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沉悶中帶著一絲痛苦的低吼聲從遠處濃煙中傳出，震盪的腳邊那些塑料彈殼都在微微震動。

  從爆炸位置升起的蘑孤雲來看，應該是III級以上體型的畸變體踩中了L2區域唯一的核地雷所造成的，平心而論對付那種大型軟目標，核地雷所能起到的效果不是很好。

  但上面已經沒有更多的大威力武器扔給他們了，約翰奈哈斯架設那顆核地雷的時候特意看了看生產日子，金屬銘牌上寫的是1964年，他爺爺那會也就剛出生。

  不過好在隨箱一起過來的說明書是新的，上面標註了所有可能老化的零件都被更換了，但根據以往同類型武器的表現，它依然有25%的可能不會被正常觸發，要求前線士兵不要將其作為致勝武器使用。

  所以，它現在炸了，並且對某個目標造成了傷害對約翰奈哈斯就是賺的。

  約翰奈哈斯是英格蘭籍的老兵，他在半年前跟著聯軍一起參加過馬達加斯加島突襲戰，並且拿到了紀念勳章，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回過英國，不是在高盧北部前線，就是在高盧南部前線。

  而現在，約翰奈哈斯位於阿登森林區域的環形防禦帶，負責抵擋活化屍群對普魯士工業區的進攻。

  一萬多人的人類士兵散布在這片總面積超過一萬平方千米的龐大森林區域，此時已經是十月份了，氣溫很低，外面飄著鵝毛大雪。

  這是聯軍方為了限制幾公里外活化屍群的生物活性，而使用氣象武器人為降溫導致的，白天的時候氣溫大概保持在零下二十五度，而當夜晚降臨，最低溫度能達到零下四十度。

  當然，在堡壘內氣溫依然非常適宜，約翰奈哈斯的額頭上甚至出現了汗水，他被部署在環形防禦帶最靠前的位置，同時也是整個環形防禦帶最早和活化屍群發生交火的突出部。

  作為一個老兵，約翰奈哈斯扛住了這種沉甸甸的壓力，並動用堡壘區所聯動的重火力在過去兩個星期里壓制了離散於活化屍群的零星畸變體衝擊。

  因為歐聯體內部長期以來的低生育率，所以普魯士國防軍在陸軍裝備的開發上更傾向於單一士兵串聯指揮無人裝備的模式，整個阿登森林環形防禦帶就是普魯士人的傑作。

  以約翰奈哈斯為例，整個堡壘區算上他在內只有四個士兵，但卻要負責總長度超過兩公里的防線，這四個士兵擁有二十架中型無人機，十六台無人戰車，以及超過一百個智能武器站的指揮權限。

  對約翰奈哈斯來說，之前幾次和活化屍群發生交火，相比於戰爭都更像是在電腦屏幕上打遊戲，他需要做的只是精準的分配自己所掌握的火力，而更多的工作則是作為一個工兵，每天檢查所有設備的運轉情況，換換保險管，清理清理加熱器，散熱器，傳感器。

  但情況從今天早上開始出現了點變化，在約翰奈哈斯右側五百米位置，負責進行熱信號源處理的洛倫歐康諾沒有照例過來一起吃早飯，他說要趁著陽光正濃去清理傳感器，然後再去維修洞裡給某個武器站更換控制總成，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一直沒有回應他的對話申請。

  無人機已經按照洛倫歐康諾信號所在的位置去了兩次，但那個白痴鑽進了維修洞，無人機進不去。

  雖然對方生命體徵信號依然正常，但誰說的好會發生什麼意外呢？

  約翰奈哈斯覺得自己早上就不應該允許他缺席早餐會，這場該死的戰爭對他們這些大頭兵而言本來就是難以承受的壓力，這條的該死的自動化極高的環形防禦帶讓士兵和士兵都間隔著數百米的距離，孤立感更強了，每天三次的餐會差不多是唯一人和人交流的機會，他應該更慎重的檢查其他人的狀態。

  「我要出去檢查洛倫歐康諾發了什麼風，如果我十五分鐘內沒有主動回應信號，就把這件事當成異常狀態向上匯報。」約翰奈哈斯覺得自己的服役時間最長，戰鬥經驗最豐富，必須負擔起這個責任，對另外兩個同伴交代道：「我那段防線也交給你們了，權限已經共享，注意III級以上體型的畸變體活動。」

  兩個同伴傳回了代表收到的綠色信號，約翰奈哈斯開始做好外出準備。

  因為外面的極寒天氣，以及可能存在的生物入侵風險，他必須穿好自己那身重型全覆式外骨骼盔甲，為了節省電池包的能量，他左側腋下靠後的位置插著線纜，維持這套重型外骨骼盔甲的能量消耗。

  線纜連接著一台可以在軌道上滑動的充能設備，它可以伴隨約翰奈哈斯在環形防禦帶內大部分區域活動，並提供十五米的自由活動區域，以及更多的彈藥攜帶空間。

  雖然這種外號『小騾子』的裝備給約翰奈哈斯提供了無數方便，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牽在手裡的狗

  堡壘厚重的大門打開，約翰奈哈斯嘆了口氣，走出了自己的『安全屋』，據說這種堡壘能防禦百萬噸當量核彈在三公里內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但他一點也不想親身驗證。

  更何況那些玩家如果真想用核彈炸你，會直接把核彈扔在你身後，約翰奈哈斯親眼看見過那些玩家是怎麼利用次元門進行戰術動作的。

  堡壘之外的戰壕深度超過三米，裝備了重型外骨骼盔甲的約翰奈哈斯只有兩米二高，所以他只能看見左右兩側梯形覆蓋著的土灰色塑鋼，有網格狀紋路的戰壕牆。

  戰壕中每隔五十米會有一段長達十五米帶頂棚的走廊，每個『走廊』中都有一扇通往地下交通壕的通道，那條交通壕直接通往環形防禦帶中心。

  兩架小型伴飛無人機從小騾子身上起飛，一架是有線的，負責為約翰奈哈斯提供附近五十米內近景，以及一個第三人稱肩越式視角，而另一架則是無線的，直接升空到一百米的高度提供遠景視角，並可以響應約翰奈哈斯的指示，對具體區域進行遞近偵察。

  「艹，這幫普魯士老真弄了不少好東西，要是沒有玩家，他們八成要再來個第四帝國。」約翰奈哈斯罵罵咧咧的吐了口痰，結果直接湖在了自己的頭盔內屏上。

  一連串英格蘭傳統美德名詞在約翰奈哈斯口中響起，但他也只能打開面罩自己清理

  約翰奈哈斯把自己卡在戰壕一側的軌道上，啟動了快速移動裝置，快速滑行到洛倫歐康諾失聯的維修洞附近。

  因為大量無人防禦設備的投入，這裡地下遍布各種線纜，到處都是傳感器，所以他們每隔幾天都要去幹這種工程師的活，而維修洞就是他們最常鑽的地方。

  其狹窄的空間讓外骨骼盔甲難以進入，每一次進出都需要先從盔甲中脫離，這種活本該有專門的戰場工程師來干，據說在普魯士人的未來防禦體系中還打算給這些戰場工程師設計一套輕便外骨骼。

  結果鳳凰城計劃直接把普魯士人的整個工程院給挖空了，只剩下這麼一套半成品，他們現在僅剩的技術人員全都在後方搞避難所建設，而前線就只能讓大頭兵們自己去解決問題了。

  約翰奈哈斯抬頭看見一個被標記為友方信號的無人機正在徘回，朝對方打了個招呼，然後開始脫離外骨骼盔甲。

  「柯迪莉雅，我準備進入了。」約翰奈哈斯對無人機的主人說道：「幫我看著點屁股。」

  「去你的，約翰，你的屁股一點也不翹。」四人中唯一的女性，柯迪莉雅在通訊器中笑道。

  約翰奈哈斯同樣笑了笑，和柯迪莉雅開上幾句玩笑差不多是這段日子裡他最大的放鬆了，當然開玩笑歸開玩笑，男女之間的精神交流是人類心理上的需求，屬於陰陽調和，但繼續發展戰地愛情就算了

  他是個堅定的虛擬女友愛好者，有百依百順，頂級身材，頂級顏值只付出不索取的舔狗女神在身後，誰還需要和真人輸出呢？

  約翰奈哈斯將衝鋒鎗上膛，徑直走進了維修洞。

  這裡是一段段直徑將近兩米長的鋼筋混凝土管道組成的線纜井，密密麻麻不知道什麼用途的線纜在這裡集中鋪設，約翰奈哈斯每次進來都有一種恐懼自己會不會在某一刻被電死在這裡。

  大部分時候他們所負責的維修任務，只是根據目鏡上的提示沿著維修洞找到對應保險盒，換上幾個保險管就行了，也有極少數情況，他們要攜帶沉重的模塊總成前往指定位置對該模塊進行更換。

  對他們幾個大頭兵而言，這就算是高難度的技術工作了，因為更換總成需要先斷開所在區域電源，拆卸一大堆固定螺絲，斷開幾十甚至上百根插頭，然後再把這一切對新總成倒著做一遍。

  要不是戰術目鏡能自動標記每一個開關和接口的順序，並在復裝時進行提示，他們估計根本做不了這麼複雜的工作，而洛倫歐康諾一向是他們當中最擅長這種活的那個。

  洛倫歐康諾是工科大學的學生，還有一年才畢業，結果學校現在已經停課了，他直接被應徵入伍派來這鬼地方打仗了。

  在約翰奈哈斯看來，歐康諾本該留在後方跟著一起建造避難所，畢竟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世界爆發全面核戰爭是遲早的事，能多建一個避難所就多很多人能活下去。

  他本人願意接受聯軍的徵召，就是為了未來在避難所里混個位置。

  「歐康諾！」約翰奈哈斯一邊走一邊喊著歐康諾的名字，他們之間相處的還不錯，他已經好幾次把本該自己去換的總成交給歐康諾更換，而作為交換，他向那個大學生保證一旦防線被突破了，他會帶著對方一起撤退。

  但現在看來，這個承諾用不上了，他看見了血跡。

  不是那種掛傷，擦傷的血跡，而是一大片足以致人於死地的血跡。

  「見鬼！」約翰奈哈斯一邊激活了代表敵襲的警報，一邊向外聯絡：「發現大量血跡，我要撤出去了，你們倆做好戰鬥」

  轟！

  突然間勐烈的地動山搖讓維修洞內的燈光不斷閃爍，線纜鋪就而成地面好像海浪一樣波動了起來，直接把約翰奈哈斯掀翻重重撞在天花板再彈回來，摔在地上。

  只是這一下，他就斷了三根肋骨，一條腿

  約翰奈哈斯害怕死在維修洞裡恐懼最終戰勝了痛苦，讓他沒有當場暈過去，他掏出治療針劑用力扎在自己身上，緊接著就是從外面被吹進來的寒風夾雜著雜物打在戰術目鏡上噼啪作響。

  數位化的戰術目鏡上一片亂碼，約翰奈哈斯一把掀起戰術目鏡，拽著線纜開始向來時的路爬行。

  「我不能死在這裡！」這是約翰奈哈斯此時唯一的念頭，然而當他回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通道時，歐康諾只剩下半截的屍體突然從不遠處的角落爬出，只剩下半邊的臉似笑非笑，儼然已經成了一具活化屍。

  「艹！艹！」約翰奈哈斯就這麼和歐康諾在維修洞裡上演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爬行大賽。

  歐康諾的優勢是體重輕，力量足，剩下半個身子，並且丟了不少內臟的大學生速度上絕對領先，但約翰奈哈斯的優勢則是他是個老兵，即使經歷了剛才那一切，他也沒有丟下自己的槍。

  衝鋒鎗密集的子彈瞬間就打斷了歐康諾的手指，讓它的速度慢了下來。

  約翰奈哈斯在最短時間內清空彈匣隨後頭也不回拽著電纜先前爬行，現在他不怕被電死了，他擔心自己被身後的活化屍從腳開始吃起，估計一直吃到他的要害部位他還沒死呢！

  最終，約翰奈哈斯技高一籌，在被追上前的那一刻，滾出了維修洞，拿起自己之前留在洞口的步槍對準洞內不分青紅皂白的勐烈開火，而在他身後不遠處，環形防禦帶的中心位置一朵巨大的蘑孤雲正在騰空升起

  他知道，環形防禦帶的失守意味著歐聯體最後的工業集群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