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朗傑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接受力非常強的人，但因為前半輩子接觸的人事物就停在那個水平線，自己的眼界也因此受到了限制。

  現在反思起來，或許可以說他本身並不是個多麼有開拓性的人，而且，惜身惜命，無法投入到魔法領域開創性的工作里。

  鳳凰王國，有著主世界無可比擬的工具，它們不是僅僅以實體形式存在的五金而已。

  對於在數學領域探索真理上，最重要的工具，也並非數學本身，而是天樞報的一個分支，《學術論壇》。

  天樞報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東西，然而發展之快，讓交流生們都十分震驚。

  天樞報最早的試刊，發行周期為一周一次，一次分兩張紙四個版面，在短短半年裡就接連調整為半周刊、日報，今天的《天樞日報》已經是四頁紙八個版面的高信息容量刊物。

  交流生們私下裡討論過，以秦語的文字複雜度，想實現《日報》所要求的排版印刷能力，絕對不是什么半年一年的功夫，上魔法給字塊做標記都不行，它必然是一套積累了多年的排版技術集中爆發的結果。

  不過也並不令交流生震驚，畢竟平時接觸的印刷書籍，就足以窺見鳳凰王國印刷業的強大，只是本地人習慣了，基本沒人主動去談。

  《日報》不是天樞報的盡頭，今天的天樞報還有兩份刊物，分別是《天樞日報-機關版》和《學術論壇》。

  《天樞日報-機關版》穩定下來後維持在三天一期，供應各行政單位和官營企業，一般人看不到，但也並不要求嚴格保密，比如飛行器設計院這邊，就能通過藍天重工的渠道借到幾份。

  《學術論壇》是半月刊，在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它已經完成了涉密單位兩年試刊，到上個月才刊印普及版。

  普及版主要的供稿方，是黑森林學院和鳳凰大學，東山道大學現在還只能以個人方式供稿。

  前兩天拿到本月刊，大約有三分之一稿件來自各企業。

  其中的內容五花八門，都是各種各樣的研究領域，與成熟技術不同，這些內容多為正在研究的項目，例如《應對強日照環境實時濾光系統的自動控制方案探索》、《異形金屬零件設計的魔法解決方案》之類的。

  劃定範圍，給出解決思路，問題本身暫時還沒解決，真解決了就會變成商業機密或保密資料。

  對於企業主而言，企業供稿的部分更有利可圖，可以促成企業間合作，或許《學術論壇》創辦起來，也有建立額外產業互聯渠道的意思。

  貝朗傑這類人覺得有趣的是，第二期出現了兩篇稿件，是攻擊上一期論點的，同在設計院工作的幾個人看到這文章，紛紛去找上一期刊物，休息時間湊在一起對照分析討論，雖然大家對文章涉及領域算不上內行，可能都討論不到點子上，不過這個過程這比玩桌遊有意思多了。

  它，就是個很好的學術發展工具，並且貝朗傑能想像到，就算把這個思路提供給主世界的某一方，他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等到相應的刊物發行。

  主世界，在他來鳳凰王國生活之前，多少是有些優越感，然而現在再回頭看，兩者對知識的開放包容程度，和兩個世界遙遠的距離相比也差不太多。

  另外說實在的，流放地這些奇形怪狀的混血族群，其實看久了也沒啥，有的甚至有點可愛。他們的個體智力差異比純人類大得多，差的是真差，強的也是真強，能集中起來的腦力並不比哪裡差。

  這其中，也有制度的差異。

  來到鳳凰王國至今已經是第六個年頭，雖然貝朗傑不太關心「有趣知識」之外的東西，也意識到鳳凰王國的制度，和主世界他見過的所有國度，都有著根本性的差異。

  王權模式和治理手段他沒接觸過，不好評價，能做對比的，只有包括全民教育在內的幾乎零門檻的知識開放體系，以及底層民眾寬鬆的工作量和朝氣蓬勃的生活態度。

  這點差異導致鳳凰王國體量雖不大，但有充分知識的高智力人群總數，恐怕不下於一個數千萬人口的主世界國家。

  ……它們距離貝朗傑還是遙遠了些，說多了怕惹禍上身。

  總之貝朗傑決定留在鳳凰王國，並不是一時腦溢血的決定，是有經過思考的。

  回到設計院的工作上。

  貝朗傑等設計院人員見到的渦漿一號已經是成熟型號，並且資料庫里還有機首單發裝配形式的渦漿二號資料。

  接下來設計院的工作也已經排到幾年後。

  雖然不夠「有趣」，但這種穩定對大多數人來說更好。

  未來設計院工作總共分四大塊。

  一，對渦漿系列的進一步深耕，這主要是方便其他任務的推進，並不要求一定出新成果。

  二，協助紅石飛機製造廠，建造一條具有改進潛力的渦漿系列發動機生產線，大家都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直接復刻藍天重工的生產線，反正這是任務之一。

  三，開發和優化基於電動螺旋槳和魔法儲能的新動力結構，後期如果難以實現對現有機型的全面改造，也可能考慮為此專門研發一款新機。

  四，長期目標，以渦漿系列為基礎，開發渦輪風扇機。

  就貝朗傑個人來說，他的身份掛靠在學院裡，所以主要負責新型發動機的研製工作。龐勛和紅石兩家飛機廠的工程師會負責生產線這類更適配的工作。

  出於個人意願，他直接和渦扇機對上了，和這個相比，電動螺旋槳那邊沒有研製難度，卻面臨著無窮無盡的測試和細節改良工作，比較適合學生們。

  在渦扇機的研發上，存在巨量的數學工作。

  貝朗傑在數學方面的能力極強，尤其是在這個數學氛圍濃厚的條件下，幾年下來已經和很多學院教授都拉開了一定差距，很自然的每天上班就是開會、做數學題、推理新公式。

  因為渦扇機暫時還是個沒有實際產品的領域，哪怕它脫胎於渦漿機，還是有機會留下一些用自己名字命名的公式留給後人，這樣的預期，也讓貝朗傑能保持著趣味性。

  這天貝朗傑帶著幾名學生，坐車離開設計院去紅石飛機製造廠的路上，在學生的提醒下有了新發現。

  「博福坦（姓）老師，路上的卡車比我們上次來的時候少了好多啊。」

  貝朗傑觀察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路邊不遠處的引水工程：「也許這條小運河貫通了？」

  「是嗎？貫通時報紙上應該有連續幾期的報導吧。」

  「說的也是，那就是工程有變化咯，你們要調查嗎？」

  「不要，就是覺得奇怪。」

  是有點怪，但這個王國發展速度太快了，怪的東西太多，看不過來。

  回學院如果那幾個交流生又追問起來，就用這件事糊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