，但從月即別汗開始就完全轉向突厥化，再加上在東歐和那些亂七八糟民族混雜，早就形成自己的語言。現代烏茲別克語跟蒙古語完全不同，實際上就算是大明，那些搬遷到西南山區原本是江淮官話的軍戶，基本上也都開始形成新的方言。

  大明尚且如此更何況他們。

  金帳汗國到元朝後期，早就已經和蒙古沒多少真正聯繫了。

  「他們準備以什麼對抗咱們的三萬大軍？」

  朱棣笑著說道。

  的確，他帶著整整三萬大軍北上。

  不過這三萬絕大多數都各部拼湊的僕從，真正跟隨他的護衛只有五千騎兵，前者根本不用管補給，西伯利亞草原又不是沙漠，直接趕著牲畜玩遊牧前進即可，包括朱棣的護衛，補給也是由這些遊牧民提供。

  他們對朱棣掃蕩西伯利亞草原的行動全力支持。

  至於原因當然很簡單。

  搶掠啊！

  他們一路走到這裡，沿途都不知道屠滅多少不肯臣服的小部落。

  臣服的也一樣要獻上馬匹牛羊來作為他們臣服的象徵，不過絕大多數其實都是被屠了，畢竟這一帶屬於金帳汗國已經一百多年，別說是大明，就是蒙古大汗都管不到這裡，朱棣突然帶著大軍跑來，要那些遊牧部落臣服，還要獻上牲畜……

  你是誰啊？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種情況下大家當然也不會給他們解釋了，不臣服就殺唄。

  本來就是天災軍團。

  臣服的獻上大量牲畜，接受燕王替大明皇帝的冊封，然後就可以作為大明瀚海都指揮使司的羈縻衛所，以後每年向大明皇帝進貢，向燕王交稅，人頭稅啊！燕王節制西域四都司，難道就是光節制就行，得收稅，得收人頭稅，每個羈縻衛數數人口，大致定一個總得稅收標準，以後年年交稅。不過交了稅也有好處，就是得到燕王保護，而且獲得了前往北平州的貿易權，甚至冬天實在太冷時候也可以南下到燕王轄區躲避嚴寒……

  尹犁河谷總比西伯利亞暖和。

  同樣那些酋長也就成了正經的大明官員，他們的子孫可以打著進貢求學之類旗號到大明，然後在大明的花花世界享受人生。

  其實就是把他們印度土王化。

  這時候那名為首的騎兵，又趴在那裡說了些什麼。

  木里臉色立刻變了。

  「汗王，有些麻煩，他說聽被收買的牧民說，脫脫迷失到成吉圖拉了。」

  他說道。

  「脫脫迷失，那個搶金帳汗位的白帳汗？

  他不是在立陶宛支持下，跟帖木兒支持的金帳汗交戰嗎？」

  朱棣疑惑地說道。

  「汗王，我想應該是他輸了，而且輸的很慘，不然不會逃回成吉圖拉。」

  木里笑著說道。

  的確，只有輸的什麼都沒了，連避難地方都沒有，才會放棄東歐平原跑到西伯利亞來躲避。

  這裡的確是白帳汗的根基之地。

  「那就是喪家犬了，傳令，前進，包圍成吉圖拉。」

  朱棣說道。

  他身旁朱能揮動信號旗。

  而他們頭頂的天空中，系在四頭牛背上的熱氣球上，信號兵立刻揮動了信號旗，向分多路行軍的各部，發出了進軍成吉圖拉的命令，緊接著各處同樣升起的氣球上，也開始向下面傳遞，橫亘在數十公里寬草原上的一隊隊騎兵立刻開始前進。

  這套氣球指揮體系，同樣也是朱棣橫行草原的法寶。

  騎兵最難的就是指揮。

  畢竟騎兵的分散範圍遠遠超過步兵。

  上萬騎兵就可以說無邊無際了。

  說百萬都行。

  明朝後期記載蒙古入寇時候，經常出現幾十萬騎兵之類，基本上都是這種根本數不清的誇大，畢竟就算林丹汗這個正經的蒙古大汗，也被野豬皮嘲笑你連四萬騎兵都沒有。而朱棣的三萬騎兵哪怕已經最大限度靠近，依然分散在上千平方公里範圍內，而配屬給那些酋長們的聯絡官，全靠天空中一個個熱氣球接收命令傳遞信息。已經用了多年的朱棣，可以說是明軍裡面最熟悉這套戰術的將領，他把熱氣球都普及到每一千騎兵就有一具。

  西伯利亞純淨的天空中，一個個為了容易看到做成紅色的氣球，代表著一個個千人隊，然後按照已經熟悉了的陣型布置，在向著成吉圖拉移動。

  一個小時後。

  「有伏兵！」

  朱能看著頭頂的熱氣球上。

  「去，告訴脫脫迷失，是男人就別躲躲藏藏偷襲，我出三千護衛，任憑他進攻，他贏了我就是撤軍。」

  朱棣笑著對木里說道。

  這種事情是必然，這附近到處是森林，最適合的就是伏擊。

  但問題是他們頭頂有熱氣球，上面的觀察員有望遠鏡，想伏擊可不容易。

  木里也笑了。

  三千護衛，那就是三個駝城，沒有火器，純冷兵器的騎兵進攻這樣的駝城與自殺沒什麼區別，如果強攻成吉圖拉反而會遭受不小的傷亡，畢竟就算明軍有火器的優勢，攻城最終還是免不了肉搏，而這裡的人還是很有戰鬥力，畢竟這種環境決定了他們的體格都很強悍。

  他立刻催馬向前，同時朱能向遠處一指，那裡是大片的森林。

  他孤身一人向森林狂奔而去，很快就衝進了森林中，過了不久又跑了出來。

  而在他身後的樹木間，無數身穿亂七八糟鎧甲的士兵騎馬走出，同時有人吹響了號角，然後更多號角聲在更遠的森林響起，很顯然伏兵不只一處，緊接著在這些士兵中間，一個身穿鏈板甲，頭戴金盔，披著斗篷的人走出，在他身邊還有不少步行的，都扛著斧頭。

  「汗王，他同意了。」

  返回的木里說道。

  「他身邊那些步行的是什麼人？」

  朱棣放下望遠鏡說道。

  「俄羅斯人，臣服金帳汗，這是脫脫迷失的奴隸，他和立陶宛人去年聯軍進攻別兒哥薩來，金帳汗忽都魯特和諾蓋草原的也迪該聯軍迎戰，他自己說自己打贏了，但很明顯是慘敗，估計立陶宛人拋棄了他，他在欽察草原沒法待，只能逃回成吉圖拉躲避追殺。

  他很可能想歸順大明，求大明支持他打回去。」

  木里說道。

  「所以他想試試大明的成色？那就如他所願，只是到時候他別哭就行！」

  朱棣笑著說道。

  緊接著他掉轉馬頭，帶著木里等人向後，而在他後面三個駝城已經建立，在西伯利亞的草原上，成品字形排列，朱棣帶著他的鐵騎迅速穿過駝城間，退回到品字形的後方，而木裡帶著他部下騎兵退向兩翼，與此同時其他各路進軍的也得到了朱棣的命令，迅速就地列陣，只留下這一處戰場。

  對面的脫脫迷失很快就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那些作為他奴隸的俄羅斯人，自然成了第一批送死的炮灰，這些穿著亂七八糟鎧甲的傢伙，以蠻族方式嚎叫著，雙手端著他們的戰斧，或者盾牌和長矛，發瘋一樣向著最前方駝城狂奔。在他們前方只是一道駱駝圍起的矮牆，戰馬的確跳不過去，但對於步兵來說，他們可以輕易鑽進駱駝間的空襲，而在他們後面則是結陣向前的騎兵。一旦這些俄羅斯奴隸衝進駝城，後續欽察騎兵就會跟著蜂擁而入，踐踏裡面明顯密度不夠的對手。

  蠻族的吼聲響徹荒原。

  但他們的對手依然在靜靜看著他們的表演。

  他們和駝城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就像一群喪屍般洶湧，很快進入了射程。

  下一刻駝城變成了無數噴射的火焰。

  幾乎每一頭駱駝上都有的速射炮，重點防禦位置的野戰炮，士兵們手中的神機銃，甚至加強到防線上的騎兵手中的短銃，在瞬間所有火器同時開火。

  衝鋒中的俄羅斯奴隸們也在這瞬間屍橫遍野。

  寥寥無幾衝過齊射的俄羅斯奴隸們，驚恐的看著裡面一個個手雷飛出然後在自己身旁炸開。

  他們後方原本驅趕他們的欽察騎兵也有不少中彈，混亂中的他們本能地避開這個駝城正面，分向兩旁避開火器打擊，然後在兩翼準備轉向攻擊，但也就在他們轉向的瞬間，對著他們的兩個駝城也開始了齊射，陷入火力夾擊中的欽察騎兵和俄羅斯奴隸一樣，在無數的子彈和霰彈打擊下屍橫遍野。甚至他們更慘，畢竟俄羅斯奴隸們只需要面對一個駝城，而他們在兩個駝城的交叉火力中，他們身上的鏈甲和札甲連速射炮的霰彈都擋不住。

  而在他們的混亂中，速射炮最先完成裝填，緊接著再次開火。

  然後野戰炮完成裝填，威力巨大的霰彈橫掃正面。

  然後燧發短銃完成裝填。

  然後是神機銃。

  那些早就經歷了無數這樣戰鬥的燕王護衛們，在駱駝的保護中，澹定的不斷完成著裝填開火的程序。

  他們甚至沒有任何傷亡。

  畢竟哪怕那些欽察騎兵，也沒衝到能用弓箭射穿他們鎧甲的距離。

  而此刻森林前的脫脫迷失已經傻了。

  「讓木里去告訴他，我希望他能以一個臣服者的姿態，跪著爬到我面前，乞求我的施捨。」

  用望遠鏡看著他的朱棣微笑著說道。

  朱能立刻笑著騎馬跑向木里。

  「騎兵出擊，別讓一個活著。」

  朱棣說道。

  傳令兵揮動旗幟。

  左右兩翼駝城後方分開，早就等待的騎兵蜂擁而出，一個個在馬背上舉著長矛直奔戰場上潰逃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