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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撩 - 46.第四十六章字體大小: A+
     

    第四十六章

    時宴的一句話, 直接把鄭書意眼眶裡的淚水憋了回去, 並且化作一團旺火,在體內迅速燒乾蒸發。

    起初她還有些懵, 以爲自己聽錯了。

    可那麼簡單一句話。

    她!怎!麼!可!能!聽!錯!

    一瞬間, 什麼心酸, 什麼藏而不露的心思都沒了, 只能腦子裡嗡嗡的響聲。

    不是, 這個時候, 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鄭書意嘴巴合不上, 愣怔地看了一會兒牆面, 又轉頭看了一眼時宴。

    他神色淺淡, 雙眼平靜地看着牆面上的宣傳畫, 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 也不覺得不合時宜。

    鄭書意想傷感都傷感不起來了。

    她呆呆愣愣地看了他幾秒, 才移開眼睛。

    本就在發燒的體溫更高了,連臉上的緋紅也變得更明顯。

    “你……我……”

    聽她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時宴側頭,一臉坦然地說:“我說的不對嗎?”

    雖然他那句話是一時的氣話,但仔細想來也不無道理。

    不然兩個成年男女, 這個時候該幹嘛。

    牽牽小手看看電影?

    按照鄭書意之前那樣的套路, 這樣的進展有點浪費她的行動力了。

    時宴帶着些諷刺的眼神看着鄭書意。

    發燒的狀態下, 人的腦子本來就不怎麼轉得動, 偏偏鄭書意這時候還被他震得五迷三道, 覺得他這句話好像也很有道理, 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可是那又怎樣呢, 所有假設成立的條件都已經瓦解了。

    “嗯, 你說得對。”

    時宴:“……”

    然而話音一落, 空氣好像都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兩人又陷入沉默中。

    這一番短小的對話,卻將那一道雙方都心知肚明卻一直埋藏着的隔閡挑出一個頭。

    她話明明白白的承認意味,彷彿使現在的境況更顯難堪。

    那一道微妙的氣氛無形地堵住了鄭書意的喉嚨,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走廊幽深而空蕩,空氣卻很重。

    鄭書意輕靠着牆壁,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

    廣播又重複了一次提醒,鄭書意恍然回神,幾乎是一路小跑到窗口。

    拿到化驗單後,她對着窗口調整了幾下呼吸,才轉身朝時宴走去。

    “我拿到化驗單了,去找意思。”

    時宴“嗯”了一聲,沒有下文,也沒有要和她一起的意思。

    鄭書意一個人去了診斷室。

    醫生看了眼化驗單,一邊敲打電腦,一邊說道:“白細胞高,應該是細菌感染,但是你現在情況不嚴重,我先給你開藥,如果明天醒來還不退燒,那你可能要來醫院掛水,回去不要熬夜,注意休息。”

    鄭書意點頭:“好。”

    拿着醫生開的藥單出來時,鄭書意看到空蕩的走廊,心裡陡然一沉。

    走了兩步,在大廳門外看見了時宴的背影,她的胸腔又莫名脹滿。

    排隊取完藥後,鄭書意拎着小袋子走到時宴身後。

    想拉一拉他的袖子,卻始終沒擡起手。

    她一動不動地站着,連地上的影子都不曾晃動。

    她過來的腳步聲很輕,輕到幾秒後,時宴才感覺到身後站了一個人。

    他轉身看着鄭書意安靜站立的樣子,頭微微耷着,臉上沒什麼血色。

    纖細的手指拎着塑料袋垂在腿邊,被燈光一晃,看着就覺得很冰冷。

    時宴莫名地就想伸手牽住她,可是一擡眼看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那點憐惜感被染上幾成煩躁,混沌地在心裡拉扯,直讓人無可奈何。

    時宴:“啞巴了?”

    鄭書意擡頭,眼神朦朧:“嗯?什麼啊?”

    時宴:“走了。”

    鄭書意低着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哦。”

    -

    回去的路上,時宴開得不急不緩,一路無話。

    鄭書意現在很累,也很困。

    而且她和汽車這種東西天生不對付,平穩行駛起來,她就容易睡着。

    然而今天晚上她一點睡意都沒有,清醒到連時宴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知道說什麼,現在的氣氛也沒有她的發揮空間,便安安靜靜地靠着車窗,看起來反而像是睡着了。

    至少時宴從是這麼以爲的。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鄭書意不僅是睡着了,還睡得很香,動都不動一下。

    所以當車開到小區門口時,時宴輕緩地踩了剎車,手就搭在方向盤上,沒有出聲,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鄭書意不知道時宴爲什麼不叫她一聲。

    但她私心就想這麼裝睡下去。

    至少可以在有他的空間裡多待一會兒,否則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車裡安靜到只有兩人不同頻率的呼吸聲。

    路邊的小攤開始收攤,燈光一盞盞滅掉,加班晚歸的人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家,身影一個個掠過車窗。

    鄭書意靠着車窗,閉着眼睛,感官卻達到前所未有的敏感。

    雖然她看不見,但時宴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她腦海裡。

    就這樣相隔半米坐在一輛車裡,她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這樣靜默的時間也過得很快。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鄭書意卻覺得只是片刻的功夫。

    ——如果不是時宴的手機放出語音聲音,她可能還會繼續裝下去。

    語音是是關濟發來的,時宴點開的同時,解開安全帶,鬆了鬆領結。

    關濟:“問你個事兒啊,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時宴打了兩個字:怎麼?

    幾秒後,關濟的聲音清晰的迴盪在車裡。

    “肯定是好事啊。上次那個Fiona你還記得吧,你不是多看了幾眼嗎?結果人家好像對你也有意思,今晚她代表他們公司有個應酬,順便就跟我問起了你,她的意思是想認識你,正好她明天休假,所以問你明天有空見個面嗎?”

    時宴點開語音的時候沒有多想,直接公放了。

    然而聽到這內容,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鄭書意。

    她還安靜地睡着,沒有一點反應

    時宴吐出一口氣,卻沒能紓解胸中的煩躁,因而也不打算回關濟。

    偏偏這時候關濟直接打來了電話,沒等時宴開口,他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不是我說,像她這種有才有貌還單身的年輕女孩子真的不多了,如果不是因爲我跟她的朋友談過一段時間,我真的想追她。”

    時宴:“你很閒?”

    “不是閒,我只是今晚喝了點酒所以話多了點。”關濟確實是喝得不少,連聲音都有些迷糊,說話的邏輯也上下不接,“沒跟你開玩笑啊,你就一句話,明天願不願意出來認識認識,不願意的話我就追了啊。”

    時宴轉了轉脖子,換到右手接電話,帶了幾分嘲諷地說:“剛剛不是說是你前女友的朋友嗎?道德對你的約束這麼快就沒作用了?”

    “我想了想,我這也不犯法啊。”關濟一板一眼地念出一句話,“佛說,愛慾之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聞言,時宴目光倏地凝住,閒散的眼神漸漸聚焦在擋風玻璃上。

    沒感覺到時宴的沉默,關濟在電話那頭兀自笑了起來,“這點燒手之患,我覺得我還是可以承擔的。”

    今晚他確實是喝多了,心情很放鬆,但也不是刻意來當這個紅娘。

    他正經看上的姑娘,怎麼可能真的拱手讓人,打這個電話,不過是給Fiona走個流程而已,同時也是篤定了時宴不會閒到抽空搭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娘。

    閒聊了幾句後,關濟終於掛了電話。

    時宴低頭看了會兒手機,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黏在他身上。

    他一轉頭,看見鄭書意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醒了?”

    鄭書意點點頭。

    時宴隨即收回目光,扣上安全帶,並啓動了車。

    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很明顯,鄭書意怎麼會看不出來。

    可她沒有下車,抓着安全帶,帶着幾分小心翼翼,輕聲問道:“你明天會去嗎?”

    時宴的動作突然頓住,半偏着頭,看向鄭書意。

    片刻後,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聽見了?”

    鄭書意還是點頭。

    “聽到了一點點。”

    時宴手撐着方向盤,看着前方的路燈,笑了笑。

    “你連這個都要管?”

    行吧。

    鄭書意知道自己現在是沒有資格問這個的。

    “我沒有要管你的意思,我就是問問。”

    她說完,利落地解開安全帶,然後打開車門。

    一條腿剛剛跨下去時,手腕突然被時宴拉住。

    “那你希望我去嗎?”

    鄭書意還保持着背對時宴的姿勢,即便手被他拉住。

    她僵持了幾秒,才緩緩轉身。

    她怎麼可能希望他去。

    她一想到時宴要去跟別的女人約會,她的這個燒恐怕是退不下去了。

    “不。”她搖頭,“我當然不希望你去。”

    然而鄭書意的這個答案,在時宴的意料之中,聽到了也沒有太大的驚喜。

    可能是她曾經說過太多這樣的話,此刻聽着反而有些諷刺。

    時宴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更緊地攥着。

    只是當他目光落在鄭書意臉上時,被她看出了幾絲嘲諷。

    “鄭書意,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說出這句話的?”

    鄭書意:“……”

    鄭書意很自覺地自我反省。

    她確實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說這樣的話。

    可是時宴這樣說話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

    一定要這麼扎心嗎。

    鄭書意深呼吸了一口,拿出了最後的力氣,說道:“因爲黃曆說明天不宜出行。”

    時宴:“……”

    鄭書意:“會有命中大劫。”

    時宴:“……”

    他扯了扯嘴角,驟然鬆開鄭書意的手,冷冰冰地說:“回去睡覺。”

    鄭書意拿上自己的包,走了兩步,回頭憂心忡忡地看着時宴,大聲說道:“真的,你明天小心一點。”

    時宴:“……”

    一腳油門踩下去,時宴連轉彎燈都沒打就把車開走了。

    -

    這一晚,鄭書意理所當然地失眠了。

    她在牀上翻來覆去,直到窗外有了一絲亮光,纔有了睡意。

    第二天早上,她也理所當然地起晚了,並且感覺到渾身無力感更甚,體溫不降反升。

    鄭書意在牀上坐了一會兒,然後打電話給公司請了個假,帶着昨天的化驗單去了醫院。

    昨晚的醫生今早也值班,看見鄭書意病懨懨地來了,一點也不意外。

    給她開了藥,然後讓她去急診室等着掛水。

    鄭書意來得早,急診室裡還沒有幾個人。

    大家都是病人,沒什麼精神說話,急診室裡便格外安靜。

    窗外雨聲潺潺,伴隨着消毒水的味道,讓身處的人都感覺到幾分淒涼。

    特別是鄭書意。

    對於一個異鄉人,獨自工作獨自生活,還要在生病的時候獨自來醫院,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環境更讓人感覺孤獨。

    況且她還要一個人來面對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來掛水的病人漸漸多了,不一會兒,急診室裡便坐滿了人。

    卻把鄭書意的孤獨放大。

    她隨便掃了一眼,發現獨自前來的女生,好像只有她一個。

    雨下得越來越大。

    後面進來的人,身上都帶着一股寒氣。

    鄭書意看着手機裡一條又一條的工作消息,第一次感到力不從心。

    她揉了揉眼睛,正打算關掉手機時,秦時月突然發了個消息過來。

    秦時月:書意姐,你現在忙嗎?

    鄭書意:不忙。

    秦時月:那我跟你打聽一個事兒啊。

    鄭書意:你說。

    秦時月:就是昨天下午那個喻先生,就是你之前說的相親對象對吧?

    鄭書意:嗯。

    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都是家裡逼着來的,我們倆就是普通朋友。

    秦時月:真的?你們倆沒有那個意思?

    秦時月:他對你也沒有那個意思嗎?

    鄭書意:當然沒有。

    鄭書意雖然沒追過人,但卻經常被男人追。

    以她的經驗,喻遊這樣的男人,對一個女人有意思時,一定會主動出擊,不會浪費時間玩迂迴的遊戲。

    而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說過,他現在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

    鄭書意對這一點也深信不疑,和他聊過幾次,能感覺到他的心裡有太多的目標要實現,完全沒有空間留給男女情愛。

    鄭書意:你突然問他幹什麼?

    秦時月:不幹什麼,就是問問。

    鄭書意握着手機,沉默片刻,然後帶着一絲期待,問道:你舅舅叫你來問的?

    秦時月:?

    秦時月:關他什麼事,他纔沒這麼閒咧。

    鄭書意:哦……

    秦時月:是我對他有興趣。

    鄭書意:?

    鄭書意:???

    秦時月:很震驚嗎?

    秦時月:姐姐,你沒聞到我渾身散發的單身氣息嗎?

    鄭書意:不是,我覺得他可能不太適合你。

    秦時月:?

    秦時月:爲什麼?

    鄭書意:他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秦時月:哈哈,我秦時月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這種鬼話。

    鄭書意:……

    秦時月:姐姐,幫幫忙呀?

    鄭書意:怎麼幫?

    秦時月:你幫忙約他出來呀,我就跟着你。

    鄭書意:也行,但是他比較忙,我不確定他什麼時候會有時間。

    秦時月:沒關係,我不着急。

    秦時月:你就問問他今晚有沒有空好了。

    鄭書意:“……”

    那還真是一點都不着急。

    鄭書意:今天肯定不行。

    秦時月:爲什麼?

    鄭書意:我病了。

    幾秒後,秦時月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你病了?怎麼了?嚴重嗎?”

    鄭書意:“沒事,就是有點發燒。”

    秦時月:“看醫生了嗎?”

    “嗯。”鄭書意說,“在醫院掛水。”

    秦時月:“都掛水了還不嚴重啊?!有沒有人陪你啊?”

    “沒事,小毛病。”

    鄭書意一擡頭髮現自己的第一袋藥已經快滴完了,於是說道,“我要叫護士了,先掛了啊。”

    “哦,好的,你好好養病啊。”

    -

    換上第二袋水時,鄭書意已經很困了。

    可她不敢睡,一個人在這裡,若是睡着了都沒人幫她叫護士。

    過了十來分鐘,她實在撐不住了,燒得短路的腦子終於想到了辦法。

    她預估了一下這袋藥大概滴完的時間,然後設置了一個鬧鐘,這才靠着椅子安心地閉眼。

    很快,四周的聲音漸漸消失,她腦袋一歪,沉沉地睡了過去。

    -

    當鬧鐘響起時,她先睜開了眼睛,迷茫地發了一會兒呆,意識才緩緩回籠,想起自己睡前在做什麼。

    於是她第一反應是擡頭去看藥水有沒有滴完。

    然而她擡眼的那一刻,卻發現時宴站在她身旁。

    人滿爲患的急診室裡,他穿着單薄的白襯衫,只孑然站在那裡,就讓鄭書意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可是他的身影太真實,太具象,

    以至於鄭書意以爲自己看錯了,或者是還在夢裡沒醒過來。

    她恍惚地看着他,他卻半弓着腰,似乎沒注意到鄭書意的眼神。

    更像是做夢了。

    鄭書意想觸碰他一下。

    剛擡手,卻被人摁了一下。

    “別動啊。”

    一道女聲響起。

    鄭書意尋聲側頭看過去,藥袋已經癟了,而護士正在彎腰給她拔針。

    她地意識在周遭窸窸窣窣的聲音和手邊的溫熱營造出的安全感中漸漸回籠,人卻依然有些迷糊。

    手背上異物感抽離的那一刻,鄭書意才發現自己身上蓋着一件西裝外套。

    一件帶着時宴慣用香氛的外套。

    鄭書意慢慢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象不是夢境。

    直到時宴接過護士手裡的棉棒,按住鄭書意的手臂時。

    他纔看了過來,輕聲道:“一個人來醫院打點滴也敢睡覺,你心就這麼大?”

    毫無理由地,鄭書意的眼睛酸得像被醋薰過。

    她突然很想哭。

    半晌,她才啞着嗓子,哽咽着開口:“你怎麼來了。”

    說完這句話,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無法自拔,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帶着些委屈與抱怨,又說道:“不是叫你別出門嗎……”

    時宴鬆了棉棒,見針眼沒有出血了,才慢慢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鄭書意。

    可是他的雙眼卻服軟了。

    “你不就是我命裡的大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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