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要有把握一點，不要把人給帶出去就帶不回來了。」

  對於王翠蘭不捨得大兒離家的心情，劉洪昌可以共情到一些。

  這年代雖然已經開放，天天看報紙看新聞的王翠蘭，也足夠開明。

  但年輕人出門闖一闖很正常，劉運昌已經四十大幾。

  家裡的條件已經很好，完全沒有再折騰的必要。

  就算是好男兒志在四方，也沒必要讓劉運昌這個中年男人走四方去。

  「我辦事你放心，就是沒有事我也能給他找到點事。肯定能讓他認識清楚，他不適合到省城當廠長，他沒那個能力，讓他老實的在寧州待著。」

  既然王翠蘭樂意，劉洪昌還是支持王翠蘭。

  老娘和大哥，這倆有了分歧，對劉洪昌來說，並不難選。

  「劉運昌，你可確定好了，跟我去省城沒事。不要等從省城回來，你們兩口子再打起來?」

  劉洪昌帶不帶劉運昌去省城的前提，還要看劉運昌能不能搞定吳小英，有沒有經過吳小英的同意。

  如果劉運昌連吳小英都解決不了，也就不用劉洪昌出手。

  「沒事，我在我們家的地位，你還不知道嗎，從來都是一言九鼎。」

  劉運昌和這年代大部分男人一樣，出了家門就亂吹牛批。

  個個吹的媳婦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真實情況就是大多都沒有那個地位。

  城裡的女人很多都有工作，自己賺工資，當然就硬氣。

  相比於農村，城裡女人女權意識覺醒更早。

  「行了，劉運昌你跟你手下那些車間工人吹吹就行了，你跟我吹有意思嗎，我又不是你見識你是個怎麼樣的家庭地位。」

  兩口子撐死了算一個男女平等，

  這麼大的事情，劉運昌想要一個人做主，那不可能。

  「說習慣了。」被揭穿劉運昌也不尷尬，在劉洪昌面前沒面子多了，也就皮了，輕易不會破防：「你嫂子同意我跟你去省城看看了。」

  「那行，你去把車間的事情安排一下，咱們吃了中午飯就走。」

  這種幾百公里的近程，又通了高速的情況下。

  劉洪昌現在都是開車過去，省城畢竟還要比寧州大不少。

  帶輛車過去，出門會客什麼的方便一點。

  也是一個生意人的門面需要。

  這年代人比較直白，面子都只在車上。

  看多少錢的車，基本也就代表了什麼檔次的老闆。

  「車間我都交待完了，要不咱們現在就出發吧，這會兒走到一二點的時候也能到，咱們可以到省城了再吃飯。」

  不敢去的時候是不敢去，想去的時候又挺著急。

  「行，現在就走，你去拿你東西吧。」

  劉洪昌帶著一個司機，帶著劉運昌，三人就出發去省城。

  剛流行私人汽車沒幾年，老闆標配就帶上了司機。

  因為出門應酬的需要，劉洪昌也就帶了一個。

  漂亮小秘不適合帶，但是司機小弟沒關係。

  司機帶的真就是一個擺設的作用，因為劉運昌開學的車，正是對車感興趣的時候，路上開車的是劉運昌。

  「咱們先到廠里看看去吧，然後你在廠里住下，先跟著了解一下廠里的情況再說。」

  到省城吃了一頓之後，劉洪昌就準備先把劉運昌送到廠里去。

  廠子雖然是因為剛接手過來，就算還沒恢復生產。

  只是有一些保安和行政人員上班。

  但因為停工了許久的原因，廠里情況是一團糟，可以說是一個爛攤子。

  千頭萬緒都需要處理，足夠給劉運昌一個下馬威。

  「那你呢?」

  帶著劉運昌參觀了工廠，認識了行政人員，安排了辦公室，也安排了房間臨時住宿之後，劉洪昌就準備離開。

  「我有我的事情要去做，有一些政府關係需要處理。」

  「那我今天住在廠里，你住哪?」

  「不一定，看今天忙完在哪邊，直接住到哪邊就行。」

  劉洪昌準備找高級酒店住去。

  劉運昌需要吃苦，劉洪昌不需要，不會虧待自己。

  劉洪昌也是真的有事，首先就是把政府關係處理好了。

  「這麼一個工廠就交給我了?」

  「劉運昌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廠長了，該學會自己處理各種事情了。」

  「我先做什麼啊?」

  劉洪昌從來沒有把劉洪昌當成事業的重點。

  所以對劉運昌也從來沒有過培養，完全就是靠劉運昌自己野蠻生長，在實際的工作中，自己學習的一點企業經營，生產管理經驗。

  「先做什麼都可以，最重要的就是要安排工廠儘快恢復生產。這工廠就算是下崗了不少工人，也有二百多人，都需要咱家發工資，耽誤一天，虧損的可都是咱們家錢。」

  除了給劉運昌提要求之外，劉洪昌也給劉運昌上了上壓力。

  廠區是買了下來，沒有房租的開支，但是幾百號工人，基本工資一個月就要兩三萬。

  這次工人什麼都不干，都要下發的生活保障。

  這筆支出，已經不算小，完全可以給足劉運昌壓力。

  「這麼多人都不上班，讓咱們白開錢，你不趕快處理，還往外面跑什麼啊?」

  「我要辦的事比這些更重要。」

  劉洪昌也不是敷衍劉運昌，是真的要做事。

  首先把相關的部門給打通，關係走順了，再開始一步步的安排廠里。

  除了走各部分的關係之外，還要應酬。

  既然工廠開到了省城，不只是以前的一個銷售科，應酬也就避免不了。

  就算已經把工廠接手了過來，雙方其實還是有一些需求在的。

  劉洪昌需要各種基礎設施方面的支持，供水供電交通。

  需要各種政策扶持。

  省城當然也有省城的就業，稅收需要考慮。

  因為市里人工、生活各方面的成本更低，劉洪昌更願意把生產基地放到寧州，而且想把技術研發人員帶回寧州。

  省城就算同意，也回家儘量拉攏。

  就算不能把文具廠的總部牽到省城，最低要求也是多幫省城提供一些崗位。

  「洪昌，你總算是回來了，你不在的時候，好多人找到了廠里來！」

  只不過把劉運昌丟到廠里三天，劉運昌再見到劉洪昌的時候，就像見到了救星一樣。

  「這才哪到哪啊，這不都是你經歷過的事嗎。你下崗的時候，你們單位不也是好多人找你們廠領導去了嗎。」

  劉運昌只是面對一些下崗工人，只是是一個簡單的難度。

  因為當初接手工廠，切割的乾淨。

  並沒有接手工廠的各種債務。

  不管是欠別人錢，還是別人欠錢的債物，一概不接。

  要不然各種要債的供應商堵門，那才是真的可怕。

  這些人比工人要更難纏，劉運昌更沒辦法處理。

  「一個個的都那麼可憐，一個個都是沒了工作，全家都要餓死，讓我怎麼辦。」

  看到有人說點可憐話，劉運昌就內心承受不住。

  這種人很難成為什麼合格的資本家。

  「你沒胡亂答應給人解決工作吧?這些人都可是篩選過了，最困難的一批可都已經在廠里了，工廠這些人都還沒飯吃呢，可禁不起再拉人了啊。」

  工廠已經背負了不小的負擔，就是缺人也是招點能為工廠創造效益的人進來。

  再招這些負擔進來，真的就要虧損經營。

  等二十年後，賣地開發房地產，都不一定能彌補住窟窿。

  「有幾個實在可憐，我沒堅持住，就給應下了。」

  「劉運昌，這都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這麼單純。你經過實際調查了嗎，聽信一面之詞，你就把人給收下了?」

  劉洪昌已經覺得，是不是自己把劉運昌保護的太好。

  都已經九十年代了，劉運昌思想還停留在七十年代，保持著集體的時候的單純。

  「那怎麼辦啊?」

  「你都答應了人家了，還能怎麼辦，你給買點禮物上門道歉去吧。要不然開了這樣的口子，你還不被人堵著門煩死。」

  招人肯定不能招的，好不容易讓原本的廠領導，解決了下崗的問題。

  不能因為開一條口子，讓所有人的情緒，都在激發出來。

  不患寡而患不公，已經下崗的都不要，還好解決一點。

  突然又收進來幾個，指不定會發展成什麼局面。

  「唉我處理，我上他們家裡去，看看他們家裡是不是真的困難。」

  「先這麼著吧，真困難的話，到時候幫他們去合作單位找一個工作就是了。你還是要抓緊時間，把改造生產線的問題給解決了吧，早點恢生產，才是最重要的事。」

  機械方面的算是劉運昌的專業。

  這算是讓劉運昌過來的正事。

  但因為這不是在寧州，沒有了各種關係和人手，怎麼把事儘快辦好，對劉運昌也是一個考驗。

  「洪昌，你又要走啊?」

  「我得找小長毛他們去啊，不把銷售的問題解決了，你們這的產品生產出來，也換不成錢啊。」

  增加了產能之後，公司當然也要拓展市場。

  劉洪昌還需要和長駐省城的銷售科，商量一下怎麼開拓市場。

  公司到了這個地步，也是可以考慮，做一些廣告的時候了。

  到這個年代，電視也算有了一定的普及。

  就算是在農村，也不算是稀少。

  不能說每家都有，但是一台電視機，就算是在農村，想要引起轟動，也不太可能。

  當然了這說的是普通的農村，一些與世隔絕的深山農村，不能一概而論。

  「洪昌，咱們回寧州去吧，這個廠長我不當了。」

  劉洪昌再見劉運昌，是一個星期之後，已經在省城電視台談好了廣告方面的事情。

  趁著廣告費還可以接受的時候，先把品牌做起來再說。

  衛星頻道的廣告費挺貴，但是電視台其他的頻道廣告費還算是友好。

  「怎麼了?」

  「我發現，我可能真沒什麼管理才能。」

  「這廠里的維修師傅，沒有給你面子啊?」

  接手一家工廠，會遇到一些老資歷的刺頭，是可以預料的事情。

  這些人心態，從工廠主人變為打工人，需要一個過程。

  現在可以說正是心態爆炸，火大的時候。

  不服從是正常現象，這還是普通工人，領導層的話，會更難搞。

  這也是除了腐敗的問題之外，劉洪昌不留太多管理層的原因。

  「這廠里，根本沒幾個人聽我的話。」

  「算了，等有時間了再慢慢整頓，你既然不願意干，等我兩天咱們就回寧州。」

  劉運昌可以接手已經調教過的團隊

  這種複雜的局面，劉運昌還處理不了，超出了劉運昌能力。

  劉洪昌也沒給劉運昌太多的權利。

  「行，這麼長時間，我也想媽和閨女了。」

  劉運昌跪的挺快，比劉洪昌預想的還快。

  劉洪昌還準備了第三步，想讓劉運昌跟供應商，打一下交道，還沒有用上的。

  看似供應商要求著廠里，幫廠里供貨。

  但工廠也不是那麼絕對優勢，還是需要談判。

  談結帳周期，談材料價格，不少的細節需要談判。

  壓供應商的貨款，是這個年代的常規操作。

  除了這個年代做生意，都喜歡打白條之外。

  也是企業的實際需求，為了保證材料質量，壓貨款是常規操作。

  劉運昌完全給一個不合理的要求，為難劉運昌。

  等楊麥香派來接手省城工廠的人員到省城，劉洪昌才帶著劉運昌回寧州。

  這一次的省城之旅，對劉運昌來說，體驗同樣不好。

  被帶到工廠之後，基本就沒出過門。

  劉洪昌生怕劉運昌被省城的繁華迷眼。

  不想回去，完不成王翠蘭交代的任務。

  完全沒帶劉運昌體驗省城的現代。

  也就最後考慮著，讓劉運昌給老婆孩子帶點禮物，到商場消費了一波。

  回到寧州之後，劉洪昌就見到了另一個失意人。

  去南方做生意的「大老闆」厚墩子。

  「墩子，這才幾年啊，你都換了幾個秘書了?」

  雖然生意做的不算好，有虧有賺的，可能還是賺的少虧的多。

  多虧了有煤礦源源不斷的現金流支持，貿易才能一直做下去。

  但是生活方面，厚墩子算是享受到了。

  每一次回寧州，劉洪昌都沒有見過厚墩子帶相同的秘書回來。

  對厚墩子來說，還是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社會地位得到了提高，做外貿的怎麼都比山里挖煤的上檔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