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警察局的路上，葉天龍一邊看著玩平板電腦的衛薇薇，一邊聆聽苗天奴說起衛薇薇的來歷。

黃雀的猜測對了一半，衛薇薇是僵婆婆七年之前的獻禮之一，是神醫苗伯光從中海市帶回來的女嬰。

苗伯光一度對長相甜美的衛薇薇充滿信心，覺得她肯定會成為僵婆婆愛徒，也讓自己地位再高一點。

葉天龍聽到這裡，感覺跟大臣給皇上獻妃子一樣，誰獻的女人成了寵妃，誰的地位就高一點。

苗天奴話鋒一轉，只是苗伯光沒有想到，衛薇薇忽然水土不服，高燒不退，三次差點燒死過去。

苗伯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無法退燒，拔芯針法等又無法用在衛薇薇身上，畢竟這愛徒不是一時的。

最終，衛薇薇成為棄子，被丟去山洞祭祀。

苗天奴就是那時撿起衛薇薇的，恰好經過山洞的他，聽到衛薇薇飢餓的哭喊聲，動了一下惻隱之心。

他知道那會觸犯禁令，可還是不忍衛薇薇這樣死去，於是就上去祭祀台偷偷抱走衛薇薇。

當時衛薇薇已經命懸一線，不僅又渴又餓，還全身泛紅，高燒不退。

他找不到合適食物，就割裂自己手腕，讓衛薇薇喝了小半杯鮮血，讓她稍微安靜后就熬了米湯餵食。

說起來也奇怪，衛薇薇被苗天奴救下半天後，吃飽喝足，還退了高燒，最後還對苗天奴笑了笑再睡。

苗天奴徹底被衛薇薇的笑容融化，他在大山中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笑容，於是決定拯救女孩到底。

苗天奴帶足了乾糧和米湯，連夜離開十萬大山前往天都，他最終把女孩寄養在一處無照託兒所。

他還給衛薇薇起了一個名字：笑笑，就是喜歡她笑容的意思。

聽到這裡，葉天龍輕輕點頭，遞給他一瓶水問道：「然後呢？」

「然後？」

苗天龍臉上劃過一抹凄然：「我剛剛安頓好笑笑，就收到僵婆婆要我回去的消息。」

「我不敢抗令，於是又回到了大山。」

「有人告發了我，說我抱走了祭品笑笑，僵婆婆要我把笑笑抱回來，然後面壁思過半年了事。」

葉天龍一愣：「這麼簡單，面壁思過？」

苗天奴輕輕點頭：「這個懲罰確實很輕，這是因為僵婆婆把我當成接班人，她對我網開了一面。」

「換成其餘人，遭受百蟲撕咬，還要押上祭台長跪三個月。」

他眼裡有著掙扎：「只是我怎麼都不想笑笑成為祭品，有些時候，心軟了，就再也冷血不起來了。」

「幾天的相處，我把她當成了自己孩子，我不想她受到傷害，所以拒絕抱回來的要求。」

「幾次三番勸告沒有讓我低頭，僵婆婆就動怒了，還起了殺機，拿出最嚴厲的手段懲罰我。」

苗天奴望著葉天龍開口：「你知道，蠱毒之人，最怕什麼嗎？」

在葉天龍輕輕搖頭中，苗天奴眼裡閃爍一抹光芒：「火，大火！大火烈烈的焚燒。」

「一燒等於『斷子絕孫』，不僅燒毀了自己，隨身蛇蟲也會變成灰燼。」

葉天龍冒出一句：「這就是你上次所說的鳳凰涅磐？」

苗天奴沒有對葉天龍隱瞞，很是痛快的點點頭：「沒錯！」

「聽這四字，你就知道這懲罰多殘酷，不是每一隻鳳凰都能涅磐的，更多鳳凰就在火中痛苦死去。」

葉天龍笑了：「你運氣不錯，畢竟還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

「你覺得，我這是運氣不錯？」

苗天奴笑了一聲，很是苦澀：「在我的心裡，我情願當場燒死，也不願燒成七成熟活下來。」

「一場大雨救了我，但我依然燒成了醜八怪，長年要穿著長衣，戴著面具，不然見不了人。」

「而且除了腹中金蠶活下來之外，我精心培養幾十年的百種毒物全部燒死，那是我的心血命根啊。」

他看了一眼衛薇薇：「如非想到笑笑的笑容，如非決定好好照顧笑笑，我怕是早自殺解脫痛苦了。」

他還有一種痛苦沒告訴葉天龍，那就是冬天乾燥的時候，全身傷疤簡直如刀割一樣疼痛，生不如死。

葉天龍神情猶豫了一下，最後望著苗天奴說：「告訴你一件事，笑笑被抓不是普通人販子乾的。」

「是苗伯光他們送給僵婆婆的獻禮，恰好被我發現攔截了下來，然後我跟小花婆婆衝突，殺了她。」

「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苗天奴滿臉震驚，怎麼都沒想到，笑笑再度入了虎口，他還以為是笑笑走失被抓走。

他平時把笑笑寄在學校照看，周末才會把她接回來，昨晚如不是接到警方電話，他都不知笑笑丟失。

昨晚就差點嚇死他，現在聽到葉天龍的話，苗天奴更是一身冷汗，然後望著葉天龍低聲一句：

「謝謝你……你要小心，殺生苗，搶祭品，已觸碰僵婆婆底線了。」

葉天龍一笑：「我跟僵婆婆結下樑子了，怎麼讓她不開心，我就怎麼來。」

「別說只是劫走她的祭品，哪天鎖定她位置，我還直接轟死她呢。」

苗天奴張張嘴巴想要說什麼，卻最終嘆道：「不要大意，僵婆婆很厲害的，婆婆一怒，血流成河。」

「忘記告訴你，我是僵婆婆最得意的兩大弟子之一，也是唯一煉製了金蠶，身為金蠶的人。」

「金蠶，是四百九十九種毒物放在蠱中廝殺所剩得來。」

苗天奴還道出自己輝煌：「金蠶人，是四十九個蠱術強者關在一屋，相互廝殺最後唯一活著的人。」

葉天龍忽然理解，苗天奴為什麼帶著笑笑跑路了。

他本是最有前途最輝煌的蠱師，是僵婆婆大力培養的接班人。

如果沒有笑笑這個意外，苗天奴毫無疑問是萬人之上，受人擁戴，歲歲收貢，掌控生苗九大洞。

可他為了笑笑，不僅失去了一切，還遭受了鳳凰涅磐的懲罰，支撐他活著的唯一精神寄託就是笑笑。

現在笑笑要被血親帶走，苗天奴心裡真受不了。

「我現在明白笑笑對你的意義了。」

葉天龍呼出一口長氣，隨後又給衛薇薇滑落的耳塞戴上：「她就是你的整個世界。」

苗天奴痛苦的點點頭：「我真不想失去她，真的不想，她走了，我都不知活著有什麼意思。」

「而且她是唯一願意跟我說話的人，世界這麼大，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啊。」

「可是你說的有道理，我能救下她，卻未必能給她美好未來，我連一個戶口都給不了她。」

「我把她留在身邊，只會害了她，我不想她跟我躲去大山，不想她成為僵婆婆那樣的人……」

他長嘆一聲：「那是沒有陽光味道的日子啊……」

葉天龍輕輕一拍苗天奴的肩膀，給予一點鼓勵和力量：「沒有笑笑，但未必沒有朋友。」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願意跟你做朋友，你為了笑笑付出這麼多，這說明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葉天龍向他伸出了手：「我喜歡跟這樣的人做朋友。」

苗天奴微微一愣，眼裡閃爍複雜情緒，最後咬咬牙，一握葉天龍的手……

十五分鐘后，車子抵達燈火通明的警局，苗天奴心裡一揪，但很快在葉天龍的笑容中安定了下來。

葉天龍讓苗天奴帶著衛薇薇去大廳等待，自己帶著蘇瑞派來的律師去找負責此案的警方說明情況。

有些細節，是不能說出來，公布出來的，比如苗天奴在祭祀台撿走衛薇薇……

「嗚——」

還沒等葉天龍走出半條走廊，幾輛商務車呼嘯著沖入警局，隨後車門打開，跳出十幾名雨衣男女。

幾名警員下意識要阻攔，一個中年女子左手一閃，一個黑本閃過：「專案組做事，閑雜人等閃開。」

她一眼鎖定給衛薇薇倒水的苗天奴，毫不留情就是槍口一抬，對著他小腿就是一槍。

「砰！」

一顆子彈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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