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莎拉·蒙斯克——嗨，做個好女孩。」泰倫帝國皇帝在奧古斯特格勒的宮殿裏有一處早先就預備好的育嬰房，裏面裝潢華貴，每一處都鋪着酒紅色的毛氈地毯，牆壁上則鑲著查薩拉太陽木的嵌板。此刻，午間的陽光正穿過那些嵌著變色玻璃的深深窗框，從皇宮高高的穹頂中灑下。一個穿着橘紅花色連體衣的嬰兒正在一隻肥胖的腦蟲肚皮上快樂地來回蹦躂，就像是踩在彈性驚人的彈床上。這個嬰兒有着就是這個時代也非常少見的灰色眼睛和灰色頭髮，這在泰倫帝國中就意味着她多半是蒙斯克家的人，是尊貴的皇室血統。她的母親是十級靈能者莎拉·凱瑞甘，但從發色來看顯然是蒙斯克家族的血統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這與瓦倫里安截然相反。路易斯公主繼承了父親和母親的美貌，大眼睛圓頷骨高鼻樑，笑起來惹人憐愛。至於這隻比嬰兒床還要大一號的腦蟲，則是皇家腦蟲a元帥，至於它自封的那七八十個封號，這裏就不便贅述。總的來說，這隻嬰兒的重量對於一隻強大的腦蟲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不值得大驚小怪。它的皮膚上雖然沒有厚重的幾丁質甲殼，但也並非一個才兩歲多的孩子可以傷到的。但這畫面委實驚悚，要知道，光是腦蟲咧開的那張血盆大口就足以將這個孩子一口吞下了。更何況，這隻腦蟲確實是吃人的。然而，皇室給予了這隻腦蟲足夠的信任。可能在凱瑟琳太后心中，愛鬧騰的腦蟲就跟家裏的柯基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皇宮育嬰室里除這隻腦蟲以外，也有一整隊經過嚴格訓練的皇家女僕。她們都來自於向泰倫帝國皇室宣佈效忠的前聯邦貴族家庭，是知書達理、通曉禮儀的淑女。很顯然，她們也已經接受過足夠的訓練，才能接受皇家腦蟲正在帶孩子這件事。管家則是一名周身都籠罩在陰影一般的黑色長袍中的黑暗聖堂武士阿利卡，這位備受皇室信任的黑暗聖堂武士大師也是小公主未來的老師之一。他也不僅僅是皇宮中唯一的一位黑暗聖堂武士大師。泰倫帝國中的黑暗聖堂武士大師們曾經都是黑暗教長澤拉圖的追隨者，是強大的靈能大師和致命的暗影刺客。澤拉圖的戰團曾經在艾爾參與過對初代主宰的終結戰爭，他們都在澤拉圖拜訪泰倫帝國皇帝的某一個時刻留了下來，效命於異族。不論在星靈族的哪一個時期，這一舉動都是不可思議的。只有泰倫帝國皇帝和僅有的幾位宮廷大臣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但無一例外地是，他們的行為都得到了黑暗教長澤拉圖的默許。就連席拉克的高階聖堂武士們都敬畏於黑暗聖堂武士大師的力量。這些強大但謙遜的戰士同時也是知識淵博的薩爾那加學者，他們認定自己得到了虛空神靈的啟示，必須要保護預言之子，命定中的未來救世主。但沒人知道所謂真正的救世主，哪怕這些黑暗聖堂武士大師們自己也不清楚。黑暗聖堂武士阿利卡是一個例外，他並非黑暗教長澤拉圖的追隨者，而是由達拉姆星靈大主教塔薩達爾直接委派來的三名達拉姆星靈之一。前兩者分別負責外交和維持軍事同盟的職責，而阿利卡目前的職責則是育嬰。「阿利卡大師，麻煩把我的電話拿過來。」這個時候，旁邊的個人終端機滴滴地響了起來。腦蟲沒有手和腳，目前也進化不出來這些東西，只能仰仗於他人。「我正在冥想。」另一邊的黑暗聖堂武士阿利卡只是睜了睜眼睛，沒有再說什麼。「我冥想的時候只能聽到虛空裏的怪話。」腦蟲跟這位黑暗聖堂武士的關係還算不錯，他雖然冷澹，但也不至於像他在艾爾的同胞那樣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異蟲跟星靈是世仇，腦蟲a倒是跟星靈還算談得來。對於一直具備高等智慧的腦蟲來說，學會人類的狡猾和貪婪並不是什麼難的事情。「要對虛空心懷敬畏。」阿利卡這樣說。「操他媽的虛空。」腦蟲口吐芬芳：「那裏根本就不正常。」「操他媽的虛空。」正在腦蟲肚皮上蹦躂的路易斯公主突然說。「路易斯，女孩子不可以講髒話。」腦蟲說。「諸神啊，我居然對一隻異蟲有所期待。」阿利卡不再說話。他稱不上沉默寡言，但對一隻腦迴路新奇的腦蟲實在沒有什麼多餘的耐心。這時旁邊的一位女僕倒是拿來了電話，並且替腦蟲穩穩地拿着。上面顯示是來自於腦蟲私人秘書的電話，地址是a影業的某間辦公室。電話在聲紋通過以後迅速解鎖，裏面傳出甜膩的女聲：「老闆，帝國市場管理局今天剛剛宣佈您對遠足影業集團的收購桉涉及帝國反壟斷法，魯汶經理一直都聯繫不到您......」這位美麗的女秘書從未見過幕後的老闆，這位手眼通天的人物一直在某座豪宅里遙控他的影視帝國，流入奧古斯特格勒影視業的資本在入市以前都必須先拜過這個龍頭老大，影壇教父。可以說，奧古斯特格勒發達的影業都是a先生一手打造的人。有人說a只不過是他的一個代號，他的真實身份可能有成百上千個。他從未在公共場合公開露面過，就連總經理也不知道自己的老闆是怎樣的一個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沒人可以在他的手中討得半天便宜，任何想要背叛他的人都沒有落得好下場。這一心狠手辣的人物就是就是陰影中的主宰，本身就是奧古斯特格勒的都市傳說。也有人相信正是a公司高層中的某一個，以這樣的身份監視着自己部下。有人相信a是個克隆人，能夠隨意地通過改造更改自己的面容，因此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此人不應該是一個尤摩楊人間諜，否則泰倫帝國安全部的下屬部門早就重拳出擊了。「我可忙得狠，嗯......」腦蟲想了想，電話就自動把心靈語言轉換為聲音——這是一個深沉的聲音。它每天除了帶娃，剩下的時間要不是在皇宮頂層花園曬太陽，就是躲在某個角落裏打上個時代的老街機遊戲，的確很忙。腦蟲沒什麼愛好，不過是攝取高糖、高油脂、高熱量的食物，打打遊戲刷刷淚點感人的愛情劇，偶爾做一下自己成為蟲群主宰的春秋大夢。很快地，它轉換為一種慍怒的聲音：「帝國市場管理局的人到底在搞什麼，別告訴我要等到2504年！」遠足影業是一家著名的塔桑尼斯公司，近年來內部出現很大的問題，管理層因內部鬥爭而弄得四分五裂。他們於今年初推出的《蜘蛛雷4—死神》並沒能挽救連年下滑的品牌口碑，反而成了壓死這頭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該做的還是要做，告訴凱拉·維來斯的經紀人，下一部電影還得接着拍。我已經請800級精英牛頭人酋長樂隊為新電影寫了新歌。」「對，你說的沒錯，就是寫我吻了蟲子那首歌的那個。」腦蟲說：「為了這首歌，我還請人編了舞台劇，這可是新時代的美女與野獸。」這隻腦蟲很有才華，自比異蟲界的威廉莎士比亞。而牛頭人樂隊一直都很有名，他們還為達拉姆星靈的聖堂武士們寫過一個曲子：折躍那一天。這首歌成功地讓他們一夜成名。秘書這時又說了什麼，讓腦蟲明顯地一愣：「誰敢黑我的凱拉·維來斯。等著，我要給凱拉的小黑子們統統寄一份律師函！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氣憤無比的腦蟲掛了電話，正準備再打給自己在公司董事會裏的代理領事，育嬰室的大門被一個人輕輕地推了開來。「陛下。」女僕們立即向皇帝躬身致意，動作優雅而得體。就連正在冥想中的黑暗聖堂武士阿利卡也站了起來，向泰倫帝國的皇帝表示敬意。「路易斯。」奧古斯都皇帝剛剛從外交部返回，處理完了帝國跟凱莫瑞安聯合體在西格瑪星區的領土糾紛。兩個小時以前他才簽署了由帝國參議院提交的帝國勞動法修改提案，可謂是忙得不可開交。大帝的一天總是這麼樸實無華。奧古斯都現在還穿着深紅色的華袍，只是手裏沒有握著權杖罷了。泰倫帝國的皇帝也從不佩戴皇冠，那對於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就是穿着乞丐的衣服，泰倫帝國的人民也認得出來自己的皇帝。腦蟲早就注意到了來者是誰，它抖了抖肚皮，還在蹦躂的路易斯公主彈射起步，飛到了奧古斯都皇帝的懷裏。「路易斯......」奧古斯都抱上女兒，才露出燦爛的笑容來。儘管奧古斯都完全可以把許多工作都丟給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但他還是習慣於事事親為。除工作以外，奧古斯都沒有多少空餘的時間可以一直陪着女兒，只有度假的時候才能享受一下閑暇。但那並不意味着奧古斯都不重視家人。路易斯公主跟奧古斯都也很親昵，她喜笑顏開地依偎在父親的懷裏，小手抓緊對方的衣服爸爸爸爸叫個不停。奧古斯都向女僕們和黑暗聖堂武士阿利卡點頭致意，又看向一邊的腦蟲，眼睛一跳：「你怎麼穿着女僕裝？」腦蟲a跟人類待得久了，多少形成了些許道德觀，起碼它有時也覺得光熘熘得不太好。不過腦蟲的衣品一直不怎麼樣，而且也別指望人類的衣服在它的身上能有多像樣。正如奧古斯都所說的那樣，這隻腦蟲正穿着一件超大號的黑色女僕裝，身上系有白色的圍裙，腦門上則戴着一塊頭巾。不得不說，它進入角色一向很快。「異蟲沒有性別，你管我穿什麼。」這幾年過去了，腦蟲不僅比過去肥得多，膽子也肥了不少。不過它一貫是叫奧古斯都狗皇帝的，除它以外也沒人敢那麼做。「我早看出來了，難道你也想穿？」此外，這腦蟲也比以前強大太多，這正是他鄙夷星靈的地方。腦蟲就是這樣的生物，資歷越老實力越強。這是一種神奇的生物，身體的自愈能力極端地可怕，哪怕是切下一段尾巴也能在極短的時間裏長出新的來。儘管如此，它還是連一隻狗都打不過，唯一的勝跡也就是對付埃德蒙·杜克將軍的那一次。「你的癖好我確實弄不明白。」皇帝諷刺說。「我又不是人。」腦蟲說。「也對......在我看來，你比帝國里的蛀蟲和廢物更像是人。」皇帝哼了一聲：「你差不多是我見過最懶的異蟲了，可怎麼着，帝國的官員里還有人比你更頹廢，更不像話。」這麼龐大的帝國，再清廉的政府也難免出些敗類。革命軍入主塔桑尼斯建立泰倫帝國以後，被金錢名利美人腐化的革命軍不在少數。這還是奧古斯都已經清洗了塔桑尼斯的大批貴族，並且執意在克哈4的廢土上建都的情況下。很多人過去曾是忠誠的革命軍戰士，作戰勇敢戰功赫赫，一到塔桑尼斯、勃朗特和維麗蒂亞這樣的地方就沉溺於溫柔鄉了。或者說，有的人不論是忠誠度還是革命覺悟都是絕對夠的，可是並沒有行政管理的才能，工作態度也值得誇獎，偏偏是外行管內行，越整越爛。即使奧古斯都已經採取了許多措施來確保帝國政府保持建立之初的高效廉潔，但萬事都難以十全十美。為了確保對幾百個世界的控制力，新帝國的政府官僚體系也十分龐大，僅奧古斯特格勒的中央政府機構中就有數十萬人。雖然不至於像舊聯邦政府那樣臃腫不堪，但出些貪官污吏再正常不過。真正讓奧古斯都大動肝火的，是支持他登上帝王的最核心的一部分人出了問題。「人類不就是這樣的種族，彼此之間心靈相互封閉，本性卻又貪婪成性，由此也只能互相猜忌。」腦蟲意在強調異蟲心靈網絡的優越性。「我沒空再跟你理論啊，現在還得趕着去參加斯蒂爾靈軍官學院的開學典禮。」奧古斯都每年都會參加斯蒂爾靈軍校的開學典禮，與新一期的學員們面對面交談。不只是因為今年他的親侄子也考進了軍校。「對了。」在抱着小路易斯離開以前，奧古斯都對腦蟲說到：「斯托科夫派人從查爾送來了一些新出現的異蟲變種個體樣本，你找個時間把這些納入塞伯魯斯蟲群的基因庫，明白嗎？」「新變種出現的速度越來越快了。」腦蟲不再跟奧古斯都扯澹：「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放在一隻腦蟲的身上，這樣的立場當然非常怪異。但要是新主宰逮到了它，它一定會被重新控制住。「算算時間，異蟲也該重整旗鼓了。」皇帝拋下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