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滿腹猶疑，向前回到了「來世」。一進村子，賈盈就滿臉急切地迎了上來：「蕾娜的情緒很糟糕，她想見你。」

  向前若有所思，但沒有拒絕：「可以，我現在就去找她。」

  「我陪你去。」

  「你不打算利用這些時間把謊言編織得更完美一點嗎？」

  賈盈臉上的急切神色為之一僵；她怎麼可能真的關心一個剛認識幾天而且是不情願為之變異的人？這種轉移注意力的小花招在花花公子這裡實在淺薄得可笑。只是她又哪能想到更好的辦法呢？

  論個體實力，整個「來世」的異人拼上去估計也是個送；論團體就更不行了，神矛局已經把「來世」看得死死地，賈盈想秘密去一趟礦洞都要想方設法避開監控；最關鍵的是事情曝光得太突然，讓她連遮掩偽裝的時間都沒有，唯一能避開監控自由活動的戈登還昏迷著。

  向前沒有停下腳步，本來他可以故意等一等，看一看賈盈臉上的尷尬表情的。於是，賈盈也只好按下心頭的忐忑，一路跟著向前往安頓蕾娜的屋子走去。

  這是專門用於安撫新變異異人的房屋；向前進屋後很快就做出了判斷。簡單、素樸，但是充滿了讓人放鬆、安寧的淡雅色調。

  蕾娜躺在一張床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哪怕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音，也沒有引起她絲毫反應。房屋的淡雅色調並不能安撫她的情緒，任誰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瀰漫的絕望和憤怒。

  一種不知道該向誰發泄的憤怒。

  可即便她已經落入眼下這般處境，還有人不識好歹地主動撩撥她的怒火。

  「看來你並不喜歡變異的結果，我以為你會坦然接受選擇的結果，接受自己的命運。」

  蕾娜木然的雙眼終於有了動靜，她的轉動著眼珠看向聲音的源頭，目光中帶著濃郁的仇恨，想知道是誰故意揭自己的瘡疤。但是，當她看到向前的時候，所有仇恨、憤怒的情緒都像凍結了一樣，半點也發散不出來。

  屋子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向前準備轉身離開，他可沒有更多兩分鐘時間拿去浪費。在他轉身的一剎那，蕾娜開口了：「我的命運就是從此做一個怪物嗎？」

  向前又轉回身來：「在很多人眼裡，異人族，包括變種人，不早就是怪物了嗎？」他的言下之意是問：你不是早就知道這一點，而且還矢志不渝地相成為普羅大眾口中的「怪物」嗎？

  蕾娜是個聰明人，雖然變異改變了她的相貌，也給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打擊，但是她原本的聰穎頭腦並沒有丟掉；所以她聽懂了。也正是因為聽懂了，所以她面對向前也越發無話可說。

  「是啊，怪物，都是怪物，可哪怕在異人當中，我也會被當成怪物。」蕾娜的聲音苦澀而又沙啞。

  跟進來的賈盈似乎進入了她本職角色，一如安撫其他異人那樣安撫著蕾娜：「我們不會把任何同胞當成怪物，不論變異的結果如何，你都是我們的一份子，是我們的家人。」

  向前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只見賈盈說這些話的時候竟然渾身都散發著神聖的母性光輝；也不知道是說得多了連自己都信，還是真的投入感情進去了。

  不過蕾娜顯然是不信這番虛假言辭的：「真難為你賈盈女士，能忍著心裡的厭惡和幸災樂禍說出這些話；我就不行，從清醒之後我就在恨你，恨異人族的所有人，哪怕我知道這種仇恨很可笑，但我就是恨你。如果你知道我做夢都會夢到你被一群怪物殺掉，你就會明白我到底有多恨你。」

  賈盈做了幾十年異人族心理導師，變異後情緒激動而口出惡言的人她遇見過很多，但是能用這麼冷靜語氣來說惡毒言語的，還是第一次。所以她當場就呆住，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

  向前聽得都笑了：「什麼怪物殺了她，是不是像你一樣渾身長著軟刺的怪物？從心理學上來說，憤怒時出現這種心理影射挺正常的。」

  「不，沒有軟刺，皮膚光滑得讓我嫉妒；雖然藍色的皮膚也很怪異，可我現在做夢都想……」

  「你在說藍色皮膚？」向前打斷了對方的話。

  蕾娜冷笑：「怎麼，藍色在心理學上也有什麼了不起的隱喻嗎？」

  向前沒有回答，而是平靜地問了另一個問題：「在夢裡，賈盈是怎麼被殺死的？按照你對她的仇視程度，應該會給她『安排』一個悽慘的死法；被怪物咬死的，還是爪子撓死的，或者大卸八塊，被怪物吃進了肚子裡？」

  「都不是，她是被……開槍打死的。」

  「會開槍的怪物？」

  「是啊，開槍，還是雷射槍；很奇怪的夢是不是？我覺得自己快瘋了，什麼古古怪怪的東西都跑進我夢裡來了。」

  向前的神色愈發冷峻，連賈盈都收起了「職業式」的虛假微笑，臉色驚疑不定。

  「你什麼時候做的夢？」向前追問。

  蕾娜終於察覺到氣氛的異常，她看著向前冷峻的表情，目光在他和賈盈之間移動了幾次，直到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早就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不正常，但是，你竟然會如此關心這個女人，連夢裡遭遇的危險都讓你關切麼？怪不得還會有那種夢……」

  「回答我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夢見藍皮怪物殺死賈盈？」

  「昨天晚上，還是凌晨，我不知道，最近對時間不太敏感。」

  得到答案的向前不禁又瞥了一眼賈盈，卻見對方也驚訝萬分地看著自己。這個女人很精明，而且見識過很多異人族的超能力，應該也猜到點什麼了。

  「你剛才說，還做了別的夢，能告訴我是什麼嗎？」賈盈壓制著驚訝的情緒，柔聲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蕾娜的神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她看著賈盈，又看看向前，似笑非笑：「你真的想知道？」

  不等賈盈回答，蕾娜就冷笑著說出了答案：「我夢到，他強暴了你。」

  賈盈：「……」

  蕾娜繼續說：「但是，你沒有反對，甚至還配合他。」

  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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