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走的時候，王衛東告訴他，他做什麼決定都可以，就是不要去那個華錄集團，現在已經是九四年了，生產錄像機沒有前途。

當王衛東從弗山打電話告訴王海富，自己要到年後才能回家，並且說明理由的時候，王海富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來話。

他撂下電話半天才緩過神來然後他用一副很輕鬆的口氣說的道：「剛才是衛東打回來的電話，他說在南方實在太忙了，大年三十回不來，初四五才能回來。」

屋子裡除了王海富，還有李玉鳳和老陳頭夫婦。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老陳頭的兒子陳季武和媳婦兒帶著小龍也回到了哈市。

聽見王衛東不能及時趕回家過年，所有的人都有些遺憾。

王海富坐下后把瓜子放進嘴裡隨後吐出瓜子皮若無其事的說道：「剛才衛東他說了，在弗山他撿了一個孩子，年後抱著孩子一起回來。」

房間里的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所有的人都茫然的抬頭彼此對視，然後又低下頭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從這一天開始，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怪異，當然，除了陳繼紅之外。

晚上王海富和老婆李玉鳳背對背的躺在床上，這是夫妻兩個人早已經習慣的睡覺姿勢。

李玉鳳在床上睜大著眼睛半天說道：「就不應該讓季紅呆在家裡，就應該讓她跟在衛東身邊。你沒聽社會上的人說嗎？男人有錢就變壞！」

王海富背對著媳婦兒說道：「衛東不是那種人，他不是已經說了嗎？孩子是他撿的，我去到大西南支援國家建設，一走就是好幾年，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你是有賊心，沒有賊膽！如果你敢做出那種事，組織上能放過你？立刻把你批臭批垮！」李玉鳳說道。

當初五晚上，王衛東抱著孩子回到家裡。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

李玉鳳撲過來把孩子抱在懷裡，不停上下輕柔的抖動。

陳季紅的母親也快步走過來，不過她並不是和李玉鳳來搶孩子的，她只是冷冷的盯著孩子那張小臉審視個沒完。

心地善良的陳季紅也走過了，想從李玉鳳手裡把孩子接過來，李玉鳳急忙阻止。

「我來抱就行了，這幾天孩子就歸我照顧！」李玉鳳說道。

和屋裡的人打過招呼，然後王衛東又進裡屋去看奶奶黃桂英。

「你一到冬天就不敢出屋，外面天氣太冷，你氣管不好喘不上來氣兒。今年就跟我去南方，那裡暖和，住在大別墅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王衛東對奶奶黃桂英說道。

「我就怕離開這裡，就再也回不來了，如果死在南方，一把火燒了，我不情願！你總不能千里迢迢的用棺材把我運回來吧？」黃桂英說道。

像黃桂英這樣的老人，並不怕死，他們怕的是死了以後被推進那個燒人的爐子里。

和奶奶黃桂英聊了半個小時閑話，王衛東又出來找陳繼武和王先進聊天。

他看見兒子小龍躲在陳季紅的身後，像是不敢看自己一樣。

「你學習怎麼樣？期末考試排第幾？」王衛東問道。

「排第一！」小龍答道。

可是他沒有告訴王衛東的是，那個村子里的小學，上學的孩子只有七八個。他只有一個同班同學，他其實是兩個人里的第一。

本來小龍打算晚上出去看錄像的，可是現在自己的父親回來了，他不敢出門。

陳季武對王衛東說道：「小龍在我那裡不錯，你不用擔心。白天的時候，他跟我說讓我晚上帶他去看錄像，現在看見你回來了，就害怕了。」

「看錄像？放的是什麼？」王衛東問道。

聽見王衛東這麼問，小龍馬上來了精神答道：「是唐伯虎點秋香，還有功夫皇帝方世玉和東成西就。」

「不錯嘛，待在家裡也沒有什麼意思，咱們四個一塊去看！」王衛東說道。

他說的第四個人就是自己的大哥王先進。

四個大人加上一個孩子，穿上棉衣戴上棉帽出門去看錄像。

不用擔心時間的早晚，因為錄像是循環播放的。

四個人剛剛走後，黃桂英就在裡屋喊道：「老陳，你和你媳婦兒進來一下！」

王衛東的岳父老陳不明所以，他和媳婦走進裡屋，坐在炕邊。

「老陳，咱們都是向陽化工廠出來的，你二十來歲進工廠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你信不信得過我？」黃桂英問道。

「那還用說，我當然信得過你了！」老陳答道。

「衛東這個孩子是我一手養大的，他從小就不讓人省心，淘氣不說，還撒謊撂屁兒的！不過他想在我眼前撒謊，門都沒有！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兒，那個孩子絕對不會是衛東的！如果是，等我將來死了以後就不進他們老王家的祖墳！」黃桂英發誓說道。

老陳和媳婦像是心口卸掉了一塊大石頭，頓時感到無比輕鬆。

本來王衛東和陳季紅這個啞巴閨女結婚，老兩口心裡就有些愧疚。

這些年兩個人生活的這麼好，其實也是全部靠王衛東。

如果現在因為孩子的事情徹底跟王衛東翻臉，以後老兩口怎麼辦？季紅怎麼辦？

現在老太太鐵口直斷，說孩子絕對不會是王衛東的，讓老陳和老伴兒一下子沒有了心理負擔。

「這還用您說，王衛東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他干不出這樣的事來！」老陳口不對心的說道。

屋裡說的話，在屋外的王海富和李玉鳳也都聽到了。兩個人也是感到輕鬆，但是心裡又有些失落。

如果王衛東做出對不起陳季紅的事，老兩口二話不說會上去痛的兒子一頓，打的鼻青臉腫都是輕的！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孫子畢竟是孫子，而且越多越好！

現在聽自己母親這麼說，兩個人心裡一下子沒有了盼望。

李玉鳳把孩子塞到陳季紅懷裡說道：「真是年紀大了，才抱一會兒兩隻胳膊就酸了，還是讓你抱著吧。」

心思靈通的曲小梅坐在一旁抿嘴微笑。

王海富對曲小梅說道：「小梅，你和先進還年輕，可以再生一個嘛，罰款由我來交！」

曲小梅說道：「這件事我跟先進也商量過，他不願意。」

「有什麼不願意的？小雅畢竟是個姑娘，將來是要嫁人的，你們兩個老了，這可怎麼辦？我和你父親死的時候根本就閉不上眼睛！」李玉鳳說道。

「那怕什麼？你沒看見外面圍牆寫的標語嗎？——計劃政策好，政府來養老。」曲小梅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