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潭州，中城高中校門口。

「楊楊，跟爺嘴一個。」

「有煙味兒，不要！」

「來嘛來嘛~你躲不了的！」

「唔~」

「木馬~真香真軟~」

楊晗鈺艱難地推開王靜，擦了擦臉上的口水：「王靜，你這個老色狼！」

「嘿嘿嘿~這不放假了嘛，又是兩天不見，人家會想你的。」，王靜笑嘻嘻地說道，「楊楊會想我嗎？」

「想想想~」

「真敷衍！不過這次就先饒了你，開學看我怎麼調戲你，走了，拜拜~」

「拜拜~」

道別完，王靜轉身跨上了劉強的小電摩，抱住劉強的腰。

劉強一擰油門，小電摩嗡地一聲竄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視線內。

楊晗鈺穿着藍黑相間的校服，頭上系著紅色蝴蝶發卡，背着粉色書包，手邊是櫻桃小丸子的行李箱。

她乖巧地站在路邊，小腦袋時不時探頭張望着。

這時，楊晗鈺突然發現身邊站了一個人，她轉過頭一看，是謝文宇。

「你怎麼來了？」

謝文宇甩了甩額前厚重的劉海，故作瀟灑地吹了一下頭髮：「在你需要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是王靜告訴你的？」

「是王靜告訴我的，但是我自願來的，我得保護你。」

「我不用你保護，在學校門口也沒有危險，真的，謝文宇，你回家吧。」

「有男的會來搭訕你。」

「沒有人搭訕我！」

「你這麼可愛，怎麼會沒有男的來搭訕你！」

「……」

楊晗鈺又是焦急，又是無奈：「謝文宇，你快走吧，我媽快來了。」

謝文宇：「哦。」

「你哦什麼，你快走啊！」

這時，楊晗鈺遠遠地看到一輛白色的車。

「我媽來了，我求求你了，謝文宇，你快走吧，真的不能讓我媽看見！」

楊晗鈺用力地去推謝文宇，但是她力氣太小了，即便她用上了雙手，小腳抵在地上，身體前傾，藉助全身的力量，鉚足了勁，也只是推了謝文宇一個趔趄。

謝文宇反倒是笑了起來，手掌放在了楊晗鈺的頭上。

「楊晗鈺，你在幹嘛？！」，一聲冷喝響起。

白色汽車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中年女人。

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唇很薄，雖然化著濃妝，依然遮掩不住臉上歲月的坑窪和皺紋。

如果不是看到熟悉的行李箱，她真的不敢相信這個正在跟男生「撒嬌」的人是她的女兒。

聽到母親的怒喝聲，楊晗鈺停了下來，她甩脫了謝文宇放在她頭上的手，低着頭，不敢直視母親冷冽的眼神。

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媽。」

「回家！」

女人粗暴地從楊晗鈺身上扯下書包，楊晗鈺吃痛地悶哼一聲，咬住了嘴唇，沒有發出聲音。

打開後備箱，女人重重地把書包丟進去，再去提行李箱時，發現那個男生已經把行李箱提過來了。

女人看着謝文宇把行李箱放進了汽車後備箱，一言不發。

放完行李箱后，謝文宇說道：

「阿姨，我跟楊晗鈺相互喜歡，你可以放心把女兒交給我，我對她很好。」

女人瞥了他一眼，又狠狠瞪了瞪楊晗鈺，黑框眼鏡后的眸子中盛滿了怒火。

「媽，你別聽他胡說……」

「上車！」，女人直接打斷了楊晗鈺的辯解，她推搡著楊晗鈺，把她推了車裏，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室里，發動了汽車。

車上，女人一言不發。

楊晗鈺觀察著母親的神色，說道：「媽媽，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我跟他沒有關係……」

「閉嘴！」

「哦~」

楊晗鈺大大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層霧氣，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抿緊嘴巴，偏頭看向車窗外。

噠——

一滴雨水突然落在車窗上。

噠噠噠——

雨滴漸而密集。

楊晗鈺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下雨了。

車內的空氣彷彿要凝結了，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度過了漫長的一個小時后，終於到家了。

楊晗鈺家住在惠民小區，惠民小區初建在98年之前，現在屬於老舊小區。

雖然一直有加裝電梯的傳言，但是因為種種問題，一直沒有落實。

楊晗鈺家住六樓，女人把書包背在背上，雙手提着行李箱，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挪動着。

楊晗鈺多次想要幫忙，都被她無情地推開。

終於上了六樓，女人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迎了出來。

「媽媽，姐姐~你們回來了~」

他蹦蹦跳跳地迎上來，剛要撲進姐姐的懷裏，突然看到了自家姐姐哭紅的眼睛。

再看一眼媽媽，也是板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

他動作不禁遲疑了下來。

女人摸了摸男孩的頭髮，說道：「小浩，你先回房間，媽媽跟姐姐有事要說。」

「媽媽，你不要吵姐姐好不好？」

「你回房間吧。」

聽到母親不容拒絕的聲音，小浩擔憂得看了一眼自家姐姐，然後進了房間。

「媽，我真的跟他沒有關係，你相信我，都是他一廂情願的，我根本不喜歡他！」

楊晗鈺委屈地解釋道。

女人充耳不聞，她直接拉開了書包，翻找起來，後來覺得這樣太慢，她乾脆把書包倒過來，把所有東西都抖在了地上。

書本，筆，鏡子，化妝品，灑落一地。

不過她什麼東西也沒找到，她又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打開，把所有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檢查。

「這是什麼？」

女人在衣服的夾層里找到了一條藍色圍巾。

「還有這個！」

那是一個紅色的信封！

楊晗鈺臉色慘白：「媽，你聽我說，不是那樣的，這條圍巾跟他沒關係……」

「那這是送給誰的？」

「……」

看着女兒低頭不說話，女人徹底怒了：「楊晗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放蕩！你才15，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上了一個垃圾學校，還要在垃圾學校找垃圾男人嗎？」

「我沒有！」

「沒有？我問你，你現在還是不是處？！」

「說話啊！我問你是不是處！」

「好，不說話是吧？」

女人氣急敗壞在房間里亂轉，終於，她找到了一把剪子，她拿起剪子來，作勢要把圍巾給剪掉。

「媽，不要！」

情急之下，楊晗鈺撲了上去，直接用手去攔那把寒光湛湛的剪子。

女人急忙收手，但還是慢了一步，剪子直接戳在了楊晗鈺的手腕上。

「啊！」

楊晗鈺的手腕被划傷了一道幾厘米的傷口，血液頓時就滲了出來。

鮮紅的血液與白嫩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觸目驚心。

女人叫道：「楊晗鈺，你瘋了！？」

楊晗鈺把圍巾緊緊地護在胸口。

「是我瘋了！媽，天下間有哪個母親說自己女兒是蕩婦的呢？有哪個母親逼問自己的女兒還是不是處？我是啊，我怎麼不是啊！難道我要打開門，走到樓梯里，告訴所有人，我是處，我是處，我是處嗎？」

「當初要不是你倆離婚，我怎麼可能考到這種學校？！媽，我的人生已經快毀了啊，你不要讓我的生活變得更糟糕了好不好？」

「媽，我知道你一個人帶着我們姐弟兩個人很累，我很愛你，但是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的身上。我跟今天那個男的沒有關係，我現在也沒有談戀愛。

這條圍巾，是送給網上一個男生的。我是崇拜他，喜歡他，甚至可能是暗戀他，但是人家很優秀，人家根本看不上我，那就是一個夢，這輩子都不可能見面，媽，你讓我保留一份幻想好不好？」

女人神情變換，良久，她澀聲問道：「那個男的叫什麼名字？」

「……成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