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早鶯啼鳴。

王峻眯着眼睛，不願起床，腦海里閃過昨天晚上的鬧劇。

同為lv3，風雅的實力遠遜於薔薇。

後者硬逼着前者回公寓，風雅不從，就在小院內，交手了不到十招。

結果是風雅完敗，連風浪都沒有掀起。

王峻坐起身來，看向窗外。

院落裏面青草依舊，水池平靜如常，一眼看去就知道昨天晚上的小小波瀾沒有留下任何餘波。

兩名lv3對決，短短三招解決戰鬥，薔薇的每一招都克制風雅，實力強的有點不像lv3。

王峻抬手一招，池水涌動，化作一掛清水來到他的面前。

水球漂浮半空，他取水洗過臉后，徹底從睡眠的餘韻中清醒過來。

他答應幫葉真和蘇沁珏調查薔薇，昨天晚上的認知就是很重要的一環。

【進化樹歸屬者：薔薇】

【生命等級：lv3】

【進化完成度：100％】

【生命靈韻：99000/100000】

【靈韻屬性：心靈】

【能力類別：靈異系】

【超凡能力】

七重人格——

描述：擁有七種獨立的自我，相互維持共通的心靈，肉身也因此靈異化，可以隨時由一化七，歸七為一。

效果：等同於擁有七條不同的生命，唯有連續死亡七次，才會真正死去。

夢幻現實——

描述：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誰人可以分得清夢幻與現實，只要你足夠相信，幻夢也可以是真實，只要你全盤否定，真實也可以是虛妄。

效果：隨意捏造超凡能力，根據使用者的想像力邊界而定，心有多寬廣，能力就有多詭譎。

【當前狀態：精神嚴重分裂，每個人格皆有獨特的偏執。】

【解決方案：（可展開）】

【進化途徑：（可展開）】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薔薇姐的超凡能力恰好克制風雅的超凡能力，這才會形成碾壓般的效果。」

王峻無法確定到底是哪一種，因為王峻本人與風雅曾經交手，由於自身的特殊，不受幻境影響，逆行伐上，勝過了lv3的風雅。

「能力的剋制帶來碾壓，是其一，lv3巔峰與lv3的差距是其二，還有就是薔薇的實力強得有點誇張，僅僅一個分身，就有lv3巔峰的實力，那麼她若七身合一，是不是會有實力層次上的飛躍？」

疑惑壓在心頭，王峻出門隨便找了一個早點攤，點了一碗豆漿和一屜小籠包。

屁股還沒坐熱乎，李懸塵站在早點攤前，打招呼道：「阿峻，你來這家吃包子就對嘍，老闆的手藝可是一絕，包子裏面有灌湯的，而且還真的有蟹黃味。」

老闆大多歲，國字臉，身材瘦削，肩膀上打折白色毛巾，既能擦汗又能擦桌椅，看面相就很老實和善。

「哪裏的話，做生意嘛，就講究一個實實在在。」

咚！咚！他連敲早點攤旁掛着的木板，憨厚笑道：「板子上寫了是蟹黃湯包，那就必須真有蟹黃，咱可不幹那些用雞蛋黃沖數的勾當。」

早點攤的客人不少，老闆是個手腳麻利的勤快人，說話的功夫，王峻和李懸塵的早餐便給準備妥當。

低矮的方桌，配上四張馬扎，李懸塵和王峻分別佔據其中的兩個位置，一邊聊天，一邊吃早點。

老闆時不時搭個茬，說的話都很有人情味，字裏行間更透出對李懸塵的感激。

因為他幾年前，跟着新城市移民的隊伍來到36號城市，雖平白得了一套房子，但36號城市的各種工作要麼是高精尖的技術活，要麼是刀頭舔血的賣命活。

奈何自己沒啥文化，又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老婆，這麼多牽掛，他也不敢去搗鼓賣命的活計。

這不，思來想去，只好找地方擺攤。

上三區和中三區一個攤位的鋪租，就能讓當時身無分文的他急得心肝直冒火。

無可奈何，只好找到在下3區中還算比較有秩序的黑鋒巷。

可是人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事，就像老天之上有個混蛋，故意寫着折磨人的故事話本，以此取樂消遣。

老闆遇到流氓混混，人吃了霸王餐不說，還要收保護費。

他哪裏有啊，只能哭窮，那就免不了一頓打。

肋骨開裂，左腿險些被打折，正是身穿黑色風衣，頭扎武者開花辮，不說話時很有高手氣質的李懸塵仗義出手，不僅給老闆解了圍，還震懾了宵小混混。

「看不出來啊，塵哥你也會做好事。」王峻誇了一句。

李懸塵肩頭微微一動，端著豆漿的手懸停半途，還差兩三厘米喂到嘴邊。

「你還是別叫我塵哥了，聽着怪彆扭的。」

「啊？不都這麼叫着。」王峻面露疑惑。

李懸塵左右看了兩眼，悄然壓低聲音：「師父師娘叫我來找你的，說是讓我今天之內幫你搞定超凡材料。」

王峻吃下最後一個灌湯小包子，抽了一張抽紙，邊擦嘴邊說：「兩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哎，」李懸塵搖頭嘆氣，「不知不覺間，你和我的師父師娘是一輩的，之前我都刻意沒有理會，但是，師父他老人家傳達命令時明明白白說了出來，我還能怎麼辦。」

「塵哥……」

「別，千萬別，以後叫我小塵，阿塵，啥都行，反正就別叫這個。」

「塵崽？」

「呃……這個不太行。」

「你剛說出來的話，就不認了嗎？」王峻眼神促狹。

李懸塵囧著臉，不知作何回答。

王峻輕拍他的肩頭，「不礙事，我和你，我和葉老哥，各論各的就是。要不然照你這麼說，我該怎麼稱呼悟哥。」

歪著腦袋，擰著眉頭，李懸塵想了兩三秒，恍然道：「好像有點道理。」

王峻掀起嘴角，「一大清早就趕過來，你總不會只是為了吃老闆做的包子和豆漿吧？」

「這不是說你要突破瓶頸，我閑着也閑着，就被發配來給你護法，順便兒看看你需要什麼材料，我幫你去取。」

還是跑腿活……王峻看破不說破，輕微抿了抿嘴唇，道：「真沒有別的事？」

迎著王峻的眼神，李懸塵心中發虛，額頭似有虛汗。

一秒，兩秒，三秒……

眼見氣氛差不多，王峻道：「你要不說，那我可就真打發你跑腿哦。」

「別，我說。」李懸塵搖了搖頭，道明來意。

他知道呂奉之死，更知道是因為黑鋒巷中出了一名內女干。

年少時，李懸塵心性不定，葉真對他頗為嚴厲，師娘又是一個像母親般的女人，就很愛嘮叨。

他面對兩人總是無法放鬆，就像老鼠見到貓，而且還是一隻老鼠對上兩隻狸花貓。

呂奉雖然在外卧底，但偶爾會回到黑鋒巷，給他帶來一些新奇玩意。

有的是財閥子弟才能買到的益智玩具，有的是紅傘公司的內部試驗糖豆，還有的是呂奉親筆書寫，潛藏荒野的古文明遺跡的奇聞異事。

如此種種，佔據了李懸塵年少時的一小半美好。

李懸塵鼻子吸氣，嘴唇微張，吐出一口悠悠長氣，說道：

「我知道自己的腦子不好使，其實多半是太懶了，不願意動腦。」

「老呂的死，我有點接受不了，他那麼謹慎那麼小心的一個人，從來都不出差錯。」

「黑鋒巷能壯大，絕對有他一份不可或缺的功勞，但是，他看不到更加美好的明天。」

「我覺得，必須找到內女干……」

話到此處，他的雙手死死攥著拳頭，骨節隱約發白。

王峻盯着李懸塵，看了足足十秒。

那雙一貫平和的雙眼，不再弔兒郎當，眼白泛起細密的紅色血絲，眼眶周圍環繞着淡淡的煙熏黑。

多半是晚上沒有入睡，熬夜了。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是無能為力的。」

「尤其是面對生離死別，有些人可能早上出門還在，下午歸來卻再也無法相見。」

「很多時候，我們都會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這是很正常的，但你不應該用他人的錯來懲罰自己。」

王峻嗓音醇厚，像是早就深深品茗過名為「人生」的美酒，其中滋味不敢說全部通曉，但多少有一些不一樣的了悟。

頭顱低垂，閉上雙眼，李懸塵的聲音在顫抖：

「我懂，但我做不到，尤其是我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超凡能力無法找出真兇……」

「塵哥，你不是做不到，你是怕。」王峻的眸光驟然犀利。

李懸塵反駁道：「怕？不，我才不怕，我只是……」

不等他說完，王峻截斷了話頭：「你只是怕找到真正的兇手，知道那人同樣與你親近，怕你自己接受不了。」

早點攤周圍人來人往，兩人說的這些話被陰影隔絕，周圍人只當兩人說着私密的悄悄話。

超凡共存的世界中，李懸塵的些許特意並沒有引起旁人太多的關注。

陰影隔絕的是聲波的傳遞，外界的喧鬧同樣無法傳遞而來，因此，空氣分外安靜，仿如凝凍的極北冰川。

李懸塵眼神流露一絲彷徨，說話的語速慢而吞吐，與尋常時的他迥然不同。

「我不知道自己會用怎樣的心情面對那名內女干，我怕自己真的查出來后，下不了殺手。」

指尖輕輕叩擊桌面，王峻道：「簡單，我來殺便可。」

「你？」

「對啊，黑鋒巷十二刀鋒，相互之間多少有點熟悉，你們下不了手，那就把人綁到我的面前，我來動手。」

「這……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是新人，加入黑鋒巷的時間不長，沒有這些多餘的感情束縛。」.

王峻攤開雙手，其實他心裏面壓根不會有半點糾結。

內女干絕對是值得憤恨的狗東西。

無論內女干本人有何等難處，出賣了自己曾經的弟兄，欺騙了那麼信任自己的人，他就該死。

殺手，尤其是職業殺手，背後多半都有組織。

組織內部如果有一名內女干，不知道多少殺手會因此遭到橫禍。

所以，王峻素來對內女干這種玩意沒有好感。

他拍了拍李懸塵的肩頭，複述了一遍自己對於內女乾的認知。

沉默良久，李懸塵點頭，「面對內女干，我一定不會手軟，不論他是誰。」

「想通了就好，」王峻微不可查地頷首，轉過話題：「你和薔薇姐的私交怎麼樣？」

「不怎麼樣，她歷來不太喜歡搭理人。」李懸塵撓了撓頭，「你別看薔薇姐對誰都能開得了玩笑，好像比較熟絡的模樣，但其實內心裏根本就……」

遲疑半秒，李懸塵找到準確的用詞，繼續道：「傲嬌得緊，薔薇姐基本不關心多餘的事情，除了干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外，就是對崇血派的追殺有着異常的偏執。」

王峻道：「你和她不熟悉，也就不存在情分，但你卻想要協助我調查，這就說明，你也不認為她有嫌疑。」

「不敢說百分百確定。」李懸塵點頭。

「理由是什麼？」王峻笑了笑。

李懸塵撓頭，「我都說了自己不喜歡動腦袋的事情。」

王峻緩緩搖頭，神情凝重，語氣沉穩：

「思維的懶惰帶來內心的無力，你的身邊不可能永遠都有人幫着思考。」

「葉真老哥、嫂子、我，乃至於其他任何人，你不應該讓其他個體來代替你思考。」

「萬一有那麼一天，你獨自一人流落在外，思考便是活，不思考則是死。」

李懸塵道：「阿峻，你的說法太極端了，我都lv3巔峰，再進一步就是lv4，就算獨自一人行走荒野，小心一點也不會有大問題的。」

手指對準太陽穴，王峻道：「沒有自我的思維，再強的實力也不過是給人當槍頭的料。」

李懸塵愣了愣神，低語道：「或許你說的對，但我不知道從何開始。」

「從現在開始，」王峻和煦微笑，豎起大拇指，「你可以把我的提問當作新手引導。」

李懸塵：()

王峻善意提醒道：「薔薇姐本就不太接觸黑鋒巷裏的人，平日裏多是單獨待在幸福公寓。」

「對啊，她不接觸人，哪裏獲得黑鋒巷的內部情報？」李懸塵連連點頭。

此刻，旁人看着王峻與李懸塵的無聲交談，都在暗暗心驚，李懸塵是黑鋒巷公認的十二刀鋒之一，算得上平常百姓眼中的大人物。

王峻看着非常年輕，卻如長輩一般，敦敦教誨後生。

早點鋪的老闆眯了眯眼，停下幹活的雙手，拿出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這是一個約定好的信號，內容很簡單——黑鋒巷或許會在近日有新的行動。

情報傳遞出去，早點鋪老闆便可得到100萬聯邦幣。

而他要做的，僅僅是點上一根香煙而已。

二十多米外，道邊歇腳的長椅上，戴着漁夫帽的老者放下手中的報紙，豁然起身，疾步走入小巷拐角。

啪的一聲響，王峻拍桌而起，閃步搶到中年老闆面前，蝴蝶刀刀翅輕舞，刀鋒快若閃電，抵住其咽喉。

同時，他還喊道：「塵哥，快去抓住西北角，走入小巷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