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賈盈早就過了矜持嬌羞的年紀，卻也很難在一個剛認識幾天的陌生人面前談論這種話題；尤其是她確實親身經歷過蕾娜所說的那種情況——還不止一次。

  她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匆忙的腳步帶了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向前卻好似完全沒察覺到話題的尷尬性，繼續留在屋裡，追問了幾處夢境的細節：包括但不限於能否看清藍皮怪人的臉、裝備，夢見沒鼻猴子時對方所處的環境，甚至還包括強暴案發生的地點之類的。

  等他慢悠悠走出門的時候，賈盈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你問得夠清楚了嗎？」

  「這種情況下不該問清楚嗎？」向前一句反問把賈盈接下來的話大半噎了回去。

  是啊，不該問清楚嗎？不管是自幼接觸時間寶石的向前，還是見識過無數異人神奇超能力的賈盈，或多或少都猜到了蕾娜覺醒後的異能效果；這種時候，了解越多細節，對異能的評估不就越準確嗎？

  「我說的不止這些……」

  「還有什麼？」

  賈盈又噎住了；還有什麼，還能說什麼呢？你都配合人家了，你還能說什麼呢？

  她看著眼前似笑非笑的臉，手痒痒得恨不得撓這個男人一頓。

  向前還得寸進尺地撩撥著，故作恍然大悟狀：「我懂了，你是想討論，什麼時候讓夢境照進現實？那確實應該認真討論一下，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把蕾娜說的第二個夢境化作現實比較合適？」

  哪怕花花公子說得含蓄，異人女首領還是不免嚇了一跳；她俏臉煞白，做賊心虛地左右看看無人，氣急敗壞地斥道：「你瘋了，說話從來不過腦子，不分場合的嗎？」

  「好吧，好吧，說正經的。」向前笑容一收，「那我們談談那個晶石礦洞的事情？」

  賈盈的臉更白了。向前一通亂拳打得她思緒紛亂，完全跟不上節奏；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著：還不如繼續談論「強暴」的話題呢。

  「怎麼了，幾個小時過去了，還沒想好怎麼說？」向前追問，「說實話可不會這麼吃力。」

  賈盈呼吸急促，好半天才仿佛認命般一嘆：「那個洞穴是被我的祖先發現的，我們守護它已經不知多少個世紀了。」

  隨著賈盈的講述，一段離奇且略帶有幾分血腥、愚昧的歷史被揭示出來。

  中緬邊境在靠近「來世」這一段，歷史上經歷過頻繁的邊界變遷，中國戰亂時，漢、苗等族的老百姓為躲避戰火就往緬甸那邊跑；緬甸戰亂時，同樣的遷移又會反過來發生一次。賈盈的祖先就是在某一次遷移中發現了那個布滿晶石的洞穴。

  剛開始，他們以為那些亮晶晶的石頭是寶石，費盡心思敲下來想拿去賣幾個錢換點糧食。然後，或許是不經意的敲擊摩擦，又或許是不小心火烤菸熏，激發了晶石中的催化物質。

  於是有人死了，有人變異了。

  死掉的人姑且不論，變異的人當中很有一些強大的超能力，在亂世中成為了保命、保家甚至保住一個宗族的底牌。自然而然地，這個山洞被當作上天的恩賜，成為發現者絕口不談的秘密。

  很長一段時間裡，發現者們都沒有搞清催化物的本質，也不知道為什麼晶石化氣之後，有人吸了會死，有人吸了會變醜、變怪，有人吸了又會變得「神通廣大」。他們只能從偏狹的神話傳說中牽強附會，用「命數」、「佛渡有緣人」之類的話來修飾這個殘忍的過程。

  不過，中國人長久以來的宗族文化還是讓他們逐漸掌握了一些規律：某些特定的家族似乎特別受「神仙」的青睞，即便不能「神通廣大」，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久而久之，這些特定的家族逐漸成為宗族、村落的主導者；因為他們可以在遍地匪寇的戰亂年代保護族人。

  當時間進入近現代，尤其是隨著英國入侵緬甸，將當地徹底殖民地化，西方科學帶來的衝擊越來越大。保守山洞秘密的宗族中，也終於有人注意到關於遺傳、基因等生物學知識，發現這或許才是解答晶石變異規律的線索。

  順理成章地，村里更多的年輕人陸陸續續被安排下山，進入殖民地的中小學校就讀；而後，極少數學業優秀的還遠赴重洋去了歐洲，進入更高等的學府——賈盈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的事情就很明了了；賈盈求學時，恰逢二戰爆發，大批學生被編入軍隊，而她因為學的是生物學，不出意料地被編入極度缺乏人手的醫護團隊，並且在諾曼第登陸成功後很快被派往歐洲大陸。

  再不久，她所在的醫護團隊被萊因哈特——也就是後來的懷特霍爾——俘獲了，幾乎註定了她宿命般的噩夢。

  向前說：「神矛局來登記戶籍的時候，你就應該把山洞的事情說出來。」

  賈盈俏臉冰冷：「那是我的祖先幾個世紀所保守的秘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你應該知道，所謂的催化物質，對普通人來說，和致命性生化武器沒有任何區別。」向前說，「你留學過歐洲，上過戰場，難道還不明白生化武器意味著什麼？《禁止生化武器公約》你總知道吧？」

  「二十世紀簽訂的條約，用來管束中世紀就被我們發現的宗族財產？」

  向前微笑：「這種狡辯有用嗎？」

  賈盈一扭頭，不說話了。

  向前又問：「晶石你們開採了多少，製造的催化物有多少？」

  「你覺得幾百年前的人，懂得用現代的生物知識量化產量，還留下記錄？」

  「我不問過去，只問現在。在你掌握『來世』的時間裡，開採了多少，用了多少，最重要的是——囤積了多少？」

  談話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賈盈始終俏臉陰沉，向前的臉上也不見了談笑戲謔的笑容；火藥味漸漸濃了起來。

  「並沒有多少，我說過，『來世』催化變異的頻率並不頻繁。如果不是你要求，如果不是蕾娜自己堅持，連她都不會被變異。」

  向前盯著賈盈的臉看了半天，他顯然不太相信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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