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嬸,鳳勤還是不敢跟二姨回家!」
興傑拉著鳳勤出去,兩個人說了得有十分鐘,回屋之後興傑面帶愧色。
這孩子心裡壓力也不小,整天心裡裝的事情也挺多。
現在明顯是覺得自己辜負了顧家,顧兆成這個繼子在顧家都不好意思吃閒飯。
一樣有道德底線的興傑,當然更不會心安理得讓顧長山、那存花來供養。
「你這死孩子怎麼回事,跑也跑了,鬧也鬧了,勸也勸了。誤會都跟你說清楚了,好話也跟你說盡了,你還不願回家,你想幹啥?」
暴躁才是馬二姨的常態,能和顏悅色這十幾分鐘,已經是馬二姨對鳳勤這個沒養在身邊女兒的優待。
「二姨,你先別急,有話咱們慢慢說。」
顧兆成看的很心累,這一個城裡孩子,馬二姨還當跟山里孩子一樣。
一直被溫柔對待的孩子,還接受的了這些粗暴。
孩子正是沒安全感的時候,還不停的想要恐嚇、動手,只會適得其反。
「鳳勤,跟姐回家,你不要擔心爸媽會不要你,大姐要你。」梁鳳霞說著話,也想接近梁鳳勤。
梁鳳霞其實就是馬二姨的翻版,也是一個簡單直接粗暴的人。
也就遇到興傑,兩個人私下相處的時候,能有一些少女的羞澀,平常時候和女漢子一樣。
一翻兇巴巴惡狠狠的承諾,並沒有能給鳳勤什麼安全感。
也是一個豬隊友,說這些話,就像給梁富寬、馬二姨不願意養鳳勤這件事,蓋棺定論了一樣。
雖然這基本算是事實,但哪裡好跟孩子直說。
顧兆成看了都想抽自己,不明白自己之前為什麼看得上這種女人。
鳳勤對鳳霞這個「小號馬二姨」,當然也接受不了。
一個自己都沒生存能力的高中生保證,給不了孩子安全感。
「鳳霞,你先遠點,別嚇孩子了,你們怎麼跟孩子說話的口氣,都跟要和人幹仗一樣。」
顧兆成只能無奈的,擋在了前面先物理隔絕了鳳霞對孩子接近。
「他二姨,要不然你先回去吧,讓孩子在我們家先待著,緩幾天再說?」
看到鳳勤對梁家回驚恐的不行,那存花心軟,實在不忍心把孩子送回去,對馬二姨提議道。
那存花還是善良,想不到鳳勤有長期賴顧家的想法。
有親媽家裡不待,非要待在陌生人家裡的孩子,一般人也真沒見識過。
「長山,那讓孩子再在你們住幾天緩緩啊?」
馬二姨看向了顧家一家之主顧長山,想要一個肯定的回答。
「那讓孩子再待幾天吧。」
身為隊長的責任感,就不會讓顧長山拒絕這些工友家的麻煩。
還是之前年代的傳統,為了手下能安心工作,領導會幫手下解決一些家裡能解決的麻煩。
「那我把孩子的換洗衣服給你拿過來啊?」
馬二姨完全不抗拒,把鳳勤留在顧家。
剛才對孩子凶,對孩子喊,要把孩子帶回家,現在來看,多少有一些做戲的程度。
梁富寬做後爹遠不如顧長山大氣。
更趕上林場停薪留職,到處有人使壞,揪人小辮子的節骨眼。
梁富寬是真的不想要鳳勤這個便宜女兒。
就算馬二姨性格再強勢,家裡男人不願意。
把孩子強行留在家裡,也少不了家裡不和諧,兩口子每天幹仗。
「他二姨,你不準備把孩子接走了啊?」
把衣服都拿過來,鳳勤明顯要長住,馬二姨直接把那存花給干懵了。
這年代還是冬季,三五天的不洗澡,不換衣服,都很正常。
「這孩子現在這個樣子,她能跟我走嗎?」
馬二姨看了一眼鳳勤,作無奈狀說道。
「你跟我出來。」
那存花直接就把馬二姨拉出了裡屋。
兩個人在外屋灶房嘀嘀咕咕。
顧兆成不用聽不用想,就知道兩個人說的什麼事。
馬二姨要把鳳勤扔在顧家,那存花不願意接受。
「鳳霞,鳳菊,走了,不要在這麻煩你們長山大叔一家了。」
最後的結果,鳳勤當然還是暫時的留在了顧家。
顧長山和那存花身上的善良,都是挺容易被人利用的。
也還好兩個人是生活在山區,要不然不知會被人利用成什麼樣。
也就是基本與世隔絕的山區,才能保存下這份質樸。
「我送送你們。」
那存花送馬二姨,顧兆成也跟了出來。
走到門口了之後,顧兆成叫住了鳳霞:
「鳳霞啊,你是鳳勤大姐,有時間多過來陪一下孩子,你們也和孩子培養點感情。孩子現在看到興傑都比你們更親,你們怎麼把孩子給帶回家養。」
「兆成,你說的對,那我不走了,我在你們家玩一會兒。」
不管是惦記妹妹,還是惦記興傑,鳳霞都是挺樂意待在顧家的,喜孜孜的就答應了下來往屋裡去了。
「那行,家裡就先這麼著吧,今天要上山,我得快點走了。」
再進屋之後,顧長山就準備去上班上山去。
雖然三道溝已經沒了什麼老林子可採伐。
進山了之後,顧長山的態度也是帶著大家磨洋工。
但是保持了多年,認真工作的時間觀念,並沒有什麼改變。
伐木也是有一定危險性的活,容不得態度散漫。
「鳳勤,興傑,咱們一塊看書啊。」鳳霞進屋之後,就很鳳勤和興傑湊到了一塊。
老爺子宋留喜回了自己屋,那存花收拾了碗筷,忙活家務。
家裡就剩下了一個顧兆喜,不是一個愛讀書的人,想跟這幾個湊都湊不到一塊去。
梁鳳霞雖然不是愛讀書的人,但是會偽裝,八歲小孩顧兆喜就沒這個智慧了。
「兆喜,走了,跟哥撈魚去。」
今天這個情況,顧兆喜就是留在家裡,也學習不成,顧兆成決定自己帶小老弟出去。
釣魚也是一件很磨練性子的事,其實挺適合顧兆喜。
小孩子還是比較容易哄一點,一點點的東西,就容易滿足。
顧兆成只是給孩子泡了一桶方便麵,就把孩子給圈在了身邊一天。
以老顧家的家庭條件,完全不用擔心孩子吃太多的垃圾食品。
因為孩子平常根本吃不到什麼垃圾食品。
只不過顧兆成也就把顧兆喜圈在了身邊一天。
平常的時間,孩子要上學,顧兆成也就沒辦法時刻盯著人。
只能是孩子放學之後貪玩,第二天顧兆成就給加練。
孩子精力旺盛,顧兆成把孩子精力先消耗,人自然就不會那麼能折騰。
這日子就這麼又過了一個星期,梁鳳勤還是留在顧家,沒有想走,梁家也沒有想接回去的意思。
這一個星期,林場裡面依然不平靜,像顧兆喜一樣的小孩,還可以跟以前一樣,無憂無慮的瘋跑玩鬧。
但是年紀稍微大一些,懂事的人,都沒那麼沒心沒肺。
因為停薪留職的名額一直沒有定下來。
林場之內不只是到處都是波濤洶湧,明槍暗箭。
就是上山伐木幹活也都內卷了起來。
內卷這種情況,無處不在,林場雖然來的比較晚,但內卷這是社會規律,雖晚必到。
之前因為每天採伐量有限,訂好的分批上山名額,也完全的失去了作用。
之前的時候,是顧長山主動要帶著所有人上山,平均分配工資。
現在顧長山吃了教訓,失去了場長的職位,遭到了訓斥,寫了檢討,不敢再犯錯,帶所有人上山。
但是工作隊不給安排,工人要自發的進山幹活。
給我工資我要干,不給我工資我也要干。
大部分還是相信,只要自己幹了活,國家就要給自己發工資。
相比於工人私自上山的風險,那還是有組織的更安全。
最後的結果,就是新來的場長也攔不住的。
所有的工人,都被安排了進山幹活。
算是臨死之前的晚餐,下崗之前最後的狂歡,讓這些工人都再賺點錢。
而且相比於之前,現在這些工人干起活來,要更賣力。
顧長山這個挺有威望的隊長,本意是磨點洋工,有計劃的細水長流,但這些工人的工作熱情,顧長山想要攔也攔不住。
本就是因為山林要被伐禿,才安排的一部分人停薪留職。
這些人上山,差點把林場都直接給干黃了。
也就是這些人只上山了一個星期,要是讓這些人上山一年。
也就不用安排什麼下崗的名額,所有人都直接下崗就完事。
也不是這些人鼠目寸光,不考慮將來。
現在林場裡面早就有了可持續發展的概念。
顧家老爺子宋留喜,退休了之後,一直都是在自發的植樹造林。
只是這些人,都怕被下崗,所以也就都爭先積極表現起來。
如果這些人下崗,山上有多少樹可以伐,也就跟這些人沒有了關係。
眼前都要吃不上飯,也就考慮未來有沒有飯吃。
「爸,你還在為下崗的名額的煩心呢?」
顧兆成回家之後,看到的顧長山還是皺著眉頭,坐著炕上。
整整半個月,臉都沒個輕鬆的模樣,關心的問道。
一個心思的這麼重的人,心臟的負擔確實會大很多。
只是為了健康,顧兆成也不能看著便宜爹,天天都是這麼心情鬱結。
「我沒事,兆成,你不用擔心我。」
也不只是顧兆成單方面對顧長山客氣。
因為顧兆成是繼子的原因,顧長山生怕顧兆成委屈,對顧兆成也很客氣。
「我今天撈到了不少魚,讓我媽煎上幾條,我陪你喝上一點吧?」
顧兆成插手不到林場的事,想參與會很麻煩。
這件事跟顧家也沒關係,並不想費心費力。
顧兆成還想要顧長山心情好一點,也就只能陪著喝酒和安慰。
「你要和我喝酒啊,你會喝酒嗎?」顧長山驚訝的問道。
「不會可以學啊,我已經成年了,當兵都可以的年齡,喝酒又算的了什麼。」
孩子成年之後,喝點酒不是什麼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這是在東北,離不開酒的地方,就是女孩也可以盡情喝。
「行,那咱們爺倆今天就喝一點。」
「您等我一下。」
喝酒之前,首先就是要有酒。
顧家不喜歡屯酒,也就上一次顧兆成買的酒,顧長山和宋留喜,兩個人喝了一回。
剩下了大半瓶,這些顯然是不夠兩個人喝的。
顧兆成直接找上了小老弟,掏出來六塊錢:「兆喜,上商店買兩瓶酒去,剩下的錢歸你。」
這孩子有點苦,因為爸媽人太好,多關心了別人的孩子。
給予了別人,顧兆喜得到的當然就少,顧兆成也是儘量給照顧一下。
又去把魚刮鱗、去內臟、洗乾淨了,交給了那存花處理。
才帶著一盤花生米,一盤小蔥拌豆腐,拿著之前的大半瓶酒,上炕找顧長山。
想要說點事,正經的跟顧長山溝通一次。
也就不用等開飯,人多吵鬧的時候。
「爸,你也不用這麼心愁的,把身體愁壞了怎麼辦。你多少也可以跟945的王慶山學學,就算不跟他一樣,利用這件事讓人送禮,也不至於把自己給愁壞的。」
只是喝了半杯,顧兆成就裝成了酒意上頭,跟顧長山聊起來林場的事。
作為一個傳統男人,顧長山不太愛把工作的事情帶到家裡。
基本不和那存花聊工作,但顧兆成倒是可以因為顧長山的客氣,厚著臉皮聊一聊。
王慶山是三道溝林場,另一個工隊的隊長。
在三道溝林場,只有兩個工隊的情況下,王慶山是唯一一個和顧長山身份對等的人。
相比於顧長山,王慶山各方面都比較社會。
更像是現在這個年代的領導。
這個很靈活,靈活的甚至沒有很大一部分底線,要比顧長山少很多的煩惱。
「王慶山收人禮了,這個事你怎麼知道?」
「林場就這麼大,不管是做了什麼事,哪可能背的了人,我天天在外面待著,知道這個事不奇怪。」
這個事是顧兆成,故意吐露給的顧長山。
因為923剛出了事故,所以要多一些下崗職工。
945從上到下,不少人都要搞py交易,多一些下崗名額那就也很正常。
這樣起碼可以讓顧長山,減少一些陳尚友出事故。連累923下崗名額更多,心裡的愧疚。
雖然這個事故,跟顧長山沒什麼直接關係,但顧長山非要自責。
顧兆成也就只能儘量幫顧長山減輕一些心裡壓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