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周圍的景象為何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天梯實驗室內，管仲平坐在金屬台上，臉頰正對着那名沉睡者，雙眼空洞。

沉睡者也懵逼了，他搞不懂為什麼管仲平開口就叫爸爸，也沒想起來自己和對方的麻麻究竟有什麼淵源，只急迫地吼道：「你怎麼了，老管？」

「老管！」

「……！」

嘈雜且尖銳的喊聲，如潮水一般灌進管仲平的雙耳之中，他目光呆愣，雙眼中見到的景象，都是扭曲、破碎、甚至是有些虛幻的。

他似乎還沒有徹底擺脫意識世界，整個人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為什麼會這樣？

首先，卡卡在最關鍵時刻，對管仲平的「言語刺激」一定是起了很大作用的。那個時候，他正在全神貫注地對抗靈和獅子狗的意識，而卡卡的突然出現，戳破了他內心最陰暗，也最不願意麵對的記憶。

這導致他的情緒不穩定，在融合的過程中意識有些崩潰。

但這是造成管仲平意識混亂的絕對原因嗎？其實不完全是。這個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不可能是一位意志力薄弱，被人三言兩句就擊潰「道心」的傢伙。

所以，真正給予管仲平致命一擊的人，是最後趕來的臟血。他原本想一劍乾死這個老燈，可周邊的三名沉睡者卻對他以死相護。

雙方的變異能量產生碰撞，臟血溢出的領域波紋，正好在最關鍵的時刻，砍斷了連接在管仲平後腦電極晶片上的記憶傳輸線。

記憶傳輸系統的崩潰，直接刺激了管仲平的大腦細胞。他先是融合了獅子狗，靈，以及卡卡的部分記憶，這等於一個大腦里住着四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本就很混亂，需要進行意識梳理，而在這時候，卡卡給他的言語刺激，又讓他短暫的意識迷失。

就在這個關鍵的當口，本可以幫他梳理意識，加強自身真實記憶的系統，又突然斷開鏈接了，崩潰了。

這種情況下，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鋼針，插進了管仲平的大腦里，將他所有的記憶、思維，全部打亂，攪碎……變成一張張沒有邏輯，沒有順序的記憶畫面。

他不認人了，整個人呆愣地坐在金屬台上，雙眼凝望着周遭的人群，既有一種熟悉感，又有一種陌生感。他想努力地回憶起什麼，可大腦卻傳來了難以忍受的疼痛。

「我……我是誰？這是哪兒？！」

周遭正在亂戰，而管仲平卻捂著腦袋，表情扭曲地吼道：「啊～疼，疼死我了！」

「轟！」

「轟隆！」

一股恐怖至極的能量波動，在金屬台上炸開。正要進攻的秦雲明，臟血等人，還沒等向前閃爍，整個人就被能量餘波沖得倒飛了出去。

在這一刻，什麼沉睡者，現時代的超體天才，通通無法抗衡管仲平體內爆發的能量。他們就像是一粒塵埃，或者是被颶風吹飛的紙張，毫無反抗之力地連續飄飛，在撞碎了N道牆壁后，身受重傷地飛到了大樓之外。

天梯實驗室，在管仲平變異能量擴散的那一瞬間，就徹底化作了齏粉，周遭六七個房間內的一切全部蒸發，連堅硬的合金牆壁都被融化了。

他只是無意識地釋放了自己體內的變異能量，根本沒有主動攻擊的意思。但即使這樣，管仲平的一怒之威，也展現出了毀天滅地的聲勢。

這就是超越天缺境的超體力量，也確實是打破超體歷史的「科研成果」。

最倒霉的是天梯實驗室內的那些工作人員。他們本以為管仲平的蘇醒，可以輕鬆碾壓張雲溪等人，但誰知道這王八蛋竟然不分敵我了，而且下手沒輕沒重的……一瞬間就清空了整個試驗區域，普通人連喊的機會都沒有，就消失了。

大樓之外，臟血瞠目結舌地看着T3大樓的爆破缺口，以及熊熊燃燒的火焰，心臟嘭嘭嘭地跳着。

「殺不了，走了！」

景南笙的呼喊聲在旁邊響徹，她髮絲亂舞，表情凝重：「我們對抗不了他。」

秦雲明雖然剛剛進化到天缺境，身體狀態正值巔峰，但此刻望着T3大樓，也是一臉絕望。

就剛剛管仲平的那無意一擊，已經讓他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了。

「嗖！」

張雲溪一個閃爍，來到了卡卡身邊，驚愕地發現，對方竟然也可以利用變異能量進行滯空。

卡卡之前只是一個初變期的小蝦米，根本不可能掌握這種技巧。那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他要麼吸收了靈的記憶，要麼吸收了管仲平的部分記憶，導致他在醒來后，本能就會運用變異能量。

「你怎麼樣？」張雲溪詢問了一句。

卡卡懸浮在半空中，身體能量波動異常，臉色蒼白，身體皮膚也是泛著微綠色。

「我……我也不知道，我踏馬怎麼樣了。」卡卡低頭看着自己有些發綠的手掌：「我好像睡了一覺，做了幾個夢，就……就變牛逼了。」

「先別變，先撤，先撤！」張雲溪拽了他一下，準備離開。

「嘭！」

「轟隆！」

管仲平從T3行政樓內衝出來，渾身赤果，雙眼充斥着迷茫，扭頭看向四周吼道：「不……不是我……殺的他們！」

「我……我在地穴里吃了人嗎？！」

「……！」

管仲平雙眼不停地掃視着四周，口中喃喃自語。他腦中混亂的記憶，不停的無順序，無邏輯地蹦出來，令他徹底迷失。

他回憶起自己是一顆卵，來到王廟村之後，過了很久才破殼而出，並慢慢長大。可在這個過程中，有一個人類老頭，一直想要殺掉它，奪取它的基因，他們明裏暗裏抗爭了很多年。

可下一秒，他又看見自己變成了那個老頭，自己想盡一切辦法，要殺那顆卵，那一隻會飛的小豬羔子。

為什麼會這樣？

自己到底是誰？

「這裏到底是哪兒？」管仲平看着自己的手掌，赤果身體上的小蚯蚓，目光充斥着迷茫。

「老管，你在想什麼？！」后側，一名被餘波震傷的沉睡者，捂著胸口，口鼻流血地指著張雲溪等人喊道：「他們是你的敵人，你準備了這麼久，不就是要登天梯嗎？當歷史第一人嗎？我們都在幫助你，你清醒一點！」

喊聲襲來，管仲平迷茫的雙眼，逐漸有了一絲光彩。他木然扭過頭，看向秦雲明，卡卡時，突然呢喃道：「對……對……我是要殺了你們。」

「嗖嗖！」

眾人見他望過來，立馬四散。

「我是要殺了你們，登……登天梯！」

管仲平癲狂地吼著，宛若一道鴻光沖向了卡卡，在他的記憶中，這個人是熟悉的。

卡卡看着這老燈衝來，心裏怕急了，一時間近乎於本能地吼道：「你回頭看看，那個跟你說話的人是誰？他是你王叔叔！就是他那把破鑰匙，捅開了你母親並不牢靠的大門，是他破壞了你的家庭，破壞了你的人生！」

「唰！」

管仲平猛然間滯空。

「你不恨他嗎？啊？！」

「唰！」

管仲平猛然回頭，大腦中泛起極為清晰的記憶畫面，他看向了那名沉睡者：「王……王正權，我……我要殺了你！」

沉睡者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你踏馬瘋了？」

「我要整死你！」管仲平一個閃爍。

「你……你認錯了……我踏馬姓黃啊！」沉睡者感受到那股恐怖異常的氣息，閃爍著就要逃跑：「登……登天梯啊，你要登……！」

「嘭！」

「噗！」

正在閃爍逃竄的沉睡者，被一拳打碎，身體肢解，毫無反抗之力。

卡卡看到這一幕，汗毛孔炸立，語氣急迫地沖臟血說道：「他瘋了，真的瘋了！」

「指揮他！快，指揮他，噴他啊！」張雲溪見卡卡剛才的刺激有效，立馬催促道：「讓他去干下面的赤焰軍，我們去救景叔。」

卡卡覺得這個方法非常奈斯，張嘴就要大喊。

「嘭！」

就在這時，空中泛起一陣氣爆聲，管仲平自行向左側的區域飛掠，並且不停地吼道：「……不是我，不是我！」

半空中，三艘戰隼母艦，探出碩大的動能炮，準備擊落已經神志不清的管仲平。

「嗖！」

但這位超越天缺境的怪物，速度太快了，在全力衝刺下，只留下一道殘影，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佈局了數十年的管仲平，確實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在變異體等階上跨越了天缺境。

但他……卻瘋了。

意識迷失在了四種記憶中，他分不清自己是誰，是人是獸。

機械廠大院內，張雲溪懵逼地看着消失的管仲平，心裏咯噔一下。

這老王八蛋說跑就跑了，那他們這群人……徹底危險了。

……

一台懸浮車內。

那名患有重病，曾跟史老爺子下過棋的畸形青年，臉色極為陰沉地命令道：「……先不要理會瘋了的管仲平，必須把那幾個人摁住，不然沒辦法交差了。不論死活，只要有基因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