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這個人比較神奇。

  他的神奇之處在於，他是不是人這件事有待考究。有些時候，周離是人這個定理是一個薛丁格的問題。

  比如現在，站在生命教會大廳，微笑看著眾人辦公的周離讓所有生命教會的人心中同時浮現出一個想法。

  這人多少沾點畜生。

  百分之十五。

  他們永遠都忘不了，在今天這個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的日子裡，作為勇者的周離一腳踹開了生命教會的大門。面對那些蜂擁而來的生命教會士兵，周離直接舉起雙手，高聲喊了一句話。

  「百分之五十五！」

  正當那些士兵不敢輕舉妄動面前的勇者，其他人一頭霧水之際，周離將這句話補充完整了，「我用市場價百分之五十五的價格，購買你們的藥品。」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他們驚訝於，周離這個人雖然平日裡很不著調，啥好事沒幹過，但腦殘這個特點還真的從來沒有體現出來。

  瘋了？

  百分之五十五？

  「點五！」

  周離又一次補充道：「我多讓利百分之零點五，百分之五十五點五的市場價，你們有多少我收購多少。」

  頓時，大廳里滿是快活的空氣。

  此時，這些生命教會的人心裡只有一句話。

  噫！好，勇者瘋了！

  百分之五十五點五，這是什麼概念？

  雖然生命教會的淨利潤一直都在百分之五十左右，但如果按照市場價百分之五十五收購那些貨倉里的藥品，生命教會雖然會小賺一筆，但其背後的隱藏虧損是很恐怖的。

  因為他們都知道，別看現在市場上藥品價格穩定，但這都是塔里克把壓箱底的那點玩意都掏出來才勉強維持的結果。過不了多久，塔里克的藥品市場就會全面崩潰。

  「勇者大人，您要是在這五十五前面加個一百我們或許能看在您的面子上賣給你呢。」

  這時，一個快活的人快活地打趣了周離一句。

  「你發國難財？！」

  就在這時，周離突然發難，一個健步衝上前，拉起那個人的領子直接摔在地上。他看著驚恐的眾人，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你們不會以為，我是來和你們開玩笑的吧。」

  「不好意思勇者大人，這次是我的手下口不擇言，我會懲罰他的。」

  這時，一個負責商業的人員走了出來，一臉凝重地對周離說道：「但是強買強賣可不是塔里克的法律，您也知道，法律是不可侵犯的。」

  「是的，我知道。」

  周離笑著鬆開了這個被嚇到一動也不敢動的可憐蛋，和藹地對面前的男人說道：「你是哪位？」

  「生命教會藥品部部長，你叫我克里斯就行。」

  克里斯伸出手，彬彬有禮地對周離說道：「我代表生命教會歡迎您的蒞臨。」

  「不用，你們馬上就不歡迎我了。」

  周離也沒有和克里斯握手，就這麼笑眯眯地對克里斯說道：「你剛才說，強買強賣？」

  「沒錯。」

  克里斯點點頭，平靜地說道：「但是，如果您真的想強行用市場價百分之五十五點五的價格收購我們的產品，考慮到您的身份，我們會同意您的做法。」

  「哦？」

  周離挑起眉，饒有興致地問道：「你說的身份，是什麼？」

  克里斯的臉上帶著標準的營業微笑，「您的身份是所有人都知曉的，我覺得我沒有必要重複一遍。」

  「好，那就像你說的，現在開始，我以十二刻的勇者的身份向你們強行購買一批藥劑，你覺得如何？」

  周離帶著嘲弄的笑容，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聲音低沉，「小聰明收起來吧，你跟銀爵比起來可謂是一無是處。」

  「銀爵閣下的智慧是我不能企及的。」

  克里斯後退一步，帶著虛假的笑容對周離說道：「您知道的，如果您想用勇者的身份強征這些藥材，我們完全可以拖延到兩年後或災厄出現時將這些藥材交給您。您雖然是勇者，但您並不能完全操控十二刻，這是十二刻法規規定的。但是，如果您想以另一個身份強征這些藥品，我們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後你就讓法律教會來攻擊塔里克的法律，對嗎？」

  周離冷笑著，他現在確信，生命教會現在真的被自己所編織的信息繭房給困住了。

  「您言過了。」

  克里斯微微頷首，隨後不再言語。

  「你就不怕你這批貨爛在手裡嗎？」

  周離收起了之前的神情，淡然地問道：「你應該知道，一個月，如果一個月內你們不能將這些藥品的百分之二十賣出去，除非你們把藥物倒進河裡，否則你們將會陷入囤積陷阱。」

  所謂的囤積陷阱很好理解，就是商品源源不斷地生產，舊的商品因為保質期的緣故必然會低價販賣，但過多的低價舊生產的商品會衝擊到新生產的商品，從而導致惡性循環。

  想要解決這個辦法，要麼大量傾銷原有產品，暫停新產品的生產，直到這種產品的市場恢復穩定。要麼，所有的產品爛在手裡。

  「您知道的，生命教會不缺錢。」

  克里斯笑了笑，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哪怕您用特殊的渠道購買了藥品，我們也不會將這些藥品交給塔里克的。我們很遺憾，赫里寧先生選擇了激進而又冒險的行動，導致十二刻與其暫時性的互不干擾。」

  在說完這句話後，克里斯開始期待周離的反應。生命女神或許是個腦殘，但生命教會不是。他們的智囊團早在周離開始聯繫木奇的時候就分析出來，周離已經找到了解決藥品市場的問題。而生命教會需要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

  別忘了，生命教會可不是單純地為了飢餓營銷，他們要做的，是將塔里克這個開始對著主人狂吠的狼變回忠心的犬。他們要做的，是將塔里克的藥品市場徹底搞崩潰。

  做空塔里克的藥品市場是一種辦法，那麼，在塔里克以高昂的價格生產出藥品後再將之前囤積的藥品低價銷售，這難道不是另一種辦法嗎？

  「你還真是蝌蚪身上紋青蛙啊。」

  一開始，周離沒有說話，只是用著怪異的眼神看向克里斯。良久，他才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來自東方的格言嗎？」

  克里斯有些好奇，作為飽學之士的他看過不少東方的格言警句，可從未聽過這句話。

  「對，這句話的意思是。」

  周離突然抓住克里斯的衣領將其提起，眼神眯起，寒光閃過，「你裝你媽呢？」

  克里斯突然愣住了，然後，深入骨髓的恐懼侵襲了他的每一寸神經。這時的他才想起來，自己一直面對的這個人叫做周離。

  殺死過死幽之神的周離。

  「所以說，沒得談咯？」

  周離突然和藹了起來，他將顫顫巍巍的克里斯平穩地放了下來，然後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帶，笑著問道：「你們是準備抗爭到底咯？」

  「這只是正常的商業行為。」

  克里斯牙齒打著顫，但他依然堅強地說道：「我們並不是抗爭，只是抗議，赫里寧先生如果選擇回心轉意，我們自然會幫助他的。」

  「就像幫助塔里克先生那樣。」

  聽到克里斯的話語，周離笑了。

  「果然。」

  他帶著戲謔的眼神，微笑著說道：「你們的行為不是眾神的意志。」

  這下，克里斯徹底慌了。

  「我對十二刻的神明很了解的。」

  周離就像是嘮家常一樣，靠在石柱子上，晃晃悠悠地說道：「生命女神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作為排頭兵的你們，如果真的是生命女神讓你們對付赫里寧，她絕對不會想出什麼打壓藥品市場這種有腦子能想出來的東西。」

  明明周離是在詆毀自己的神明，可克里斯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

  真相才是快刀。

  「所以，我一開始就懷疑，你們的這種舉措究竟是不是神明的指示。如果是，那為什麼是你們作為排頭兵呢？」

  周離抽出一張椅子，坐在上面，環視一圈生命教會的翠綠建築風格後失笑道：「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你們是在接私活啊。」

  「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了嗎？」

  抬起頭，眼中倒映出克里斯驚慌的神情，周離輕聲說道：「你錯就錯在，你不該一直和我談論商業。你從頭到尾沒有說過女神，沒有說過生命教會的教義，也沒有說過生命教會的宗旨。」

  「克里斯，我再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到底是誰？」

  「我是我是」

  此時的克里斯牙齒打著顫，聲音止不住地發抖，「我是生命教會的藥品部部長，克里斯。」

  「漢克斯死了。」

  周離突然說出了一句話，克里斯頓時瞳孔緊縮，隨後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冷靜地說道：「周離先生我，我知道您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但您可以詢問其他人，也可以查閱生命教會的資料。我就是克里斯·納思，是生命教會的藥品部部長，不會有錯。」

  「是的，不會有錯。」

  周離點點頭，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笑著說道：「你肯定是克里斯，你也肯定是藥品部的部長。」

  伸出手，抓住克里斯的胳膊，將其抬起來。周離用著和藹的語氣，溫柔地對克里斯說道：「來，跟我重複一遍。」

  「商業之神，商科斯，我草你媽。」

  聽到這句話，克里斯突然打了一下寒顫，「我作為十二刻的一員，我不能對其他神明進行任何的詆毀。如果您想要威脅我，那麼不好意思，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你連日隔壁商科斯的親媽都不願意，我怎麼相信你是個好人？」

  周離皺起眉，不解地問道：「你們生命教會不是最討厭充滿銅臭的商人嗎？」

  你知道不知道生命教會一年盈利有多恐怖？

  克里斯將自己心中所想壓了下去，扯著嘴角，強笑著說道：「您說笑了，都是十二刻的，哪有討厭一說？」

  「很好。」

  周離笑了。

  「一個不信仰生命女神的人，也不承認自己商科斯信徒的身份。那麼「

  寒光閃過。

  看著面前一臉不可思議，捂著脖子緩緩倒在地上的男人，周離神情冷漠地看向一旁的士兵。原本準備圍捕周離的士兵被那道眼神直接嚇退，不敢再前進分毫。

  「你在做什麼？！」

  一個生命之神的教徒驚愕的喊道：「你殺人！」

  「就在這裡，你們給我找到他是生命女神的信徒的證據。找到了，那就是我殺錯了人，我認罪。找不到，他就是居心不良，惡意潛伏在十二刻之內的境外間諜。」

  這一句話出來，有些人義憤填膺的想要站出來在克里斯的屍體上尋找痕跡。但周圍一些人突然制止了這些人。一開始，這些熱血青年怒目而視，當他們發現這些制止他們的人中有一個叫做里拉斯的人後，他們熄火了。

  周離環視一圈周圍，眾人驚愕恐慌的眼神映入他的眼中，包括里拉斯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一個不信仰生命女神，不承認自己是商業教會的人，掌控了生命教會的藥品倉庫這樣重要的物資，我問你們，這是什麼東西？」

  周離看向克里斯的屍體，平靜地說道：「只有一種可能，災厄的間諜。」

  人群中的里拉斯無聲嘆息。

  他知道，這位來自商業教會，準備聯合十二刻鳩占鵲巢，將赫里寧政權推翻後換上自己人的克里斯先生，現在就是災厄的間諜了。

  無論他之前是不是，當他選擇隱瞞身份的那一瞬間，周離說的一切都必須是真的了。

  克里斯的身體上是有生命神術的痕跡的。

  但是，他的身上，也有商業教會的賜福痕跡。

  所以，哪怕里拉斯知道克里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生命教會信徒，只是和那個銀爵死後留下的組織有些許關係，他也無法為克里斯證明了。

  「克里斯的身上沒有來自女神的賜福。」

  里拉斯向前一步，他迎著周離似笑非笑的注視，坦然地對眾人說道：「勇者大人說的沒錯，克里斯很有可能是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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