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特爾由王儲推進的飛機彷制項目，不能說沒有成果，只是還不夠好而已。

這架飛機的名字叫塔拉塔瓦，意為天空之主。

眼前已經實現了連續十架次飛行無墜機，但距離「天空之主」的命題規格，顯然還是不太夠看。

其中面對的問題有大有小，各個都讓人腦袋如灌漿般難受。

最大的問題在於對於「氣動力」沒有概念。

實際至今為止，鳳凰王國的《氣動力學》仍然不是公開課程，在黑森林魔法學院和新開的黑曜石大學都沒有。法特爾人也不會明白，這是因為氣動力本身就是流體力學的一個分支，但內容量卻很大，並不適合作為大學教程，流體力學現階段也只是物理系的一個選修本而已，沒多少內容量。

體系知識的非公開性，導致彷制過程中只能抄作業，卻不知道為什麼做成這樣。

早期的彷制工作完全照抄木頭人，可是木頭人是神樹長出來的兩個一體化結構加工組裝的，無法用原木實現複製，這裏就必然出現一些改動和額外的連接點。

這種條件下造出來的第一架彷制機，完成了首次試飛，卻在第二次試飛時因不明原因失控墜毀。

之後發動了一波間諜工作，才從民用飛行器廠拿到了《氣動力學》。

這本書很粗糙，並沒有說明飛機怎麼做，只是說了飛機為什麼能飛，以及渦流、湍流等對移動物體的影響。

沒人學過，也不會知道氣動力入門就是這樣的，畢竟氣動力並不只是飛機這一個方向而已，地面移動速度達到一定程度一樣要考慮氣動力問題，入門課把每個方向都做一頓概述，書籍厚度會把握不住。

王儲還想用間諜深挖，不過涉及到飛行器的部分，對民用飛行器廠也是立身法寶，保密度會更高，因各廠方向不同也會出現更細化的分類，一時半會很難弄全。

還是要靠彷制班子自己摸索。

知識不像其他，沒有傳承要自己摸，就要有非同一般的大腦，甚至大魔法師都不一定能勝任。

工藝、材料方面倒是能摸一摸，進度也很慢。

王儲是理論上的下一任君主，但只要一天沒坐上那個位置，就做不得准，在烏普法普推進魔法步槍列裝的時候也有點着急。

從旁觀者角度看，王儲的着急甚至和烏普法普本人沒有關係，只是因為「採購魔法步槍替代彷制」的議桉被六世駁回了，就覺得自己可能不那麼穩。

總之宮廷里的事情複雜得很，它導致的結果是王儲又掏錢弄來兩架飛機做逆向工程。

這一次就比較靠譜，專門買來一架迎風展翅自行生產的木頭人替代型號羽蛇1。

該款飛機的口碑相對差一些，操控性、飛行姿態穩定性、運載能力、地勤工作量都和木頭人有十到二十個百分點的差距，但對於彷制團隊，這種非一體化的飛機更容易看懂和彷制。

接下來的幾架樣機，終於搞清楚第一架飛機是怎麼墜毀的了。

簡單講，就是材料間連接方式不對，飛行中因連接點鬆動，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導致飛機失控。

木頭人是一架一體化飛機，大件只有機翼和機身兩個部分，外銷的滑翔型作為下單翼型號，機翼受力會均攤給機身，對連接形式的要求很低，並不能作為正常分件的連接參考。

具體點，木頭人的兩大分件，是通過鉚接式錨定栓連接的，這種栓較長，對側向力的承受度有限，完全是因為靠着機體的結合形式，和下單翼獨特的受力方向，不用考慮鏈接件承受的側向力而已。

但如果機身是由十幾個分件組成的，飛行方向正常時，大部分連接件尤其是位於機身側面的，主要承受的就是側向力，而這種連接標準，在木頭人上根本找不到，彷制團隊本能的就使用了木榫卯溝槽加錨定螺栓的結構。

羽蛇1實際就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羽蛇1的機身分件，連接採用了金屬替代，一圈金屬把縫隙蓋住，如同木桶的鐵箍，然後在兩邊各打一列大頭的沉頭式鉚接件。

區別在於，木飛機的機身側壁平均厚度只有1.6厘米，有的地方還不到，採用木榫卯的嵌入方式，哪怕只是每側削掉一半，木頭本身都會變得難以受力，在上面鉚接，連接件本身就是撕裂木頭的剛性障礙物，打得越密集，木頭受力能力越低。

而採用金屬板的形式連接，並不改變木頭本身的厚度，相當於打補丁強化了，加上沉頭的鉚接形式，能儘可能改善單點受力狀態。

照着這個思路改進了塔拉塔瓦，總算沒有再出現鬆動情況了。

只是載貨試飛了幾個架次，又有別的問題。

這一次是鋼索。

飛機在外部形式上是通過舵面來控制飛行姿態，裏面就靠着齒輪、鋼索、滑輪和複位彈黃等來操縱舵面。

自重越大，慣性力越大，改變姿態所需的力也越強，這種「規則」並不會因為在飛就可以避開，鋼索的受力狀態自然會跟着增加。

鋼索，名字很傳統，但它的技術含量可一點也不傳統。

鐵鏈生產有冷拔、剪切、彎折、焊接、退火五道工序。鋼索或稱鋼絞線則只有冷拔、繞組兩道，實際對鋼材的要求高得多，到了7x7x「x」，裏面還要有駐油芯線，是結構力學和材料學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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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儲買來的幾架樣機，使用的都是標準7x7鋼索，但對於法特爾剛剛起步就被浮島化進程毒打了一頓的鋼鐵業來說，難度還是太高了。更不用說鳳凰王國現在用的鋼索，和浮島化之前比還多了個「鎮靜鋼」屬性。

鎮靜鋼在應對反覆彎折、耐磨方面具有獨特的優勢，鋼索也是這項技術最早受益的大類。

它是經過除氧工序的鋼，在配料表和測試指標不變的情況下，耐磨性能會有着比沸騰鋼強出幾個甚至幾十個百分點的性能，甚至熱傳導系數都會略高一點，是一個相對簡單的材料增強途徑，和熱處理配合使用足以應對絕大多數需求，只是上限仍然受到基底材料的限制。

發展上，鎮靜鋼在制鋼業已經是比較高端的技術，鳳凰鋼鐵也是在有了吹氧條件后十來年，氣體保護生產工藝有一定發展才弄出來。

王儲這邊的彷制團隊付出了不少人力成本，緊急手工打造了些設備，也只弄出來7x5的鋼索，還比樣機用的粗了一圈。

這之前還有一架彷制機使用的是鐵鏈，當然到彷制鋼索出來的時候也已經去世了。

同樣的材料屬性下，鐵鏈在抗拉、抗剪兩個重要指標上都全面落後於鋼索，只在耐鏽蝕指標上會因表面積相對小很多佔到便宜，所以在海上一般盡量不考慮鋼索。可現在要的是飛機操作傳導，在木頭飛機里考慮鏽蝕問題就是閑的。

彷制團隊自然也沒有到考慮什麼拉力、剪應力、鏽蝕的水平，只是在鋼索替代難產的情況下病急亂投醫找的替代品而已。

可惜最近一次事故顯示，自家7x5的鋼索也不是那麼好用。

「實在不行還是進口些鋼索吧。」眼看着飛行了十架次沒有墜機的樣機，每次起飛前的檢查工作和加固越來越多，幕僚忍不住給王儲出主意。

但王儲有王儲的想法。

他關心的也不是自家產業水平，而是：「這話不該你來說，我也不想知道。」

「……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