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義，這你就沒有道理了吧，怎麼就只能是我媳婦了，怎麼不讓你媳婦來照顧媽?」

  聽到周秉義是這個打算，周秉昆就很不滿意了。

  提前給周秉義去了信，讓周秉義早做安排，周秉義就安排了這個。

  如果周秉昆想讓鄭娟照顧李素華的話，哪還需要通知周秉義，自己就完全可以訂下了。

  周秉義這安排和安排了一個寂寞有什麼區別。

  「冬梅也考上大學了，就是咱們省醫學院，她以後生活的重心是學校是學習，沒有這個時間來照顧媽。」

  周秉義神色平澹的辯解著，怎麼聽話里顧不上李素華，都有一股理所當然的意味。

  「那鄭娟也不行了，鄭娟的生活重心是我，是孩子，她離不開我的。所以我去哪，鄭娟就要也跟著去哪。我要去北京上學，不可能把她和孩子留在吉春的。」周秉昆隨著周秉義的邏輯說道，周秉昆一直相信的都是對某些人，只有魔法才能魔法。

  「秉昆，慈烏尚反哺，羔羊猶跪足。人不孝其親，不如草與木」

  「周秉義，你是在兵團做教育工作，做多了吧。」周秉昆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你不用跟我背什麼勸孝歌，你想勸我的時候，先想想你自己做的怎麼樣。我起碼照顧了媽這麼多年，你想想你自己這麼些年，為咱媽做過什麼?」

  「秉昆，我以前都是在兵團，為了工作，想回也回不來，對於媽的照顧不周那是迫不得已。」

  周秉義和周蓉一樣，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來說，從來沒有認為自己不孝順。

  這倆人不管行動上是怎麼樣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是認為自己是大孝子，大孝女。

  有一個勉強能說的過去的理由，就可以心裡理得的只做口頭上的『大孝子』。

  「周秉義，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說的跟大孝子一樣了?你有什麼迫不得已的，你出去這八年，規定的二年可以回來探一次親，你回來過幾次?」

  看著周秉義無言，周秉昆替周秉義回答:「一共只回來兩次吧，兩次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探了一次半親，第二次回來，待了一半時間，就去看丈母娘和老丈人去了。這次你就更過分了，從兵團回來，直接先回了你老丈人家，而且住他們家去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經過咱媽同意了嗎?」

  本來周秉昆還一直在考慮著，要不要把老周家騰出來，讓給回城的周秉義住。

  沒等周秉昆做決定，周秉義自己就做出了選擇，下了火車直接就奔著一號院去了。

  不只是去探望，直接就安營紮寨住下了，這次回老周家，就是帶著點山貨，自己一個人回的，回自己家搞的真和探親一樣了。

  周秉義無言以對，張開了嘴，幾次沒說出來話，最後憋了半天才喃喃的說道:「那我不是考慮咱們家地方小，住不下，才去他們家住的嗎?」

  周秉義這個解釋只能說很蒼白，很無力，就不提周秉昆有想搬出去住這個想法。

  就是以老周家現有的這個條件，周秉義帶著郝冬梅住進來，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李素華作為一個母親，不管是跟周秉義兩口，或者是周秉昆一家三口一張炕，短期住一段時間，都談不上什麼太不方便的。

  「行了，一號院的大別墅條件好，你願意過去住，你就住著吧，我也不跟你爭這個。」和周秉義鬧掰不是周秉昆的目的，目的還是在於把李素華交給周秉義照顧，沒有太過於逼迫周秉義:

  「你知道你自己沒有你嘴上表現的那麼孝順就行了。內心真的孝順的話，現在就有了這麼一個證明你自己的機會，媽以後幾年就交給你照顧了。」

  「不是…秉昆，我也要去北京上大學的，怎麼來照顧媽啊?」

  嘴上說的很好，攤上實事的時候周秉義拒絕的很果斷。

  周秉昆做人的原則，一直都是不相信一個人嘴上怎麼說，只看一個人怎麼做。

  「不只是我有媳婦，你周秉義不是也有媳婦嗎。嫂子是在咱們本地上大學，讓嫂子來照顧媽不就行了嗎?」

  「那怎麼行，你大嫂考的是醫學院，學業會有多忙周秉昆你應該有一定了解的，她哪有時間來照顧媽啊?」

  周秉昆又是沒有猶豫的拒絕，讓郝冬梅照顧李素華，這個事情周秉義應該就完全沒有考慮過。

  「嫂子怎麼就沒有時間了，又不是讓嫂子一直貼身伺候媽。媽的身體雖然談不上太好，但是也不差。說是讓嫂子照顧媽，也就是嫂子每天回家看看媽就行。既然是在本地上大學，嫂子晚上和周末回家也是應該的。」

  「這個事情我決定不了，你讓我回去了和你嫂子商量商量。」周秉義想使用拖字決。

  「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嫂子是老周家的媳婦，本來就應該在老周家住。」接著周秉昆一臉吃驚的看著周秉義:

  「周秉義，你不會想著讓嫂子住回娘家去吧。你要知道嫂子已經是周家媳婦了，你想讓她一直住娘家算怎麼回事。你要記住，你周秉義不是上門女婿，你知道老頭他最在乎的就是家風門風，他要知道你這樣做，當一個事實上的上門女婿，你是想氣死他嗎?」

  「我沒有…我沒有想當上門女婿。」周秉義搖著頭說道。

  不貪圖點什麼的話，沒人願意主動做上門女婿。

  這個時候，不能說周秉義做好了準備，但是要討好老丈人，丈母娘的心裡，周秉義肯定是存在的。

  「沒有就好，周秉義你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生下老周家的長子長孫，你周秉義已經很不孝了。給老周家做不了什麼貢獻不說，再去給人做上門女婿，敗壞家風門風，你周秉義還不如直接跳江得了。」

  周秉義苦著一張臉說道:「秉昆，沒有生孩子這個事情，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管你有沒有苦衷，你就是對不起老周家…」

  周秉昆並不想聽周秉義講自己的愛情故事，因為郝冬梅不能生育，這輩子註定沒有了孩子的解釋。

  說破天這也只是周秉義只為郝冬梅考慮，完全不考慮老周家的表現。

  在郝冬梅面前，在郝家面前，周秉義當然是個好人。

  對於老周家來說，周秉義這個兒子完全就是白養了，既不伺候父母晚年，也不會給老周家傳宗接代，這兒子還有什麼用。

  「誰對不起老周家了啊?」

  這個時候，李素華說笑著走了進來。

  周秉昆也是聽到了李素華進家的腳步聲，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然是誰一直不在家我說的是誰，我總不能說我自己吧。」

  李素華又是重重的給了周秉昆後背一拳，責怪的說:「你哥怎麼不孝順了，咱們這一片就沒有比你哥還孝順的孩子，出去了這麼多年，哪一年過年的時候不給媽寄土特產回來。」

  說這話，李素華完全就是昧著良心了，送點土特產，周秉義這要算最孝順。每個月給家裡寄回來十塊錢的，兒女又該怎麼說。

  「秉義，這是因為你回來，媽特意去給你買的鮮肉，一會兒給你炸你最喜歡的肉醬，吃麵條。」

  李素華提著手裡的一刀肉說道，兩個兒子的待遇真的不一樣，李素華只會讓周秉昆排隊買肉，為了周秉義自己早早去排隊買肉。

  就憑李素華對周秉義這麼看重，李素華就應該讓周秉義照顧。

  有可能的話，李素華毫無疑問也是最喜歡和自己最看重的周秉義一起生活的。

  「謝謝媽，我幫助你一起做飯吧。」

  李素華的到來，算是幫助尷尬著的周秉義解脫了，周秉義又習慣性的朝著李素華獻殷勤了。

  「不用你幫忙，你坐炕上歇著去吧，聽聽收音機，吃點花生，吃點瓜子。」

  雖然李素華並不會讓周秉義真的幹活，但是聽到周秉義這麼說，已經樂的李素華合不攏嘴了。

  周秉昆在老周家不受老兩口待見，自己身上肯定也是有不少的原因的。

  除了學習不好之外，說話也不會像周秉義和周蓉那樣討巧，討父母喜歡，也是一個重點。

  當然了周秉昆沒有那麼能言善道，伶牙俐齒的原因，也和同樣的話從周秉昆嘴裡說出來，得不到父母的肯定有關係。

  「娟兒，讓秉昆陪妙妙玩，你來幫媽擀麵，你哥他應該餓了，今天咱們早一點吃飯。」

  鄭娟和周秉昆這邊不用主動要求，李素華就主動喊了。

  看到李素華不捨得用自己好大兒周秉義，但使用起來鄭娟，那麼順手，那麼習慣。

  周秉昆雖然沒說什麼，但也堅定了決心，這種情況確實是到了要改變一下的時候了。

  在李素華和周秉義歡聲笑語，周秉昆一家三口沉默的氛圍之下，吃了一頓面，周秉義就準備走人了。

  「秉義你這就要走了啊，媽都還沒有跟你好好聊聊天呢。」李素華不捨得看著周秉義說道。

  「媽，這次我在吉春待的時間長，要待一個多月呢，咱們娘倆有的是時間相處，今天那邊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周秉義並沒有什麼留戀，拿上自己的軍大衣，就下炕走人了。

  走到了門口，周秉義回頭說道:「秉昆，這還有挺長時間的，咱們倆聊的那個事情，先不那麼著急定下，等我和爸，周蓉商量過了再說。」

  周秉義說的也是一臉認真，從表面上肯定聽不到周秉義有什麼不孝的想法的。

  「秉義，秉昆，你們倆有什麼事要和你爸和蓉兒商量的啊?」李素華就完全是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了。

  「媽，那邊事還等著呢，我要先走了，具體是什麼事，讓秉昆跟你解釋吧。」

  笑著說完，騎上郝家的自行車，周秉義就離開了周家。

  「秉昆，你們哥倆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麼事啊?」進屋之後，李素華就迫不及待的問了。

  「事情也沒什麼神秘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個事情也該告訴你了，咱們到炕上坐著慢慢說。」

  又都回到了裡屋的炕上了之後，周秉昆才慢慢的說:「這不是我考上了大學嗎，年後我就要去北京上大學，所以娟兒和妙妙肯定是要跟著我去北京的。這樣的話，咱們家就只剩您一個人在家裡。但是你一個人生活肯定不行，總要有人照顧你的，我們哥倆商量的就是這個。」

  「我不用你們照顧，我哪用你們照顧，平常時候不都是我在照顧你們嗎?」

  李素華首先想到的是不給兒女們添麻煩。

  另一個就是李素華對於自己的情況認識不清楚了。

  如果不是周秉昆照顧著的話，李素華都應該是一個快要哭瞎眼的植物人了。

  現在是看著情況還不錯，平常偶爾還能幫忙帶帶孩子，做做飯什麼的，但是這些都只是表面。

  年齡大了，身體情況又不好，遇到點什麼事，說不定直接就抽過去了，不需要人照顧怎麼可能。

  「行，平常都是你在照顧我們。你不需要別人照顧，但是你也不想以後都是你自己一個人生活吧，總要需要有人陪伴的吧?」

  對於李素華，周秉昆大部分時候都是順著勸的。

  「我盼了一輩子，就是盼的一家人團團圓圓，怎麼可能願意一個人住。」

  不逞強之後，李素華說出來真心話。

  「我考上了清華，哥他也考上了北大，周蓉沒有意外的話，也考上了大學。都要出去上學，咱們家團圓是肯定團圓不了了，現在您只能三選一。這件事也不能都讓我們來決定，也應該聽聽您的意見，我們三個，選一個讓您照顧，你最願意去照顧誰?」

  周秉昆還是順著李素華的意思說道。

  「秉昆，媽不是嫌棄你啊。」思考大概也就一秒鐘，李素華就有了決定。

  「我知道，誰嫌棄我你都不可能嫌棄我，畢竟我是周家老疙瘩。」

  周秉昆點頭應道，不重視和嫌棄區別還是很大的。

  李素華對周秉昆絕對算不上嫌棄，沒有周秉義和周蓉影響的時候，周秉昆也是李素華最喜歡的好兒子。

  「周蓉她是嫁出門的閨女，已經是外姓人，媽肯定不能去照顧蓉兒的。媽和你哥都分開這麼多年了，如果能選的話，媽願意去照顧照顧你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