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離聲調上揚，滿帶笑意的看著凌韞。

凌韞頓時明白了：

「看來，今天這頓飯，是場鴻門宴咯。」

唐離伸手扶了扶他：

「凌叔叔這是哪兒的話，今天這頓飯，可是盛叔叔的兒子親自下廚，做的都是您最愛的又恰好是他最拿手的潭州菜。」

他也在？

凌韞忍不住張望：

「他人呢？我還沒見過他的。」

沒見過？

這話無疑是在反覆確認霍沉予的身世了。

唐離則淡笑著說：

「凌叔叔您說這話我可不信，在國外的時候，難道你見他的次數還少嗎？」

凌韞反應過來，心想自己可真是老糊塗了。

後生可畏啊，一步三個坑。

也罷，來的路上凌厲已經跟他打過預防針了，對唐離這突然的獻殷勤，凌韞也是心裡有數的。

所以他索性讓自己徹底掉坑：

「你說的是知行？」

唐離則反問：

「凌叔叔以為我說的是誰？難不成盛叔叔在外頭還養了私生子？」

凌韞一愣，隨後大笑：

「好你個離經叛道的小丫頭片子，難怪深得老盛歡心，你還真是自來熟在我這個長輩面前，絲毫不顧忌。」

唐離扶他進屋：

「也是凌醫生跟我說了，凌叔叔雖久居國外，但對故土親人卻是十分想念，親人回歸，我又何必拿對客人的那一套來招待凌叔叔呢？」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小嘴！

凌韞讚嘆不已：

「還真如老盛說的，誰都可以不見，唯獨你，讓人驚喜。」

進屋后，凌韞一抬頭，正好看到客廳里掛著一幅西海棠的畫作。

頃刻間他便雙眼含淚，身子也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唐離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凌叔叔喜歡這幅畫？」

凌韞擺擺手：

「不是喜歡，是眼熟，覺得親切，這是我一個故友的畫作。」

唐離想扶他落座，凌韞婉拒：

「我這身子骨，最少還能在手術台上干二十年，你這幅畫是...」

唐離站立：

「我前夫留給我的。」

屋子裡，除了西海棠的畫作外，還有她的照片。

凌韞走過去，盯著照片老淚縱橫：

「她這一生，得償所願，卻又滿身遺憾。」

話到這個份上，唐離也就不再試探了，直接拿出那張大合照來：

「凌叔叔，這是您年輕的時候吧？」

凌韞激動不已：

「你怎麼有這張照片的？」

唐離指著餐桌：

「到飯點了，要不然我們坐下來，小酌一口，邊吃邊聊？」

酒是陸知行準備的。

下面壓著一張紙條，說凌叔叔最喜歡喝雲滇的果酒，尤其最喜桃花釀。

度數不高，口感很好。

想必他也是清楚凌韞的喜好，所以從準備的菜肴猜出唐離要款待的是什麼人，於是特意準備好了果酒。

凌韞坐了下來，唐離給他倒了杯酒：

「前不久，西老師的一個老友病倒了，我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聽他回憶起學生時代的往事，聊到過這張照片，我才知道，原來西老師跟盛叔叔竟然很早就認識了。」

話題由此引出。

凌韞會意：

「你很聰明，只是我很好奇，僅憑一張照片，你是怎麼斷定你的前夫就是老盛的兒子的？畢竟老盛一輩子獨身，向來潔身自好，他本人對這段往事，也是忘了個一乾二淨。」

言外之意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個親兒子活在世上。

唐離很激動，但她在極力剋制。

想必凌厲來的時候，已經在凌韞面前為她打過不少的鋪墊了。

所以她也不急著追問，而是如實相告：

「之前我去過一趟鹿城，剛巧我前夫也在，宋叔叔見到他，就說他很像盛叔叔的兒子，回來后我就一直在調查我前夫的身世，凌叔叔應該有所耳聞，我前夫登報撇清跟我公公的父子關係，又一直在尋找他的親生父親，所以...」

「所以你很愛他，即便跟他離了婚，你還願意為了他的事情費盡周折。」

凌韞一語道破。

反倒是唐離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了低頭：

「凌叔叔，那我就不繞彎子了，原本我是想借著關心盛叔叔身體的名義，來向你打探盛叔叔跟西老師的前塵往事的，既然我們都知道霍沉予是盛叔叔的親生兒子了，那您可以跟我說說盛叔叔的狀況嗎？剛剛您說盛叔叔自己都不知道霍沉予的存在，那他...」

唐離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是失去了那段記憶？」

凌韞無奈的笑了笑：

「你是我見過最耿直的小姑娘，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還是這一次為了你前夫的事才會這樣橫衝直撞？」

唐離給他夾菜：

「我跟霍沉予已經離婚，凌叔叔，您就再別取笑我了。」

凌韞點頭：

「好好好，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做長輩的不摻和，不過老盛有句話還真說對了，你呀，註定是要做他兒媳婦的，不管是你前夫也好，還是知行也罷，老盛的兒子，自然是最好的。」

唐離客套道：

「凌醫生也很不錯。」

說到自己兒子，凌韞搖頭：

「這個逆子不提也罷了，還是說說你感興趣的事吧，老盛當年受了重傷，期間一直是海棠在身邊照顧，這些你應該都查到了吧？」

唐離放下筷子，認真聽著：

「我只知道西老師離開后，回潭州就嫁給了我公公，盛叔叔去向不明，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人知道他的下落，更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跟凌韞想的差不多：

「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說給你聽，但有一件事，你得先答應我。」

唐離輕聲問：

「是什麼事？」

凌韞盯著唐離看了許久：

「你是雲舒的女兒，你可能聽過你父母的愛情故事，但你知道雲舒這兩個字，對老盛意味著什麼嗎？」

唐離答：

「您是想說盛叔叔為了我媽媽一夜白頭的事嗎？」

凌韞搖頭：

「不盡然，一夜白頭都是后話了。」

見凌韞欲言又止，想必是事情重大，唐離便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凌叔叔，不管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您，您可以完全信任我，我說到做到。」

凌韞猶豫良久，最後還是開了口：

「關於你前夫的身世，我要你保密，你能做到嗎？」

意料之中。

只是唐離想問：

「是對盛叔叔保密，還是對我前夫也要保密？」

對盛朝生保密，唐離其實能把緣由猜出個七八分來了。

後面那一句對前夫也要保密不過是順帶一說。

畢竟她想不到對霍沉予也要保密的理由來。

但沒想到，凌韞的回答卻是：

「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