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口飛行器設計院。

  貝朗傑已經完成了黑森林魔法學院多數課程，現在以榮譽教授的身份，和另一位教授一起負責學院在設計院的工作。

  此時設計院很多人隔著一扇巨大的特種玻璃，看著牆另一側渦扇一號伴隨著巨大轟鳴的運轉，心潮澎湃。

  不過與大多數人對新型發動機帶來的震撼感稍有區別，貝朗傑本人則認為能看到這種東西，真是命運女神的眷顧。

  最早報名參與所謂黑森林學院的學術交流，理由只是因為他想要逃離家裡那個妖女，雖然在路上學習了一些新東西，但對於最後被拐帶到流放地，多少也有些擔憂。既擔憂自己的安全，也擔憂未來。

  而來到黑森林經過數年的學習，接觸到航空知識後，新世界的大門也向他完全敞開了。

  越是與這類先進成果接觸，越感受到鳳凰王國的不凡，但這種不凡對貝朗傑也只是一時的興趣，還稱不上嚮往。

  在此過程所接觸到的先進理念，才是真正讓他歡欣的事物。

  貝朗傑從小就是個學習新知識非常快的人，快到雖然出身不錯，大部分時間仍然無所事事，經常會被一種名為空虛的感覺包圍，甚至偶爾會產生「跟猴子在一起如何能達到知識盡頭」的錯覺。

  來到流放地之後，面對大量的不設門檻的新知識，類似的虛無感逐漸淡化，可也沒有真正解決問題。

  直到在西路口飛行設計院建設期間，他接觸到藍天重工帶來的……大概算是保密級別的知識體系，才意識到自己猛然間已經在接觸「真理」。

  藍天重工現階段的理論是「宇宙的一切，都可以用數學來描述，如果描述不了，說明對於所觀察到的現象，了解還不夠深入」。

  「上下左右曰宇，古往今來曰宙」，這裡的上下左右，是以腳下整個世界為原點，可以說僅僅用兩個字就能概括終級大的世界與其發展規律，有夠厲害。

  這種數學解釋法不知道源頭在哪裡，回顧自己來到鳳凰王國後所接觸的一切，確實都和數學分不開。

  發動機內的應用不用提，舉個簡單例子，長度。

  長度在主世界並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各國都有些差異，好比青春泉地區用的「里」，換算做鳳凰王國標尺，大概六百多米，而雷鳴國同樣的單位，則只有不足五百米。

  鳳凰王國則不同，只要涉及到設備生產，廠子規模稍微大一點，都有一個「單位標準化流程」，重要性比安全檢查還高。

  它可不僅僅定下一個標準就完事的，工業部每年都會派人到這些廠進行「單位源校對」，例如某廠的單位源，之前可能是一把在陳列櫃裡的鋼質米尺，過幾年可能因為某些原因，變更成某種合金尺，並在附近加裝恆溫器。

  有「單位標準化流程」，才讓鳳凰王國整個產業鏈得以配合起來，隨機採購一個標準廠家的零部件，都能和設計嚴絲合縫！

  而它，也可以說是飛行器設計院能夠存在的基礎。

  用數學來說，這個1，在整個鳳凰王國境內，它就是1，不是999999，也不是000001，後面的小數點甚至還在持續增加。

  一致性，使得藍天重工可以拋開自身生產力，給飛行器設計院定製一套採購流程，以設計院最小加工能力，最終完成眼前這台渦漿一號樣機在設計院的組裝和測試。

  意味著從這台樣機啟動算起，飛行器設計院已經擁有完整的樣機設計製造流程。當然，這裡是設計院，並不用負責最終量產。

  以數學詮釋宇宙，對貝朗傑個人意義重大，這是真正值得付出一生也難以看到盡頭的知識之旅。

  就比如現有的渦扇一號，其槳葉的設計製造，採用的主要數學公式都基於「格魯法」，格魯是藍天重工一位已經退休的前輩的姓。

  該公式也已經用了不少年份了，產出的成品也非常強大，但它是最完美的嗎？

  並不，格魯法引用的變量是有限的，遵守如非必要勿增實體的原則，實際呈現的效果卻不夠簡潔，用數學話語來說，它還不夠「美」，起碼在這個浮島時代以及未來要面對的冰期，它不那麼「美」。

  人們對宇宙的所知太少，甚至已知的部分都不一定特別準確，能用到數學解釋之處也無窮無盡。

  現在的貝朗傑能夠想像，數學宇宙的盡頭，應該是一條能用於解釋一切宇宙原理的「完美公式」，並最終一定會發展到「E=c2」這個級別的完美度。

  「E=c2」，這條公式及部分證明是藍天重工透露的，當事人並沒有說明它是什麼公式，用來幹什麼，只是用它來說明，一個公式就能覆蓋未來一整個新的工業領域，甚至能在王國的體系下額外消化幾十萬人口！

  它是「美」的，並且是完美度特別高的那種，仿佛創世神就是看著這條公式來創建宇宙的某個規則一般！

  貝朗傑慶幸這種公式還沒有到全面公開化的階段，否則被生命學院那幫傢伙知道了，非要沐浴焚香節食幾個月不可。

  不過，他們大概也無法理解其中之美。

  說起來，魔法似乎有著無限的演化能力，有很多魔法師熱衷於創新、優化法術。

  但貝朗傑在成為三環全系法師前，魔法知識增加的過程中就已經意識到，魔法不是真的無限，它受到人類自身限制，看不到觸摸終級的可能。

  研究魔法奧秘，首先就要求法師自身的實力到位，沒有達到六環的法師去接觸時空魔法的奧秘，除了找死還是找死，更低級的只能無可奈何的按部就班學習已有知識。

  它對於人類的極限就在七環，七環以上便是神的領域。

  神的領域不可名狀，有生命學院交流生同僚的貝朗傑知道，神術，不能通過人力傳播，人類只能通過神器、容器等存在，直接獲得神術的應用方式，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原理，只能透過祈言施展。

  中間的隔閡，便是人力的盡頭。

  相反，從數學終級論的角度看待，這個隔閡，甚至有可能被根本不是法師的人突破！

  當然，實現起來很困難，因為需要先知道現象，猜測原理，給出公式猜想，進行驗證，其中任何一個關卡，都可能卡住人類幾十數百年。

  但不管怎麼困難，貝朗傑因此意識到，數學，是比魔法更基礎也更接近終級的存在，而他的這套終級論，甚至能夠突破世界壁壘，實現不同世界的理論一統。

  他為此歡欣，並做出了決定。

  即使之後有機會回主世界，他也不打算走了，那裡沒有志同道合之輩，也缺乏真正有效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