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照常舉行，自持優雅的貴族們開始用餐，在由昂貴絲織品編製的桌布上輕盈地揮舞著刀叉，用綉著金線的手帕擦拭著嘴唇。

在奧古斯都的身邊，吉姆雷諾手握刀叉對付著一塊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好像是在握著刀劍一樣兇狠地刺出和切割，彷彿是在與某個實際上並不存在的敵人廝殺着。

雷諾現在很憤怒。

奧古斯都覺得，雷諾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這個農民的兒子思想正在轉變，他變得比以前更加憎惡塔桑尼斯的統治者。

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埃德蒙杜克似乎並未注意到同樣以貴族軍官身份受邀的奧古斯都和雷諾，而是與他旁邊的幾名軍官頻頻碰杯，他們都佩戴着閃耀的勳章。

這場無聊的宴會並沒有持續太久，大多數貴族都沒什麼食慾，倒是埃德蒙和他的朋友們興緻高昂，也不恪守什麼禮儀，而是「像軍人一樣」地享受美食和榮譽。

到晚上十點左右，即使是最能喝酒的人也放下了手裏的酒杯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僕人們在這時把桌椅都移開拖走，音樂從鑲嵌著珠寶的留聲機上響起，夫人與小姐們與自己的舞伴跳起了舞。

「我們要跳嗎？」雷諾思考了挺長時間，對奧古斯都說。

「咱們兩個？」奧古斯都說。

「這不太好吧。」雷諾也不說同意還是拒絕。

但蜂擁而來的小姐們很快就把雷諾的舞伴搶走了。接下來，在雷諾的哀嘆聲中，奧古斯都與一名又一名年輕的小姐跳舞。

奧古斯都從小就接受過有關於宮廷禮儀和舞蹈的訓練，在經過幾天的惡補以後，他已經能夠隨着每一支音樂跳出對應的舞蹈，步伐輕盈，絕不出錯。

第三支舞曲時，奧古斯都被迫挽起了安娜貝拉泰拉的手，而對方的女兒似乎也非常想跟他跳舞，這叫他非常困惑。

而安娜貝拉的小女兒諾娃泰拉則坐在她的小椅子上，以某種難以言明的目光看着奧古斯都，嘴巴微張著，琥珀色的雙眼睜得很大，而奧古斯都很願意把這稱之為死魚眼。

這孩子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奧古斯都並不知道這就是未來大名鼎鼎的泰倫帝國幽靈特工諾娃。

「你的手很有力，你的眼睛讓我想起了兇惡的狼......噢，你真漂亮。」安娜貝拉輕薄的嘴唇很有吸引力，她保養得很好，低胸裝吃力地托舉著其過於豐滿的胸部，而奧古斯都總擔心它不堪重負。

「你能做多少個俯卧撐，能舉得動多少磅的杠鈴，你跑過名為馬拉松的古代地球運動嗎？」

「你持久嗎？」

「泰拉先生沒來參加宴會嗎？」奧古斯都四下看了看，在心裏彷彿告誡自己不是在偷情。

同時他也覺得安娜貝拉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性趣可能會帶來預料之外的麻煩。

「你說康斯坦丁么，噢，他還在派洛博古走不開身，那裏正在新建新的磁懸浮汽車工廠，最新磁懸浮單車和汽車的生產線已經就緒。」安娜貝拉好不在意地說着，順便還調笑了奧古斯都一番：「你很害羞。」

「你不用擔心，我和康斯坦丁雖然結婚了，但其實還是各論各的。」安娜貝拉說：「這是一場政治婚姻，我們彼此之間都沒有什麼感覺，只要不是太出格，康斯坦丁會原諒你的......」

「夫人......」奧古斯都還是第一次跑到這種情況，他承認自己對此沒有什麼經驗。奧古斯都能夠與自己年齡差不太多的少女相談甚歡，卻委實不善於應付年齡是自己兩三倍的女人。

「我的女兒也很喜歡你。」安娜貝拉一邊與奧古斯都跳舞一邊抱怨對方的手沒有放對位置：「腰上面的手可以往下放一下。」

「......」奧古斯都不想吐槽，於是他明智地選擇了閉嘴，也沒有愚蠢地去問是哪個女兒。

這太怪了。

「你是克哈蒙斯克家族的人，許多人都認為你應該是安格斯蒙斯克的繼承人，克哈政屆的明日之星，一個橫跨數個星球的商業帝國的未來所有者。」安娜貝拉不再調侃奧古斯都。

「我還有一個二十八歲的哥哥，他比我要優秀得多。」奧古斯都聽得出來，泰拉家族，至少安娜貝拉泰拉――或許只有她，是對蒙斯克家族的態度倒不至於那麼針鋒相對，是把蒙斯克當作等同的貴族來看的。

雖然其他主星世界上的創世家族在塔桑尼斯的貴族們看來也不過是近百年才發跡的新貴，在塔桑尼斯的創世家族已經控制着泰倫聯邦時蒙斯克家族的祖先不過是殖民艦隊的艦長或是一名普通的船員。但能夠掌控一顆星球的經濟命脈且特別是像克哈這樣的富裕之地，蒙斯克家族在過去還是能得到表面上的平等相待的。

奧古斯都能夠看得出來，在克哈發生暴亂，參議員呼籲整顆星球都要脫離聯邦統治時，塔桑尼斯中越是顯赫的大貴族越是對自己敬而遠之，或是懷有深切的憎恨。

這一點泰戈爾家族表現得尤為明顯，奧古斯都相信在宴會過後一定會有泰戈爾家的人找上門來。

也許奧古斯都可以爭取泰拉家族的支持，不過他本人對這沒有抱什麼期望，畢竟像這種古老的創世家族在塔桑尼斯的勢力早已根深蒂固，為維護自己本就享有的權利和利益，他們的天然立場本就是與安格斯這樣的革命者相對立的。

但奧古斯都希望泰拉家族能保持中立，至少是在使用啟示錄級核彈毀滅克哈的問題上。

「可克哈人已經有八年沒見過你的哥哥了。」安娜貝拉對奧古斯都說：「他在軍隊里退役后就失蹤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是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奧古斯都知道這個「克哈人」大抵可以被理解為正在克哈執行任務的聯邦特工，而「所有人」大概就是所有的特工了。

安娜貝拉沉默了一會兒，她對奧古斯都的興趣似乎不止來源於對方英俊的相貌和優雅的談吐。

「那麼，你認為你父親是對的嗎？」過了一會兒，安娜貝拉忽然問道。

「當然是愚蠢透頂的......那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子的精神已經趨於崩潰。」奧古斯都提高了一些音量：「我正是因為對他過於失望才加入海軍陸戰隊的。」

「正是創世家族和貴族制度給予了蒙斯克家族如今的地位，我們有什麼理由把權利拱手相讓，把統治克哈的權利交給那些既無學識也無才能的無知平民？」

「請相信，我，奧古斯都蒙斯克，我愛泰倫聯邦勝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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