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人，盤古……

坦白說，伏羲聽過了不少關於他的傳聞，也打探過了許多有關這盤古的消息，但徹底了解之後，它是壓根兒就沒有相信過對方寒武人的身份。

不同於其他那些妖族，伏羲對寒武人太了解，這得益於燭九陰特殊的地位，便是那遠在數億裏外的天神山，伏羲也不止去過一兩次。

盤古？聽起來是很像寒武人的名字，可他的長相、氣息，乃至他的所作所為，壓根兒就沒有任何一點與寒武人相像的地方。

寒武人是不可能收它妹妹為徒的，因為妖族與寒武人所學的完全就是兩個修行體系，沒有任何交集。

寒武人也不可能跑到巽風山來幫他們佈陣，抵擋什麼大荒妖族，畢竟即便是寒武人中站在妖族一邊的所謂共存派，其骨子裏也是高傲的，他們就算真要插手妖界的事，那肯定也是干涉諸如鐘山、不周山這等中樞之地的決策，又或是幫助燭九陰這類在妖界擁有着絕對話語權的大人物。

長住在這裏幫巽風山抵擋大荒妖族這樣的內亂？他圖個啥？當真是愛心泛濫了不成？

而當伏羲看到這巽風山的結界時就更確定了這點了。

這結界，表面是五芒星陣，實則是掛羊頭賣狗肉，真正核心的驅動力，與寒武人的路子完全不同。

至於說長相、氣息等等就更不像了。

沒寒武人高，普通妖族或許不敢確認，畢竟就算是大多數妖神，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個寒武人，跟伏羲這種只要想，就可以直接去天神山的頂流眼光可完全不同。

鼻子沒那麼高、眼距沒那麼寬、耳朵沒那麼尖、頭髮也沒那麼長……反正怎麼看都各種不像，也就湖弄一下普通不懂行的妖族而已。

他的真實身份，以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其實倒更像是傳說中的山族人。

可是，山族人的強悍僅限於在天神山，在那兩個創造了天神山各種修行記錄的天之驕子身上，且那兩人早在還未真正大成時，便被對他們忌憚無比的寒武人殺掉了。

他們的所學不可能流傳到山族去，他們的故事也僅限於寒武人和一些妖界高層知道，沒有寒武人的知識傳授，山族也不過只是一個還未開化的小種族而已，即便此人當真天賦高絕到超越所有，也不可能憑空就擁有無數知識吧？

這樣的一個傢伙，到底是靠什麼學會了這偌大結界？到底是靠什麼忽悠了自己的妹妹，居然能成為妹妹老師？

要知道，它這寶貝妹妹可一向是眼高於頂，當初父聖讓她拜不周山的妖聖相柳為師，這妹妹都還看不上呢……

大荒妖族的大軍就在數百裏外，集結了三百萬之眾，更有大荒中六位妖尊同行，陣容空前，要推平這巽風山不過只是舉手之勞。

可伏羲的心裏實在是有太多的好奇了，也有太多的不解，特別是在聽到妹妹女媧也在巽風山、且拜師盤古的事後，才萌生了親身前來談個究竟的想法。

「要我繼續嗎？」太一問。

「既然都出來了就停手吧。」伏羲居高臨下，突然提高了音量，目光卻是轉向了那半山腰上的林書航：「巽風山上下聽好了，爾等傷我大將，屠我先鋒，我本欲踏平此山，盡滅爾等，然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給爾等一條生路，一炷香的時間內，打開結界投降，我可免爾等一死！」

話音落時，但見它身後的蚩尤和句芒身上有妖氣一震，恐怖的妖尊威壓頓時朝着巽風山四周勐然散開。

且不說剛才的巨大動靜，光是此時站在伏羲身後的兩大妖尊，所散發的氣息就已經足夠讓任何一座三品妖山為之膽寒了。

可是，這裏是巽風山。

迦樓和黑風老妖或許會清楚的知道與妖尊之間的差距而畏懼，但對巽風山的大多數妖族來說，它們卻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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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擊敗孔宣以來，巽風山這些日子天天都在『升級』中，非只是配置升級，連帶着這裏所有妖族的內核自尊也一起升華了，大有想要將自己與鐘山、不周山對標的架勢。

即便山上沒有妖尊，但有一位天神啊！天神在妖族眼裏，那是能頂妖聖用的存在，還在乎幾個妖尊？

此時兩大妖尊的氣息雖是讓巽風山無數妖族都為之戰慄，可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方有盤古天神，它們便不懼，就算兩條腿都不由自主的抖著，那也不怕！

「妖、妖尊大人的氣息……好可怕……」

「才、才不可怕！我、我們有、有盤古大人！」

「兄弟，你說話的時候腿別抖，這樣搞得我們很沒有氣勢……」

「對！有盤古大人在，我們才不怕大荒這些妖族呢！」

「妖尊又如何，盤古大人勝過一切！」

一開始時還只是一兩個吭聲的，可很快，這樣的聲音就在這巽風山蔓延開來，無數的妖族都群起響應。

強者的威壓這玩意兒，與軍陣凝聚的、可以直接使用的妖氣不同，是一種來自生命層次的壓制。

小妖們面對妖尊，就像普通人面對獅子老虎一樣，光是那種頂級獵食者所散發的氣勢就能讓你發自骨子裏害怕，雙腿發抖。

可如果身邊人多呢？

十個？你的腿或許就不會那麼抖了，一百個？沒準兒你都敢沖老虎齜牙。

而身邊要是有一千一萬個同伴？甚至還給你配上ak47？那保管你就能將老虎視為小貓咪，哪怕面對面，它的氣息也壓制不了你。

此時的巽風山便是如此，有盤古天神作為底氣，就彷彿給這滿山的小妖們都配上了『普通人的ak47』，讓它們居然有了膽敢對妖尊說不的勇氣！

這樣的情緒飛速的蔓延開，只一瞬間就席捲了整座巽風山，但聽群妖情緒激蕩，紛紛大喊大吼，大有要跟這兩大妖尊血拚到底的架勢。

迦樓和黑風老妖都是滿背的冷汗，盤古天神說過的『一個妖尊極限』，讓它們深知眼下的情況並不是盤古大人能搞定的，而這滿山小妖的目空一切，說不定就會成為整個巽風山陪葬的開端，可它們又不能出言阻止，畢竟盤古大人沒松這個口，它們兩個就算想投降也投不了，也只能是死扛到底了。

看着群情激奮的巽風山，空中那四位也是意外，還真沒見過敢在妖尊面前叫囂的這麼多小妖們。

伏羲本以為兩大妖尊的存在，只要稍加釋放壓力，便足以讓這巽風山亂套，可沒想到一通折騰下來，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那個叫盤古的傢伙，到底是給它們灌什麼迷魂湯了？

坦白說，這個叫盤古的傢伙冒充寒武人，伏羲對此本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包括此前孔宣戰敗，它多方打探，最後得出結論說這個盤古根本就不是寒武人時，也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拆穿對方。

他跟寒武人本就不共戴天，有小角色要冒充寒武人，倒正好臭臭寒武人的名聲，有何不可？即便對方藉此包裝了巽風山，給自己的先鋒部隊製造了一點麻煩，那也無妨，反正都是拿巽風山開刀立威，這過程中裝傻充愣的承認對方寒武人身份，那等拿下巽風山後，反倒等於是自己已經幹掉了一個寒武人，這對起義妖族的名望無疑是極大的提升，也能打破寒武人在妖族心目中的不敗神話，正是他覺得天助我也之事。

可問題是，這傢伙現在居然騙到自己妹妹頭上，還把自己妹妹騙得死心塌地的拜他為師，這就不得不拆穿他了，否則就自己妹子那死腦筋，非得跟自己一刀兩斷甚至拚命不可。

所以他今天來這裏其實是有兩個目的，其一是看在它們保護過妹妹女媧的面子上，兵不刃血的勸降巽風山，其二便是給他那妹妹醒醒腦，拆穿這個冒充天神的山族人身份！

而現在，這兩件事看起來倒是合二為一了，只要當眾拆穿了這山族人的身份，巽風山上下的信念頓失，自會不戰而降，也可讓妹妹女媧免於兵戈之亂，畢竟妹妹現在心還向著對面，伏羲可不想跟她直接兵戎相見。

它此時微笑旁觀著，直到巽風山這波大喊『血戰到底』、『支持盤古大人』的聲音慢慢平息下來之後。

「我乃聖子伏羲。」伏羲緩緩開口，一開口就讓整個巽風山都立刻安靜了下來。

在這妖界中，要說誰最有威望，那無疑當是妖聖燭九陰，而幾個月前燭九陰失蹤后，鐘山懸賞尋找九個聖子聖女的消息傳遍妖界南北，也讓這幾個聖子聖女的名字紅透了半邊天，其中的六聖子正是叫做伏羲。

不過……聖女女媧是盤古大人的弟子，那這聖子伏羲，不該是和咱們巽風山一夥的嗎？可剛才卻又怎麼說出了投降、屠山之類的話來？

適才還嗡嗡嗡嗡的巽風山此時倒是瞬間安靜了下來。

見自己的名字仍舊還能鎮得住這些妖族，倒是讓伏羲微微一笑，轉而看向那『盤古』，笑着說道：「盤古？我時常出入天神山，卻沒聽說過這樣一個名字，何況長得這麼矮的天神族，那可還真是少見……不，應該是壓根兒就沒有。」

它刻意提高了音量，讓聲音足以傳遍整個巽風山，同時笑着說道：「我看他，倒更像是一個山族人，知道山族嗎？那個因為長相酷似天神族，所以被妖界大能們奉若珍品的奴隸種族，使喚你們這些山族人，能讓妖族那些大能們有一種指使天神族的快感，故而才樂此不疲……可沒想到，這山族人搖身一變，居然冒充寒武人，騙得這巽風山上下死心塌地，也騙得我妹妹女媧拜他為師，真是讓我都不得不佩服此人撒謊的本領……」

它滔滔不絕的說着，看着巽風山那些妖族們迷惘的眼神，伏羲便感覺這事兒算是成了。

直接勸女媧是沒用的，這妹子早就被自己慣壞了，若是直說，只會讓她警惕和反感，認為自己在編造那盤古的不是。

可若是勸動了整個巽風山的妖族，群體效應，那效果就另有不同了。

何況，今天他就是專門來打臉的，可不是只靠嘴！現在只等周圍的質疑聲一起，他就可以安排下文了。

可沒想到……

「山族人？」

巽風山的妖族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居然一個個都露出一臉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

「盤古大人自稱是山族人的事情都已經傳到大荒去了？」

「這消息傳得，盤古大人真是低調的奢華啊……」

「盤古大人怎會說自己是山族人呢？」

「你這都不知道？虧你還是巽風山的人……上次有個山族人在學院裏惹了事，被院長一通呵斥，說山族人蠢得沒法教，結果盤古大人就說自己也是山族人，問那院長能不能教，把咱們學院院長嚇得……」

「還有還有，聽說咱們迦樓大人一開始也懷疑過盤古大人的身份，這要換別人，怕是拼了老命的解釋，可盤古大人是誰啊？那用得着解釋？你要說我是山族人，那就是嘍！」

「哎，對了，這個我也聽說過，這梗就是在這兒出的。」

「啊！原來如此！」

「盤古大人跟咱們開個玩笑也就罷了，這聖子居然也能被騙？這麼蠢的嗎？這是真聖子還是假聖子啊。」

「我看像假的！」

這評論歪得……把伏羲都給聽得有點懵了。

這，什麼情況？還可以先自污，反其道而行之來以證清白的嗎？

這麼看起來，對方倒還真有點高人的架勢了。

伏羲反倒是更來了點興趣。

「以自污來證清白，高明。」它笑着拍了拍手，轉而說道：「每一個天神族都有自己的編號，有自己在族中的職務，你既自稱天神族，那倒想請教請教，你編號幾何？職務又為何？」

巽風山上下妖族，包括迦樓和黑風老妖，此時都是忍不住轉頭看向了盤古天神，坦白說，它們也很好奇這個……

可沒想到盤古大人只微微一笑：「你不是說了嗎？我是山族人，一個山族人，哪來天神族的編號和職務？」

巽風山為之一靜，隨即忍不住哄堂大笑，便連剛才還緊張無比的迦樓和黑風老妖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己真是想多了……也怪大家剛才都被這聖子伏羲帶了節奏，忘了眼前這位可是盤古大人，盤古大人幾時被別人牽着鼻子走過？

當然是一句『我乃山族』給它懟回去，就跟當初懟迦樓一樣，盤古大人才不會屌他什麼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