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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 - 27.溯流光字體大小: A+
     

    之後一段時間, 謝蘊昭想方設法地想去浮海角下潛。第一次被戒律堂巡邏的人逮到了,她說自己想游泳玩,被警告不能用生命來作死。第二次被何燕微抓住, 以爲她是不甘心上次平手, 於是被抱劍苦修的少女拉着談心了大半天;

    第三次被師父尾隨, 被誤會是蹦極上癮, 又被諄諄教誨半天“玩耍也要遵循基本法”(“您真的誤會了……”);第四次她偷偷摸摸繞着飛到懸崖下, 心想這下沒人看到了吧,卻發現本門靈獸碧波海龜正在波浪中玩耍,搖頭晃腦歡樂不已, 完全沒有將場子讓給她的意思。

    終於,第五次, 等她好不容易潛下水、小心繞過海中旋渦和溝壑, 順利找到了珊瑚礁, 卻發現——礁石中空空如也。她翻了三遍都沒找到離恨水,最後不得不悻悻返回。

    離恨水去哪兒了?是本來就不在, 還是已經被……

    也許是原著劇情帶來的陰影,她總覺得離恨水是殺死師兄的關鍵,現在找不到,心中就無法安定下來。

    她也試探過石無患,但對方看上去並不知情。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學堂, 應該沒有時間也沒有理由去探索浮海角。

    謝蘊昭只能暫時將這個疑問放在一邊, 安慰自己, 師兄跟原著不同, 早就墮魔了呢, 早墮落早修煉早變強,應該不會淪落到原著的結局……吧……

    她是不是該早日研究一下失戀心理創傷療法?

    *

    進學日的下午, 啓明學堂,某間教室門口。

    比賽結束,雖然結果是平手,但蒜頭鼻他們也被師長教訓了一頓,乖乖承諾不再欺負佘小川,柯十二也被他師父天權真人關了禁閉。只是謝蘊昭還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主動說每天來看看她。現在,她就在青衣弟子們的教室門口,等待佘小川下課放學。

    有種莫名升級當老媽的錯覺……

    她等了半天,等得有些無聊,又想起自己積累了30次抽獎沒用,決定乾脆抽一波獎。

    ——拔刀拔刀,呼叫拔刀,來個30連抽!

    系統面板一陣閃爍,彈出長長的列表。除了常見的回春丹、蘊靈丹,還有一堆可以將食物變成多份的雙倍快樂(技能)、三倍快樂(技能),其中引起謝蘊昭注意的獎品有五樣:

    [鎮魔歌(詞曲):可以震懾魔氣的上古歌謠,歌唱者唱得越標準,效果越好。

    三清妙法(法術):調和陰陽、梳理神魂、鎮定心神。使用者的修爲將影響法術效果。

    離火金羽:一根上古神獸遺留下來的尾羽,似乎曾被祭煉到某種法器之中。

    紫竹甘霖x3:從萬年紫雲竹上收集來的露水,可以修復神魂,有一定機率喚回少許靈魂記憶。]

    拔刀系統抽獎給的東西雜七雜八,大致有器物、丹藥、材料、法術、技能五類,而新出現的物品往往是她接下來不久能用上的。

    鎮魔歌……她知道的魔就只有師兄。總不能是要她鎮壓師兄吧?而且爲什麼效果好的前提是唱得標準,這是挑釁吧!

    謝蘊昭心中怨念不已。這時,下課的鐘聲敲響了。

    “謝師叔,謝師叔!”

    啓明學堂的辟穀境弟子下了課,陸陸續續走出來,其中一個瘦弱的雙平髻小姑娘跑到謝蘊昭身前,有些害羞地笑着:“謝師叔等很久了嗎?”

    佘小川眼睛亮亮的。

    “不久。”謝蘊昭摸了摸她的頭,小姑娘蹭蹭她,很舒服似地眯起眼睛。蛇也喜歡被擼嗎?

    佘小川笑得乖巧而燦爛。

    小妖修已經漸漸在學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啓明學堂裡,雖然有蒜頭鼻那樣對妖修偏見很大的人,卻也有對此無所謂的人。佘小川本來也不是惹事的性格,雖然有些怯懦,說話卻伶俐,漸漸也有了一兩個交好的朋友。

    “明天開始,我就不來接你下課了。”謝蘊昭說,“如果還有人欺負你,就傳信跟我說。”

    小姑娘用力點頭:“謝師叔真是好人!”

    “好人卡還是敬謝不敏……山長託我照顧你嘛。現在你要回宿舍,還是?”

    “我想去後山靈獸苑看溯長老。”佘小川眨巴着眼睛,拉着謝蘊昭的手,“謝師叔,你也去看看吧。上次謝師叔做給我的蜜餞,我給了溯長老一些,溯長老很喜歡,誇謝師叔很有靈韻呢。”

    “溯長老……是溯流光長老?”謝蘊昭想起那天飛舟上的漂亮青年,“對了,他是瓊花門的長老啊。”

    瓊花門投靠北斗仙宗,改名“北斗仙宗瓊花分宗”,宗門還是在中州那邊,但需要派駐一名長老到本宗的辰極島。溯流光今後都會待在辰極島;他孤零零一人,想來也會有些寂寞。佘小川原先就和他親近,現在更是常常跑去看他。

    小姑娘似乎是在陌生人前拘謹害羞,在熟人面前活潑愛笑的性格。她坐在謝蘊昭的掃帚後面,一面看着高空風景,一面嘰嘰喳喳。

    “謝師叔,我們飛得好高啊。”

    “謝師叔,辰極島真漂亮。”

    “謝師叔,我們以後能不能出島玩呀?”

    但最後,她還是彎彎繞繞地問起了柯十二的情況。

    風拂過藍天,帶着陽光的溫度。謝蘊昭回頭看了她一眼,懶懶道:“他有什麼好感興趣的?我後來問過了,柯十二的確沒有兄弟姐妹。而且,他討厭妖族這件事原來挺出名的。”

    “……噢。”

    佘小川低下頭,像被拋棄的小狗悶悶垂下了耳朵。謝蘊昭挺疑惑:這孩子總不能對那個性格惡劣的柯十二一見鍾情吧?那還是不安慰了,孩子還小,祝她早日揮劍斬情絲。

    謝蘊昭騎着掃帚,晃悠悠飛過地貌變幻的後山。小姑娘揪着她的衣衫,臉埋在她背上。

    天權在辰極島西北,靈獸苑則靠近東南方,兩邊幾乎是島的對角,距離頗遠。到了靈獸苑,還沒落地,從空中就能看見下方人頭涌動,十分熱鬧。

    小姑娘慫巴巴,一看見繁多的陌生人,就又膽怯起來,縮到了謝蘊昭背後。

    謝蘊昭拉着她,往人羣裡擠,心中也很奇怪爲什麼人這麼多。

    靈獸苑自然是培養靈獸的地方。

    北斗仙宗弟子的坐騎、靈寵、信使,都統一由靈獸苑孵育。不動境開始,弟子們可以來挑選靈寵,但不同境界能選擇的靈寵品階不同,而師門只允許一人一寵,一旦擇定便不許輕易放棄寵物,因此很多有野心的弟子會等到至少第三境或第四境,再來挑選靈獸。

    只不過很多靈獸幼年時期十分可愛,許多弟子都喜歡來和靈獸玩耍,因此靈獸苑常年都很熱鬧。

    可熱鬧成這樣,也不大正常吧?

    “麻煩讓讓……我們要找溯長老。”

    溯流光原先在瓊花門是長老,現在在靈獸苑也是客卿長老。

    卻聽旁邊人嘀咕:“誰來這裡不是找溯長老啊?”

    嗯?

    “大家都是來找溯長老?”謝蘊昭出聲問道。

    有白衣弟子聽到她的疑問,回頭見了她,眼睛一亮,原本不耐煩的表情消失了,頗有些殷勤地笑道:“是,許多人是來看新來的客卿溯長老的。師妹也爲此而來?”

    “看溯流光長老?”

    “是啊。”那男弟子撇撇嘴,又振作精神,殷勤道,“溯長老縱然風姿特秀,但終究不是人修,師妹何不多看看各位同門?”

    多看看同門?

    謝蘊昭展顏一笑,拉出佘小川,將她攬在懷裡,柔聲說:“前輩說的是,不過我眼中從來都是看着同門的。你說對麼,小川師妹?”

    說罷,還含情脈脈看佘小川一眼,後者紅着臉,竟然很機智地“嗯”了一聲。

    男弟子張大嘴,看着她們施施然走到前面,半晌沒回過神。

    等好不容易鑽到前面,謝蘊昭才終於看清衆同門興奮的源頭。只見山坡上坐着一名銀藍長髮的美青年,正垂頭撫摸撫摸懷中的雪白幼獸;另有幾頭大大小小的靈獸棲息在他身邊,樹枝上還停着兩隻紅玉長尾雀,不時高歌幾聲。

    這一幕確實漂亮。風景漂亮,人也漂亮。

    在靈獸苑值班的弟子們讚歎道:“溯長老不愧是正法妖修,氣息清澈純淨,靈獸們都很喜歡他,連帶我們的工作也變輕鬆不少。”

    佘小川舉手喚道:“溯長老,溯長老!”

    銀藍長髮的青年擡起頭,露出一雙墨綠色的眼睛。他面上溫柔安寧的笑容變得更軟和,起身走來,說:“小川。”

    又看謝蘊昭:“小友也在。”

    因爲他的到來,謝蘊昭周圍的弟子們沸騰了;其中雖以女弟子居多,男弟子卻也不少。此情此景,令謝蘊昭想起兩年前東海縣的花燈節,當時她偶然遇到師兄,四周就是類似的熱烈氛圍。

    看來無論是凡人還是修仙者,好美人這一點是共通的。

    佘小川撲過去,抱住溯流光一角衣衫,看着很依賴他。他也輕輕摩挲着小姑娘毛茸茸的頭頂,對謝蘊昭說:“此間繁雜,小友若不介意,就與我們去後面山谷走走如何?”

    *

    靈獸苑佔了整一座山,並很大一片林地、湖泊、草場,另外在碧波海也劃有一片專屬領域。後山只准值班弟子和長老來,現在謝蘊昭也算蹭了客卿長老的光。

    雪白的長耳兔在山坡上蹦蹦跳跳,排着隊從碧草地上滾下去,像一個個糯米糰子;風翼馬的幼崽撲騰着翅膀,跌跌撞撞地學飛;火焰牛心無旁騖吃着草,尾巴一甩一甩。佘小川去追一隻蝴蝶,過會兒又去和一頭小鹿玩追逐戰。

    謝蘊昭跟溯流光緩行在湖邊。

    “溯長老在靈獸苑可還習慣?”謝蘊昭說着客套話。

    對方莞爾一笑:“無非換個地方清修。同瓊花門相比,辰極島靈氣格外濃郁,果然是洞天福地,怎麼會不習慣?”

    他又說:“我與衛道友在外同遊時,常聽他說起小友。現今得見,便知衛道友的念念不忘自然有其道理。”

    溯流光的聲音也同他的容貌一般輕柔,似花瓣落下、蝴蝶展翅。

    “師兄提起我?他是不是說我總是上躥下跳,不聽他話?”謝蘊昭琢磨了一下,“要麼就是說我總讓他頭痛?”

    “怎麼會。”溯流光笑道,“衛道友說起自己的師妹,總是讚不絕口,說她善良可愛、靈秀非常,我本以爲是衛道友言過其實,現在才知是一點不錯。”

    猜錯了師兄的話,謝蘊昭有些不好意思。原來師兄在其他人面前是誇她的?就和某些家長一樣,面對自家孩子總是挑刺,出去了就沾沾自喜地拼命誇獎。

    “不錯不錯,我的確如此。”

    見她一本正經點頭,溯流光有點稀奇,問:“小友不自謙幾句?”

    “我爲什麼要自謙?”謝蘊昭奇道,“我師兄說的是事實,我的確十分優秀,當得起誇獎,不用自謙。”

    溯流光一怔,禁不住笑出聲:“衛道友說小友赤子之心,果然不錯。我原以爲人修總會說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話,原來卻也有例外。”

    謝蘊昭摸着下巴一琢磨:“溯長老討厭人修麼?”

    “總是稱不上喜歡的。”溯流光微微一笑,竟雲淡風輕地直接承認了,“我聽小川說了小友仗義相助的事,還未向小友道謝。若非小友在,小川那孩子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會告訴我……人修之中,肯爲妖修出手的實在寥寥無幾。衛道友是一個,小友也是一個。”

    謝蘊昭搖頭:“換作燕微、楚楚,還有山長他們,見着了也會出手的。”

    “可有幾人願意爲小川與本門真傳結仇?”

    “我也是真傳嘛,自然不怕。”

    “那肯爲之籤生死狀呢?”

    謝蘊昭嘆道:“這屬於自己找罵之行爲,溯長老不見我師兄也十分生氣?大多數人自然沒有我這樣頑劣,定會尋找更穩妥的辦法。”

    溯流光的微笑多了幾分神秘的意味。他看向遼闊的天空;海島的天空被大海映成了極度純淨的藍,在強烈的陽光裡好比一大塊通透的寶石。他凝視着長天,墨綠的眼裡漂浮着外人看不懂的情緒。

    “如果人修都像小友、衛道友這般,妖族處境何至於如此艱難?”他收了笑,溫柔安寧的氣質裡夾雜了些許悲傷。

    謝蘊昭略一遲疑:“妖族的處境……”

    “十分艱難。除了海外大妖道場,其餘地方都被人類瓜分殆盡。”溯流光嘆氣,“小友可知小川的種族?”

    “不是蛇?”

    “是七彩羽蛇。”溯流光看向山坡上自由自在奔跑的小川,目光憐愛,“她是世上最後一條七彩羽蛇了。這一族成年後妖力強大,但幼年時卻很弱小。由於他們的心臟是上好的煉丹和煉器材料,人類肆意捕殺,終於將他們捕殺殆盡。十二年前,當小川破殼而出時,她就已經是七彩羽蛇最後的遺孤。”

    謝蘊昭無言。要說這結果是自然界弱肉強食,但生態鏈也害怕物種滅絕。何況,人類很早就知道不能竭澤而漁,如此過度捕殺,自然是貪慾驅使,沒得好辯解的。

    她只能說:“人和人並不相同。我會盡力照顧小川,相信本門師長也是做此打算。”

    溯流光回頭凝視着她。他好像一捧細雪,美得透明卻又纖細脆弱;但此時此刻,他的綠眼睛裡有種奇怪的、強硬的審視。

    “是嗎……”

    他的話語沒有說完,就被一陣喧囂打斷。

    ——“快抓住它!”

    ——“你去啊!”

    ——“等等!”

    一陣嘈雜中,有一頭白色、外表像馬的靈獸從屋舍中衝了出來,直奔溯流光而來。

    它身後跟了好幾個靈獸苑的弟子,一個個頭上都有乾草,好似在乾草堆裡跌了一跤。

    弟子們有些狼狽,也有些惱怒,呼喝着叫靈獸停下。

    靈獸卻不停蹄地跑到溯流光身前,哀哀鳴叫。它大大的眼睛裡滾着兩汪淚水,屈膝跪坐下來。

    謝蘊昭纔看見,它身前還有一個育兒袋,裡面藏了一隻小獸。

    小獸和它模樣類似,但氣息微弱。它顯然感覺到了陌生的氣息,卻只能有氣無力地擡眼看看,又再度閉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謝蘊昭看向追來的那幾個弟子。

    弟子們面面相覷,遲疑着向她和溯流光行了禮,吞吐道:“這月光獸的幼獸受了傷,卻不肯叫我們醫治……”

    銀藍長髮的妖修也已經跪坐在地。他頭也不擡,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我來爲它治療。”

    謝蘊昭感覺到,當溯流光說出這句話時,那幾名弟子鬆了口氣。

    她看着妖修熟練地爲幼獸清洗、包紮,而月光獸也十分信賴地任由他照顧自己的幼崽。

    謝蘊昭遲疑道:“那些弟子的反應……他們似乎不想沾手。”

    溯流光笑了笑,眸色晦暗。

    他忽然問:“小友可還記得兩年前的事?”

    謝蘊昭一時沒反應過來:“兩年前哪件事?”

    “就是兩年前的食腐妖獸事件。聽聞小友是親歷者……當年在後山,變化爲食腐妖獸的正是一頭月光獸。”

    謝蘊昭默然片刻:“溯長老如何得知?”

    “並非機密,如何不知。”溯流光笑了笑,輕輕的聲音像羽毛飄落,忽然問,“瞧,月光獸是不是很美?”

    毛色純白的月光獸有一種溫柔的眼神。當謝蘊昭擡手撫摸它時,它遲疑了一下,便很溫順地舔了舔她的手。

    “很美。”她不禁也放柔了聲音,“我記得很多人都很喜歡月光獸。”

    “那是過去的事了。”溯流光卻說。

    謝蘊昭一愣:“過去?”

    “小友沒有發覺,這靈獸苑中的月光獸少了許多?

    溯流光神情中有一絲譏誚。

    “月光獸分明是被人餵食了丹藥才成了食腐妖獸,最終也被斬殺。可這仙宗弟子知道此事後,竟遷怒於其他月光獸,更傳出謠言說是月光獸本性不潔,方纔成爲妖獸。從此,人人都視它們爲寇仇,就連這裡值班的一些弟子都故意放任它們死於病痛。”

    他擡頭看來:“小友認爲,這種做法是對或錯?”

    謝蘊昭真正愣了。當她再度看向月光獸溫柔的目光,忽然好像被針刺痛一樣。

    還有些身爲同門弟子的愧疚。

    “自然是錯。”她嘆了口氣,不假思索,“當年元兇早已畏罪自殺,是一名內門的神遊弟子。不去譴責真兇,卻遷怒無辜的靈獸,對這種渣渣,溯長老千萬別客氣,門規說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

    “……小友倒是果決。”

    溯流光一怔,眸光軟下來。

    他繼續道:“但聽過這件事,我心中卻抱有疑慮:兇手果真是那名自殺的弟子?他又有沒有同夥?萬一其他人又利用靈獸作惡,又該怎麼辦?難道又繼續遷怒?這些孩子對修士而言大多隻是工具,不喜歡這種,換一種就是,但被拋棄不顧的靈獸卻會落到悲慘境地……”

    謝蘊昭和他對視着。

    湖面上來了陣風,吹得她長髮有些迷眼,也讓溯長老的銀藍長髮遮了他的眼神。

    她輕聲問:“溯長老……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風中,他輕勾了勾脣角。

    “什麼也不知道。”

    他爲月光獸幼崽最後繫上一個漂亮的結,憐愛地撫摸着它小小、長着軟毛的頭頂。

    “只是我族與靈獸同病相憐,令我不由擔心靈獸安危。但說不定我不過是想得太多,庸人自擾罷了。”

    他看着謝蘊昭,帶上幾分鄭重:“如今這辰極島上,除我之外,就只有小川這一個妖修。這孩子還太弱小,若是今後也能得小友多看顧一二,我自當有所報答。”

    謝蘊昭眨一眨眼,目光一閃。

    “小川若有事,找我就好。”她笑吟吟道,“既然溯長老堅持,那我就不推辭了,溯長老打算怎麼報答?”

    溯流光一愕,旋即“噗嗤”一笑。

    這個突如其來的笑,令他神色開朗不少。

    “小友果真直率,不同於其他人修的複雜虛僞。不知小友有什麼想要的?”他輕柔地問。

    而與此同時……

    [來自溯流光的【好感值】+1]

    [來自溯流光的【惡感值】+1]

    [來自溯流光的【好感值】+1]

    [來自溯流光的【惡感值】+1]

    ……

    [來自溯流光的【同情值】+1]

    謝蘊昭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面板上滾滾如洪流的提示,再看溯流光纖細美麗的微笑,心道就您這複雜的心理活動和完美的表面功夫,真的好意思說人修復雜虛僞麼?

    面上卻也跟着笑眯眯:“等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跟溯長老說吧。對了,我想起來有事,待會兒就麻煩溯長老送小川回去吧?”

    “原也應當。只是小友這是……”

    溯流光微微擡起頭,被忽而生出的氣流吹起幾縷髮絲。他看見女修踩在那把大掃帚上,一手叉腰,一手彈了彈額發,莊嚴宣佈:“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朕的征途必定是星辰大海——”*

    飛行器猛地往前一躥,載着她如疾風馳騁,消失在天空中。

    妖修長老啞然片刻,失笑道:“衛道友的師妹……還真是與衆不同。”

    ……

    後山。

    黑獄,水牢。

    被嚴刑拷打折磨的男子幾乎已經成了個血人。他四肢被鐵鏈束縛,破破爛爛的軀體不住顫抖着,臉上卻還帶着詭異的笑容:“你們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任何信息……”

    “咳咳咳……”

    血腥味瀰漫的黑暗中,響起一陣虛弱的咳嗽;卻並不是來自囚犯。

    執風坐在椅子上,略垂着頭,掩脣咳個不停。與他劇烈的咳嗽形成對比的,是他始終若無其事的眼神。

    好不容易咳嗽過去了,他便嘆息一聲:“白蓮妖邪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一個神遊弟子背叛師門,害死諸多同門?與你自幼一起長大的朋友,被你害得死無全屍,你竟半點不後悔?”

    那血淋淋的男子卻只“嗬嗬”笑着,狀似瘋癲:“你們不懂,不懂……修仙者該死,所有的修仙者都該死,你不例外,我不例外……你聽見那些被修仙者壓迫的無辜慘死的魂魄的哭聲了嗎?你不感到愧疚難安麼?該死啊,大家都該死……”

    嘩啦!

    他猛一掙扎,淒厲尖叫:“聖教當興,人道當興,修仙者註定滅亡……!”

    在一聲突兀的響動過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是皮肉被洞穿的聲音。

    男子大張着嘴,瞳孔緊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度不可思議的畫面;他的癲狂出現了裂痕,從中透露出一絲屬於正常人的迷惘和不可置信。

    然而,他再也不能說話了。

    那隻洞穿了他心臟的手抽了出來。白皙、修長、潔淨無瑕。

    白衣青年託着那顆心臟,再輕輕一握,那顆還在微微跳動的、發黑的心臟就化爲塵屑,消失在幽昧中。一道縹緲的白蓮影子倏忽閃過,被他伸手一勾,便也盡數碎了。

    他站在污穢的血腥中,渾身卻一塵不染,只有眼瞳血一樣紅。骯髒的血水在他腳下微微搖晃,盪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沒有更多信息了。”他轉過頭,淡淡說道,“這個人不過是一枚棄子。白蓮會近年來膽子頗大,島內也許還有內鬼。”

    執風又咳了一會兒,才微微笑道:“我會徹查。多謝衛師弟。這魔族的能力還真是很實用,比我們戒律堂的什麼肉刑都管用。要是能讓衛師弟來坐我的位子,想必會輕鬆很多。”

    衛枕流翹了翹嘴角,白玉般的臉龐上一片漠然。

    “執風師兄似乎從不擔心我的身份。”

    執風搖搖頭:“衛師弟只不過是被魔氣侵染,此非衛師弟之過,我爲何要擔心?況且,我信衛師弟道心堅定,更信你一心爲了師門。”

    衛枕流又勾了勾脣角,眼神隱沒在黑暗中,堅硬如萬年不化的玄冰。他心想:我曾經也是這麼想的。

    執風又說:“另外,執雨師妹上任不久,急於做出成績,但有許多事她並不清楚,處置得也不大妥當……兩年前那件事是她太激進,但之後也將抓去的弟子原樣放了回去。看在我的面子上,衛師弟便莫再爲難她了吧?”

    白衣劍修輕笑一聲,反問:“我有爲難她?”

    執風無奈,只得苦笑應道:“是,衛師弟什麼都不曾做。只是衛師弟是戒律堂客卿,若是不肯配合我們的任務,執雨一個新上任的院使不免受屬下埋怨,又受峰主責罰。”

    衛枕流說:“那我懶得管。”

    執風更無奈,還想再勸,卻也被那雙血色的冰冷眼瞳看得一窒。這時,那白衣劍修腰上的傳訊玉符忽然亮起白光,一明一滅,好似微不可察的呼吸。

    有人傳訊。

    劍修有些漫不經心地拂了一拂,動作忽而略略一頓。他原本帶點厭棄的、諷刺的、更多是冷漠的表情,突然全都融化爲一抹至真至純的柔和笑意。

    [師兄,你有空嗎?]

    他踏着污濁的水面,朝外走去。

    “衛師弟?”執風心中有所猜測,卻不能肯定,見他走了,有些着急,“執雨師妹……”

    “叫她莫再惹我師妹,還有所有我師妹看得順眼的人,今後便該怎麼辦怎麼辦。”

    劍修丟下一句。

    執風總算鬆了口氣,而後便禁不住一陣咳嗽。待他再次擡眼,面前已沒有了那位劍修的蹤跡。

    他搖搖頭,腦海中不期然滑過一個念頭:即便將來出了什麼變故,只要他那師妹始終是師門的修士,衛師弟應該永遠不會有背棄師門的想法吧?

    人人都道無情方爲大道,但誰說有情之劍便不能得道?

    執風想着,按下了心中那一絲細微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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