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散步時間。

黑鋒巷的某座僻靜小院。

地面鋪就青色草皮，形狀不規則的石板鱗次櫛比，搭出一條草中小徑。

清風拂過，溫良適宜。

哈欠~~~

孫鹿棠毫無高手風範，撐著懶腰，眯著眼睛。

「不悟，你的武學修為始終沒有提升，知道原因在哪裡嗎？」

孫不悟搖搖頭，「爺爺，我只是差了些時間。」

「時間？你真是這麼以為的嗎？」孫鹿棠停下腳步，皺眉回望。

孫不悟回答道：「今年才滿27，再積累兩年，突破到lv4不是難事。全聯邦還沒有人在30歲之前突破到lv4的。」

「以為自己是天才了？哎……不是老頭子打擊你，老夫16歲才開始習練武術，最早接觸的拳譜是一本爛大街的簡易軍體拳，36歲練到lv4，總共20年的功夫。」

孫鹿棠拍了拍孫不悟的肩頭。

「你呢？從小開始打底子，滿打滿算已經有24個年頭了，還被卡在lv3，無法晉陞lv4。」

雙手用力握拳，孫不悟嘴角抽搐，說道：

「爺爺，不帶你這麼打擊人的。」

孫鹿棠擺擺手，「說實話而已，沒有別的意思，老頭子只是想要告訴你，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若論天資，誰知道哪裡才是極限？你千萬不能滿足自己當前的成就，一旦感到滿足，就是你落後的開始。」

孫不悟雙手揣入寬大的袖子里，點頭道：「是的，孫兒明白。」

爺孫倆沿著草中小徑漫步，繞過小院一圈。

孫鹿棠突然道：「去吧，老夫該午睡了。」

聞言，孫不悟瞪大雙眼，欲語又止。

孫鹿棠彈指，指尖飛出一道氣勁，輕敲孫不悟額頭。

「有話就說，別磨磨唧唧像個呆瓜。」

斟酌著點了一下腦袋，孫不悟道：「爺爺，你的舊傷已經嚴重到必須午睡補眠了嗎？」

「你小子想屁吃，老夫好得很，只是最近更加註重養身。」孫鹿棠揮動巴掌。

啪嘰！！！

腦門冒起紅腫的鼓包，孫不悟齜牙咧嘴，邊揉邊說：

「還說沒有問題？打人都沒有以前夠勁。」

「嘿，今天皮痒痒了。」孫鹿棠斜眼一掠，右腿豁然起腳。

孫不悟還沒反應過來，屁股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摔在地上，滑出去三米遠。

他站起身，左手捂著屁股，右手怒指，說道：

「老傢伙，搞毛線的偷襲！小爺是在關心你，懂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舊傷根本就沒有治好。」

孫鹿棠進步閃身，如瞬移般出現在孫不悟身側。

揪著孫兒的耳朵，老爺子加重語氣：「胡說八道，老夫體質過人，些許傷勢算個屁，單憑自愈力就足以應付。」

孫不悟右手握拳，反手一甩，頂開耳朵上兩根宛如烙鐵的指頭，「老傢伙，你說說看，十年來，哪次全力出手過？」

「老夫的實力擺在這，需要全力嗎？」孫鹿棠反問。

孫不悟嗤笑，「別說十成了，就算都不行吧？這還是我小時候的情況，現在呢？情況日益嚴重，今時今日還能不能用出三成實力都是問題吧。」

孫鹿棠吹起鬍子，指著孫不悟的鼻頭，「你……」

「別打岔！別找借口！」

孫不悟踏前一步，摘下墨鏡，睜開雙眼。

金紅光輝交織成片，彷彿形成一片染著黃金光輝的火燒雲。

他的雙眼藏在雲中，時隱時現，頗為神異。

「爺爺，別瞞了，瞞不過我的，你早就無法全力出手了。」

說著，孫不悟擺出古樸拳架——雙腳一前一後，半弓半馬步站立，左手前伸，平齊胸口，右手掌心下按，放在小腹附近。

若是王峻在此，一定能夠認出來：

孫不悟的拳架名為三體式，源自形意拳，乃是母架，脫胎於古代兵家殺伐的槍術。

拳諺有云：「萬法出於三體式，萬變不離三體式。」

「來，打一架，把小爺揍趴下了。」孫不悟渾身氣勁鼓盪，分明是動了火氣。

孫鹿棠搖搖頭，語氣軟了下來：「哎，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三年前。」孫不悟前手微微放鬆。

突然，孫鹿棠後腳踏地，嘭的一聲響，地面留下入地三寸的腳印，他本人已經消失不見。

孫不悟道：「淦，又搞偷襲。」

話音未落，孫鹿棠按住孫不悟的後腦勺，直接把人摜到地面。

嘭！！！

塵土鼓盪，孫不悟頭下腳上，屁股朝天，滿嘴咬著青草和泥巴。

「乖孫，習武之人最要緊的就是警惕心，任何時候都要預備戰鬥的來臨，無論何時都能反應過來。」

孫鹿棠咧嘴微笑，右手繼續加大力量。

吭！吭！吭！

孫不悟的腦袋很硬，但也感覺到了快被擠爆的痛。

這時，孫鹿棠收了力道，站起身來，「別說是三成實力了就是一成實力，照樣一招壓制你。」

孫不悟雙手用力，撐起腦袋，連呸三聲。

「爺爺，我才lv3，你是lv5，好意思這麼比？」

「玩笑到此為止，」孫鹿棠背負雙手，搖了搖頭，「這一趟來36號城市，本就是為了治療傷患。可惜，終究來遲一步。」

神他媽玩笑……孫不悟左眼皮狂跳，右手虎口來回蹭過嘴角與牙縫，青草和泥巴依舊趴在嘴裡，短時間無法弄乾凈。

「臭老頭，你總算承認了！既然知道自己應該治療，怎麼不早點來？」

「早些時候，我沒時間，後來，陳揚眉沒有時間，當時的他致力於研究靈韻生態，實在騰不出手。而且我的傷勢必須足夠了解靈韻生態的人才有可能治好，那時候，他沒有把握。」

聞言，孫不悟臉色難看起來，「陳揚眉先生已經死了啊！那不是沒有希望了？」

孫鹿棠搖頭，「倒也不絕對，我來之前與陳揚眉通過視頻，當時他還給出了一種可能性。除去把靈韻生態徹底歸納總結的人之外，還有一些人天生有著特殊的靈感，能夠敏銳感知超凡材料、超凡能量、超凡現象的性質，一旦這樣的人成為進化規劃師，治癒我的舊傷應該頗有希望。」

「這不就等同於撞大運嗎？」孫不悟咬緊牙關，「哪個城市不是撞運氣，何必要來36號城市，這裡太偏遠了，人口基數太少。」

「不。」孫鹿棠眸光深邃，望向不遠處的水塘，「本來說好的事情，被人阻斷，我總得來調查一番。」

「嗯？」孫不悟疑惑不解。

孫鹿棠道：「老夫與陳揚眉雖然只通過幾次視頻電話，但卻一見如故，忘年之交。」

略作停頓，他的聲音鏗鏘似刀劍爭鳴：「朋友無端死亡，老夫總得知道始末吧。」

爺爺動了殺心……孫不悟重新戴上墨鏡，說道：「您出手的次數越來越少，動用的實力越來越輕，陳揚眉先生的死亡一定不簡單，真要查下去嗎？」

「趁著老朽之前，身子骨還算健朗，有些事情總要去做。」

「可是，其中牽涉太多利益，紅傘公司內部的半神或許會出手。」

「呵，老夫害怕他們？神戶無道，魔山·萊昂，這兩個老傢伙當年又不是沒有錘過。」

「不是那個意思，」孫不悟急忙搖頭，「爺爺，你已經不能全力出手了，他們都享受著紅傘公司的秘密科技，狀態還保持在巔峰中……」

「怎地！」孫鹿棠嗓音度數拔高，眉宇間藏著三分不悅，「不悟變成慫蛋了？」

孫不悟搖頭，指著自己的胸口。

「我突破lv4便去挑戰他們，那時，爺爺你想要查的事情，他們絕對攔不住。」

孫鹿棠咧嘴，深邃的雙眸閃過精光。

「這還差不多，有骨氣的兒郎才是我孫家的種。」

笑了笑，他說道：「乖孫，那兩個臭皮匠加起來也比不上老夫一隻手，對他們全力出手實在太浪費了。老夫等的是禁忌之地全面***，誕生的滅世級未知生命。」

孫不悟一語不發，重重點了一下腦袋。

他已經意識到老人話語里的豪邁，還有那種……好像交代遺言般的囑託。

不，絕對不能接受！

爺爺是人類第一強者，絕對的支柱。

他若倒下，紅傘公司、禁忌之地、變種人……諸多野心家必將肆虐聯邦。聯邦或許會因此徹底分裂，迎來群魔亂舞的時代。必須找人治好爺爺的舊傷。

孫不悟腦海中閃過一張不算熟悉的面龐——王峻。

下一秒，他在心底自問道：

「實力不足，超凡等級不夠，王峻真的合適嗎？」

孫不悟無法得出結論，心情無比複雜。……

「呼~~~總算擺脫師父那張撲克臉了。」

李懸塵擦了一把額頭虛汗，勾著王峻的肩膀，邊走邊笑。

食指指著耳朵，王峻調侃道：「lv4超凡者的聽力肯定比lv3敏銳，葉老闆若是聽到，肯定不會介意躥到近處，賞你腦門一個暴栗。」

「求別說了，師父從小就給我製造心理陰影。好不容易擺脫他老人家，阿峻你行行好，放過我，不要讓我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畫面。」

李懸塵翻起白眼，心有戚戚，左顧一眼，右盼一眼，活像進食都得防備雄獅的羚羊。

前行近百米，幻想中的暴栗還沒落在腦門，李懸塵鬆了一口氣，「師父多半沒有我倆這麼空閑。」

此時，趙志軒渾身纏繞繩索，嘴巴也被堵著。

他發出抗議聲：嗚嗚嗚~~~嗚嗚嗚~~~

王峻和李懸塵聞若未聞。

李懸塵右手牽著一條繩索，繩索另一頭綁住趙志軒的手腕。

「走快點，這是給你去治療的。」

李懸塵特別缺錢，趙志軒對他來說就是行走的金錢。

他最在意的關鍵就是驗證生財之路。

打一頓財閥中人，治好，再用冷清凝的名義收取醫療費。

一次少說要給百來萬，多了可以要個數百萬。

財閥中人拿錢不當錢，這條財路一旦打通，絕對是暴富之路。

光是腦海裡面想一想，李懸塵都覺得興奮。

「阿峻，待會到底能不能成？」

王峻：「事在人為。」

「對，一定可以的。」李懸塵用力握緊拳頭，臉上滿滿的幹勁。

很快，他們眼前出現一個普通的診所。

診所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醫療技術足夠，恰好可以治好趙志軒的傷。

「全身上下，一共六處傷痕，都不算太嚴重，輕聲都不是。」

說話的人是診所的負責人，一位中年女醫生。

李懸塵懇切道：「醫生，你再看看，我朋友傷的很重，都快神志不清了，必須得綁著過來。」

女醫生搖頭：「不用看，我行醫20多年，這點小傷不可能判斷錯誤。」

「醫生，這位朋友不光有輕傷，還有重傷。」王峻邊勸說，邊給出眼神。

李懸塵當即會意，手起手刀落。

嘭！嘭嘭嘭……

趙志軒后脖頸遭遇連環重擊，雙眼翻白，失去意識。

「你們幹什麼？！」女醫生驚叫起來。

李懸塵安撫道：「醫生你只管治療，其他事情不用過問，治好他就行。」

「一定要最好的治療，每根毛髮都給修復回去。」王峻補充道。

「對對對，理應如此。」李懸塵點頭附和。

兩個小時后，趙志軒被翻新成功，品質有所提升。

久經沙場→嶄新出廠。

醒過來的瞬間，他猛然喊道：「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為你治療傷勢，給你家人報喜。」王峻淡然回答。

「打傷我的人就是你！」趙志軒想要抬手，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腿都被綁住，牢牢固定在床榻邊緣。

王峻道：「有人襲擊我，我防守反擊，這很合理吧？」

趙志軒語塞，沉默兩秒，說道：「打傷我，治好我，你們到底在搗鼓什麼歪心思？」

「你問的太多了，還是睡著更好。」王峻蹙眉。

趙志軒四肢無法動彈，脖頸扣著全金屬材質的超凡扼制鎖，一身實力發揮不出來。

他無力喊道：「卧槽，不，不要，你別過來。」

房間門口，李懸塵的腦袋探進來，說道：「趙家那邊有反饋了，他們願意出這個數。」

瞅著李懸塵豎起的三根手指，王峻道：「三百萬？」.

「沒錯。」李懸塵連連點頭，兩隻眼睛里蘊含著底氣與神采，「阿峻，塵哥我辦事夠靠譜的吧？」

「沒譜的很！」王峻翻起白眼，埋汰一句。

「啊？！」李懸塵眨巴眼睛，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王峻指著趙志軒，解釋道：「這傢伙渾身上下六處傷勢，以冷姐的名義治療，一道傷連100萬都不值嗎？就這，還能算全聯邦前10的醫生？」

來自靈魂的質問，發人深省……李懸塵面色陡然變化，赤橙黃綠青藍紫，宛如彩虹。

良久，他吐出一句自嘲：「我，我，我他娘那麼窮，還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