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陽經過辦公區，來到公司最角落的區域。剛才途經周曉琳的辦公室得知，劉振偉的工作室在這邊。

他喜歡在安靜地環境創作，不想被人打擾，不用打掃也不用給他送吃的。

周曉琳說及這件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相當古怪。

昨天中午鄭耀陽離開，劉振偉提着一箱啤酒，以及一條香煙進入工作室。

至今超過三十小時，那扇門從始至終都沒有打開過。

雖說酒是糧**，煙是精神魂，關鍵是兩樣都不頂飽。

周曉琳擔心劉振偉死在裏面，對公司影響非常不好。正好鄭耀陽過來，讓他順道去看看，劉振偉還有沒有活着。

鄭耀陽來到工作室，敲打房門，等了一會沒人回應。扭動開關，發現沒有上鎖，直接開門進去。

一股複雜的氣息撲面而來，煙味酒味以及難以言喻的悶臭。

工作室所處的位置，明明是風景最好的窗邊，愣是被窗帘遮得密不透光。

整個工作室，

裏面只有一盞小枱燈亮着。

劉振偉趴在桌上奮筆疾書，看到鄭耀陽一瞬間愣住了，滿眼通紅，頭髮油得可以炒菜，下意識飆出一句，文縐縐的古詩詞：「今夕是何年？」

鄭耀陽捂住口鼻，滿臉嫌棄，門都懶得進：「我過來看看，你還沒有氣。」

劉振偉忍不住打了個酒嗝，面色不正常的紅潤，嘿嘿一笑：「托鄭總的洪福，我現在精神相當奈斯。」

鄭耀陽皺着眉頭，呵斥道：「以後公司不允許帶酒，要喝滾回家去喝，當這裏是什麼地方？」

他不允許公司除了他以外，任何人擁有特殊權利。

在他手底下幹活，最好龍盤虎踞，否則無論有什麼才華，他都不會慣着。

所謂藝術創作者的古怪毛病，不就是被人慣出來，想要被打上特立獨行的標籤，從而區別於普通人。

那些喝酒的，嗑藥的，

在鄭耀陽看來，要是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着，其實效果一樣的。

劉振偉只是小有名氣的新人導演，現在就飄成這樣，要不敲打一下，再過幾天豈不是要翻天。

劉振偉察覺到殺意，突然打了冷顫，感覺背後都濕透，酒意瞬間全無，磕磕碰碰說：「鄭少，其實我……」

鄭耀陽關上房門，冷聲道：「給你十分鐘時間，收拾好過來見我。」

「好的，鄭總！」劉振偉強忍着眩暈站起來，連連點頭。

十分鐘后，在鄭耀陽的辦公室。

劉振偉被小十幾歲的男孩，訓得跟孫子一樣。一旁的周曉琳，作為公司主要負責人也不能倖免。

只是相較劉振偉誠懇認錯，周曉琳氣得拳頭握得緊緊的。

劉振偉感覺情況不對，雙手遞出一份劇本，陪笑道：「鄭總，您消消氣，賭聖劇本我完善好了，請您過目。」

鄭耀陽冷聲道：「放在那邊，我待會再看。」

劉振偉退回原位，硬著頭皮說：「鄭總，這次的事情我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鄭耀陽示意他可以離開，劉振偉道了一聲，急忙離開不祥之地。

劉振偉剛走沒多久，辦公室內，突然響起咬牙切齒，幽怨的語氣。

「鄭總，您好大的官威。」

鄭耀陽瞬間綳不住了，陪笑道：「琳姨，你應該知道我們在演戲的。」

周曉琳賭氣似的扭過頭，氣呼呼說：「我不知道，別叫我姨。」

她本來工作得好好的，忽然被叫進來劈頭蓋臉一頓訓。

劉振偉帶酒的事情，她並不知情，只是後來聽助理說。

他是鄭耀陽帶進來的人，周曉琳不知鄭耀對他的重視程度，也不好多問。

心裏越想越委屈……

公司從無到有建立，是她辛辛苦苦工作一個多月以來的成果，可是現在連句好話都沒有。

鄭耀陽眼見情況不對，攙扶著周曉琳，讓她坐在總經理的位置。又是斟茶遞水，又是揉肩捏手，各種好話說盡。

鄭耀陽就像個小廝般，點頭哈腰陪笑道：「曉琳姐姐，現在氣消了嗎？」

周曉琳板着臉綳不住，撲哧一樂：「沒大沒小，我是你姨。」

鄭耀陽臉色少見的認真，牽着她的手，輕聲細語：「我並不想你當我姨。」

周曉琳像觸電般，猛地向後仰。

幸虧鄭耀陽反應及時，雙手用力按住座椅，免得周曉琳摔倒。

兩人似乎很久沒有這麼靠近，臉與臉之間，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假如再靠一點，

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周曉琳耳朵紅得發燙，一抹緋紅極快的速度蔓延至脖頸，以及臉頰。

沒等鄭耀陽有下一步舉動，周曉琳像魚兒般從他的胳膊溜出來，踉踉蹌蹌往門外走去，形色慌慌張張，只留下一句話：「今天那個…那個財務要發工資，我要去審核，你自便吧。」

鄭耀陽錯愕，無奈轉身躺在椅子，聞着殘留的香味，他心裏不能理解，仰頭看向天花板，低聲自語：「以前明明很簡單的啊？」

年齡不是問題，輩分不是問題，非初也不是問題，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跟周曉琳認識很久，兩人從小就認識，前世今生加起來超過六十年。

以前沒聽她說起過男朋友的事情，那麼她的第一次到底是給了誰？

鄭耀陽想了很久，

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扭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距離約定的一小時，還有二十分鐘。

他隨意拿起放在一旁，劉振偉剛剛遞交上來的劇本。

「原來劇本是這麼寫的。」

鄭耀陽驚訝，不禁失笑。突然有點同情王晶，拍攝的時候肯定很痛苦。

他原先以為電影劇本，就是把想要拍得東西寫出來，頂多不過幾千字。

人物內心的潛台詞，以及發生在劇情之外的事情，被他全部的忽略不計。

沒曾想劉振偉洋洋洒洒寫十幾張，將所有事情都事無巨細的交代清楚。

從作品名字故事簡介，到人物簡介性格和目的。

大量的劇情梗概，最後還闡述每件事發生的動機，以及導致的結果。

純手寫的電影劇本，

字數起碼有一萬五以上。

鄭耀陽負責大綱的編寫，但有些原版的細節過去多年，他也記不太清楚。

他看了幾遍，感覺劇情走向，以及所表達的內容，沒有太大的漏洞。

拿起座機，撥打電話給周曉琳。

過了好一會，周曉琳接通電話，語氣不善：「幹嘛？」

鄭耀陽笑眯眯說：「生氣了？」

「沒有，在忙，掛了。」

周曉琳聲音冰冷，惜字如金。

「別掛別掛，說正經的。」

鄭耀陽乾咳幾聲，收斂笑容：「劉振偉的劇本我看了，你跟他說一聲可以立項，想找什麼人聯合執導就去找什麼人，給他五百萬資金讓他自由發揮，不過該派人監製還是要派人監製。」

周曉琳忍不住多嘴一句：「你就對他這麼放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嗯，知道了。」

聽到那頭電話傳來的忙音，鄭耀陽哭笑不得。看來周曉琳是分不清到底誰是老闆，不過誰讓她是琳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