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你終於趕上了來了，你來拉一會兒啊?」冒著汗珠，氣喘吁吁的周秉義問道。

  周秉昆騎自行車先把鄭娟和孩子給送回家。

  又騎車往醫院走，趕上周秉昆和馮化成的時候，這兩個人拉著板車還沒有到醫院，距離醫院還有好一段距離，可以說是龜速拉車。

  兩個人拉車，還沒有前些年周秉義一個人拉著板車跑的快了。

  不得不說，上大學時間越長，周秉義這體質也就越虛，現在已經徹底退化成一個文弱書生了。

  馮化成的虛是可以預料到的。原因太多了，首先畢竟上了年紀，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身體肯定不能和年輕的時候相比。

  又去了農村，被磋磨了十年，也是一個方面。

  還娶個年輕媳婦，比自己小十幾歲，還有這兩年，心裡壓力大，等各種原因，身體沒有理由不虛。

  「還是你們兩個人來吧，你們看老頭是想看到我的樣子嗎。」周秉昆示意了一下兩個人，看看周志剛看到自己之後的臉色。

  「我先去醫院門口等著你們了。但是我不得不對你們多說一句，你們兩個這身體，實在是太虛了，確實需要多鍛鍊鍛鍊了。」

  說這個話，完全就是周秉昆的有感而發，沒多少嘲諷的意思。

  這倆人在這八十年代來說，體質真的算弱的一比了，提前幾十年，身體搞的和以後的白領一樣，都是亞健康。

  「秉昆，你怎麼一個人來了，你爸他們呢?」

  周秉昆騎自行車到省人民醫院門口的時候，李素華這些坐電車的人，已經到了。

  「還在後面呢，按著他們的速度，再有個十來分鐘的也就到了。」周秉昆隨意的說道。

  然後就是李素華不願意進去等，非要在外面等周志剛來，結果就所有的人，都在外面陪著了。

  「我說了，我不用檢查，我還要去趕火車呢。」

  周志剛知道自己沒有事，當然是想不要折騰了。

  「病都病了，來都來了，該看一下還是要看一下的，諱疾忌醫還是要不得的。」

  周志剛越不願意，周秉昆就越在旁邊扇風點火。

  裝病的時候，周志剛裝的舒服，但是什麼『病好』，那就不能還是由周志剛說的算了。

  到了醫院之後，周志剛又是被周秉義從板車上面給背到了急診。

  其實周志剛人能跑能跳的，讓周秉義背著，是李素華怕周志剛再突然的栽一下。

  進了急診，醫生給周志剛量了個血壓，聽了個診，做了個體查，就得出了判斷，老周沒有病。

  等著其他人圍著周志剛出去對周志剛噓寒問暖的時候，周秉昆一個人留了下來，和醫生單聊。

  「醫生，我爸沒有病嗎，那怎麼可能，沒有病的人，能好好的在炕上坐著，突然就要栽倒嗎?是不是我爸做到檢查不夠多，有什麼病比較隱晦，沒有給檢查出來啊?」

  這時候的醫院，雖然看病相對的也很貴，但是還是比以後的醫院單純。

  也不懂怎麼給醫院多創收，人為的就給判斷了沒有病，不把有的沒的檢查，都給做一做，醫院怎麼多賺錢。

  就算這時候醫療檢查設備沒有那麼多，但是零零碎碎心電圖，拍片，驗血，驗尿，查心臟，查完了心臟可以查腦袋，加起來也是可以做不少檢查的。

  周志剛想折騰就徹底的折騰起來，反正周秉昆也沒事情。

  寒假還有一個星期，有的是時間，陪著老周折騰著玩。

  「小伙子你可真孝順啊，我在醫院工作了這麼多年，像你這樣對父親身體這麼緊張的孩子，那還真是不多見的。既然你對你父親的身體不放心，咱們確實可以安排徹底的檢查一下。」周秉昆都沒想到，自己還能被醫生給夸一波。

  「哪裡，我可談不上孝順，就這老頭還對我一肚子意見呢。」

  周秉昆對周志剛肯定不能說孝順，也不去得這個名頭。

  「有你這麼上心的兒子，還不滿足，那你家這老頭」醫生都對周志剛一言難盡了。

  「唉」周秉昆也意味深長的給長嘆了一聲。

  「我給你開檢查單，化驗單，一會兒你們拿著單子帶著你爸排隊檢查去。」

  「行，麻煩你了，醫生。」

  周秉昆客氣的說道，然後拿著醫生開的各種檢查單子，走了出來。

  「我都說了我沒事，咱們回家吧，回家一塊吃個飯，我就也該坐車回貴州了。」

  聽到了周志剛想回家，周秉昆把人給攔了下來:「回?往哪回，哪都回不了，說不定還要住院呢。」

  「嫂子，我也不懂這些是什麼啊，你是學醫的，對這方面比較懂。這是醫生給爸開的檢查，你拿著單子跟我哥，去把檢查做了吧。」

  把東西塞給了郝冬梅，帶著周志剛檢查的事情，也就交給周秉義一家了。

  看了看時間，馬上就到十二點，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

  看著其他人都在圍著周志剛忙活，周秉昆沒有去打擾。

  一個人默默的出了醫院，騎上自行車，又回了家。

  「秉昆，爸他的身體沒有事吧?」

  鄭娟還是心善，周秉昆回來了之後，鄭娟先關心的還是周志剛的身體。

  即使是知道了周志剛看不起自己家，鄭娟還是因為自己周家兒媳婦身份的問題，尊重著周志剛。

  這個時候，鄭娟的性格，就顯的有點柔了。這個時候鄭娟就應該和吳倩學一學，看到公公有什麼不順眼的，直接給懟上去就行了。

  鄭娟這個人外柔內剛的性格，隱藏的太深。

  不是沒有了依靠，或者是什麼突破底線的事情，鄭娟性格就完全顯不出剛的一面。

  因為家裡生活不錯，也沒遇到什麼坎的原因，周秉昆見到的鄭娟，就全都是柔的一面。

  「他身體能有什麼事，生龍活虎的，比他女婿的身體都好。」把大衣，帽子，圍巾，手套給脫掉，交給鄭娟之後，周秉昆繼續的說道:

  「你不用為了老頭的看不起難過或者自卑啊。那老頭就是一個勢利眼，攀上了一個那樣的親家之後，他是誰都看不起，也不是針對你們一家，你別跟他一般見識的就行。」

  鄭娟的情緒還是要顧及一下的，為了鬧周志剛一個沒臉，今天也算誤傷了鄭娟一波。

  鄭娟雖然早知道周志剛是看不起自己一家的，但是這件事畢竟從來沒有挑明了說過。

  「我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別人看不起就要難過，那我一輩子也太難過了，只要你沒有看不起我就行。」

  鄭娟溫柔的笑了笑之後說道。

  看鄭娟笑的那麼真誠，大概是真的沒有事，住在太平胡同那個地方，家裡又只有一個年齡大的老娘，和眼睛不方便的弟弟。

  這個家庭條件，鄭娟從小經歷的看不起和白眼，絕對的不會少。

  還有被父母給拋棄的經歷，經歷過這麼多坎坷，也就不怪鄭娟的性格能那麼堅韌了。

  「孩子都兩個了，你還跟我說這個。」鄭娟沒那麼在意，周秉昆也就沒一直說了，畢竟不是什麼好記憶，「咱們吃飯吧，我餓了。」

  「我去端菜，你去媽那屋叫一下媽，光明，和孩子們去。」說過了之後，鄭娟又續問道:「咱們在家裡吃飯，不用回老屋那邊陪爸吃飯，給爸送行了嗎?」

  周秉昆說周志剛沒事，鄭娟顯然誤會成周志剛沒事就回家去了。

  「不用送行，老頭今天又走不了，咱們去送什麼行。他們都還在醫院檢查了，等檢查結果都出來，起碼也要到明天了。」

  如果郝冬梅，不動用自己頂級二代的特權，周志剛那麼多的檢查，給做一做，能明天出來結果，那都是快的了。

  折騰老周兩天，讓老周趕不上時間按時回工地報導。

  單位就算不給老周算曠工，那起碼也是請假。

  影響一下老周在單位評先進，就夠最愛面子的老周肉疼的了。

  打蛇要打七寸，老周這個人不怕窮，不怕苦，不怕累。

  活了一輩子就活了一個面子，活了一張臉，影響這方面，老周才會真的痛。

  在家裡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頓午飯，又睡了一個午覺，等到四五點鐘的時候，周秉昆才又出發來到了省人民醫院。

  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周志剛一行人，檢查還沒有做完呢。

  一群人還在影像科門口排隊，等著拍片。

  畢竟不是幾十年後，X光機這玩意是個醫院，都有多少台。

  這個年代這東西不能算稀缺，但也是還沒有普及到所有縣醫院的。

  這是省人民醫院，這種省級三甲重點醫院，才多上了這麼幾台。

  總結起來說，這玩意還是個稀缺的東西，使用起來要排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秉昆，你去哪裡啊，我們一直都沒找到你？」

  李素華看到了周秉昆過來問道。

  「我回家了啊，咱們家來醫院了這麼多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就回家吃飯睡覺了啊！」

  參差一下就對比出來了，其他人都在醫院，折騰的身心疲憊，周秉昆在家吃的好，睡的好，精神抖擻，看上去就不是一個狀態。

  「你爸在醫院做著檢查，你就回家吃飯睡覺去了啊?」

  李素華指著被折騰的無精打采的周志剛，看著周秉昆問道。

  「是啊，醫生不是說我爸沒事了嗎，就是為了安心檢查一下。再說你們這麼多人都在，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這不是休息好了，就來看你們了嗎？」周秉昆平澹的說道。

  周秉昆就是沒事幹，讓周志剛看著自己難受的。

  周秉昆和周家人對比起來是幸福，這些在醫院折騰半天的人，和周秉昆對比起來，當然就是痛苦了。

  周志剛這一波裝病折騰，折騰下來，就比預期回貴州的時間，晚了兩天。

  本來買的車票是坐票，改了時間之後，也只剩下站票了。

  這次走的時候，周志剛不想孫子，也不團聚了。

  都沒有通知周秉昆，灰熘熘的就走了。

  本來計劃著是初八走的，走的時候已經是初十了。

  到這個時間，離大學開學的也就沒有幾天了。

  像周秉昆這種喜歡錯峰出行的，回北京的時間，比其他人還要更早上兩天。

  所以也就在吉春，多待了三天，周秉昆一家就準備回北京去了。

  「周秉義啊，其實你們不用跟我們一起回的，你和嫂子整年聚少離多的，能多在一起待兩天，還是多待兩天的為好。」

  周秉昆也就是到老屋，告知李素華一下，自己要先回北京了。

  沒想著周秉義，聽說了之後，就準備跟周秉昆一天回了。

  「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我就多在吉春陪你們嫂子兩天了。這不是路上還要帶著媽了嗎，我想了一下，帶著媽的話，確實不適合人最多，最高峰的時候擠火車，和你一樣，提前個兩天，錯開人最多的時候，也不能不說是個好辦法。」

  「你就是想提前走，你還能買到火車票嗎?」

  周秉昆還是想著自己一家回去最方便。如果要和周秉義一塊回去，可能就又需要給李素華勻臥鋪票了。

  平常時候那到也沒什麼，但是這次周志剛又是生著周秉昆的氣走的。

  李素華現在對周秉昆，當然也是帶著氣的。

  母子兩個現在這個尷尬關係，讓周秉昆一家和李素華，待在一個臥鋪車廂一天多時間，尬著也挺難受的。

  「票已經買好了，知道我走的時間，冬梅爸安排秘書去買的票，也是臥鋪。」

  「你老丈人，能關心給你買票這點小事?」

  這個就是真的出乎周秉昆的意料了。老丈人突然對周秉義這麼好，給周秉義和李素華買車票，總不能是因為春節放了周家鴿子，對周家表示補償吧。

  「秉昆，你對冬梅的爸媽有誤解，其實他們兩個人還是挺好的。作為岳父母來說，對我真的很好。」

  如果兩個人沒有領導的身份，這樣對周秉義，就不知道周秉義還能不能說的出來兩個人好了。

  「你不用跟我說這麼多，他們做領導怎麼樣，我不了解我也不去評價。但是他們做老丈人，丈母娘，人很好是從哪裡來的，從哪裡可以說起，你不能因為他們讓你住他們家大別墅，你覺得他們人好吧，他們那是捨不得自己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