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再一次來到中城圈金融公司大樓，依然孤身一人走進大廳，透過亞空間的屏障望着幾乎沒有燈光的幽暗空間；周圍佈控的人員並不知道，聽取自己直接彙報的大boss其實比他們所有人離大樓都近。

進入底層大廳，靠近大門的是一個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胖子，坐在保安崗的位子上百無聊賴。再往裏邊，一個面無表情的清潔工，在迎賓台里裏外外拖着地。

一切看上去都那麼正常，就是一家下班之後人去樓空的普通公司。

「沒有加班、沒有內卷、到點下班、薪假給足；犯罪分子可比資本家有良心得多。」向前四下打量的時候還不忘自嘲。

幽暗的角落裏，盤踞著不下二十股隱晦的強悍氣息；來自向前熟悉的不死忍者。

手合會的人很清醒，知道這座大廳才是最關鍵的防線；一旦這裏被突破，身處兩萬英尺地下的他們就會徹底陷入被動。不論敵人是炸毀電梯通道，還是圍而不打餓上兩三個月，都能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向前沒有理睬不死忍者，徑自走向通往地下的電梯入口。反正馬特那些人很快就到，不死忍者就留給他們練練手吧。

電梯入口處恰恰是守備最嚴密的地方；這個從外部窺探不到的角落裏，除了躲在暗處的十名不死忍者，還有明處持槍警戒的安保人員。粗略一數不下二十人。

從亞空間往電梯井裏看去，兩個轎廂都在下方，目力所及，只能看到黑洞洞的深井和粗大的鋼纜。

上方沒有留下轎廂，說明該到場的人應該都已經下去了。

向前沒有驚動任何人，亞空間順着電梯井向下延伸，帶着他一路下沉，彷彿乘坐着無形的電梯。

用了將近十分鐘時間，才再次腳踩實地。確切地說，是踩在電梯轎廂的頂上。

向前謹慎地停留在那裏，先是悄悄地放出魔力朝外擴散。魔力反饋顯示，電梯井外的地下空間並不太大，也就是一個會議室大小；大約十幾個人三三兩兩站立着。

在人群對面，魔力掃過一堵怪異的石牆，盪起層層常人無法感知的能量波紋。向前知道，石牆就是崑崙記錄中的龍骨封印。

十多個人中，有四個人的氣息相對強大，異於常人。

最強大的那個根本不用分辨就知道必然屬於艾麗卡；不但氣息與「黑空」極其相似，而且生命力強度比在場所有人都高出一大截。在向前的感知中，這個女人的氣息甚至比昨天大樓混戰時更強了。

如果說，昨天混戰時艾麗卡對體內力量的運用還略有生澀，今天的她已然融會貫通，將龐大的生命能量完全掌控在手。

也不知道過去短短一天多的時間裏，這個女人經歷了什麼？

同時，讓向前失望的是，十幾個人當中並沒有外星人，而且也沒有亞歷珊德拉的身影。….另外三股強大氣息，一股毫無疑問屬於鐵拳之力的擁有者，史上最蠢鐵拳丹尼·蘭德；另外兩股可想而知是此前被監控人員看到的高夫人和博圖。

亞歷珊德拉呢？那個在日本時遠遠見過，看上去端莊典雅不善戰鬥，其實一身強悍氣息尤勝吉岡信三分的白人女子，去哪兒了？

還沒來？不能吧？眼下已經到分蛋糕的時候了，還能棄權不成？

向前正琢磨的時候，外邊正上演經典的狗血苦情戲。劇情也很簡單，反派拿刀架在女主脖子上，要在保住愛人性命和阻止壞人陰謀這兩件事之間選一個。

這個劇情基本符合向前對事件後續發展的預判。

接下來的事情幾乎順理成章，畢竟是美國人嘛，可不興犧牲小我、拯救大我的戲碼；為愛人屈服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

只有向前回想起今天早上聽到的信誓旦旦，流露無聲的嘲笑。

跟某些最後關頭集體降智的反派不同，手合會的人並沒有在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喪失警惕。

艾麗卡親自持刀壓在科琳·溫的脖子上，不給對方絲毫反擊的機會；所有人都離得丹尼·蘭德遠遠地，也不給對方絲毫製造混亂的機會。他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雙泛起金光的拳頭，等着他揮拳擊打封印。

「不要拖延時間，蘭德先生。這裏是兩萬英尺的地下，沒有人會來救你。或者，你想在打開封印之前，先看看愛人受苦的樣子？」艾麗卡另一手抬起，作勢將掌中的十手朝科琳·溫的手背刺下。

「no！」小捲毛驚駭失色。

十手的尖端將將停住，緊緊頂在科琳·溫的手背上。

「我們的耐心很有限。」艾麗卡看着丹尼，明亮的雙眼不帶絲毫人類的感情。

丹尼·蘭德看着跪倒在地的妻子，咬牙朝石壁一拳揮去。

拳頭擊打在石壁上的剎那，無聲無息，連代表鐵拳之力的金光都暗淡下去；下一刻，整面石壁大放光明。

地下空間里響起一陣輕微的震動聲，就像有人發動了汽車的引擎；不一會兒，聲音漸漸變大，雷霆般巨響回蕩在狹小的空間里，震耳欲聾。

地面劇烈搖晃着，哪怕艾麗卡這樣的強者都踉蹌著難以保持平衡，遑論其他手合會成員。

有人尖叫着：「這裏要塌了。」拔腿往電梯跑，沒跑幾步就變成了滾地葫蘆，手腳並用地連滾帶爬。

艾麗卡抬手一擲，一支十手如電光閃過，將逃跑者釘死在地上。

「安靜，鎮定！」隨着她凌厲的聲音，眾人噤若寒蟬，而空間的搖晃震動竟然也漸漸停歇。

石牆上大門洞開。

「把蘭德先生和蘭德夫人鎖起來，其他人跟我進去。」艾麗卡下令。

高夫人問：「封印已經打開，他們沒用了，還要留着他們嗎？」

作為手合會毒品生意的實際主事者，這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像亞歷珊德拉盛氣凌人，不像吉岡信殺氣騰騰，更沒有索旺達那樣的囂張跋扈，可實際上卻是手合會首領中最陰狠冷酷的一個。….「他們還有用。」艾麗卡說。

「什麼用？」

「中城圈金融公司已經暴露了，美國的執法機構可不全是廢物；我們不能保證在被發現之前完全取走龍骨。」艾麗卡看着蘭德夫婦，她懂得目光冰冷如初，「作為人質，一對億萬富豪夫婦比路邊的平民更有價值。」

這個理由說服了高夫人和博圖；順利取走龍骨是他們此刻唯一的目標，既然蘭德夫婦能夠為這個目標提供更多一點的保障，那他們活着就是有價值的。

除了高夫人和博圖，另一個人也對艾麗卡的做法表示了贊同。

「非常明智的做法，看得出來，你的才能並不單純作為一個超級士兵，也勝任更高級的管理崗位，艾麗卡小姐。」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手合會所有人如臨大敵。沒等他們開口發問，向前就主動從電梯里走了出來，而且沒有做任何偽裝。

「詹姆·錫安！」博圖面露驚容，咬牙切齒地喊出這個名字。

「日本一別，別來無恙。」向前彬彬有禮，「博圖先生和艾麗卡小姐我都是見過的，只有高夫人你素未謀面。」

他坦然站在十幾個敵人面前，雖然敵眾我寡，卻讓對方一動不敢妄動。日本一戰的結局，還有此刻無聲無息穿透防線出現在地下的詭異，讓手合會眾人滿心憂懼。

博圖和高夫人面色鐵青，艾麗卡卻面露異色；她腦子裏確實有關於向前的記憶，而且那段記憶給她的印象還十分獨特，甚至一度讓她多次沉迷回味——如同她也多次去尋找記憶中那個叫馬特的男人所給予的戀愛感覺。

向前和馬特，這兩個男人是她記憶中最特別的兩個人，分別從生理和心理上讓她沉浸在「艾麗卡」的歷史中。

艾麗卡的怪異之處沒能瞞過向前的眼睛，此刻，年輕法師已經進入「魔法之神」的狀態，對周圍變化的感知纖毫畢現。

「死亡的經歷對你的靈魂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艾麗卡小姐。」

博圖打斷了向前與艾麗卡的談話：「你是怎麼進來的，來幹什麼？」

「既然我已經出現在這裏，你問的這兩個問題就不再重要了，博圖先生。」向前不緊不慢地踱著步，朝眾人逼近，「你們現在要做的，是仔細聽好我的問題，然後給出讓我滿意的答案。」

「封印已經打開了，不能讓他們離開！」丹尼·蘭德突然放聲大喊，直接打斷了向前醞釀的緊張情緒。

向前冷冷瞥了一眼，不理不睬，正準備重新開口，小捲毛卻不依不饒地大喊著：「你聽到我說的沒有，封印被打開了，你要阻止他們……」

向前一翻白眼，沒好氣地沖手合會的人說：「你們就不能讓那個蠢貨閉嘴嗎？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至關重要，關係到你們的生死。」

所有人不分敵我全都張口結舌。….小捲毛氣急攻心，張嘴就罵：「你他么的到底……」

「砰！」博圖一拳轟在小捲毛的臉上，把他剩下的話全部打回了肚子裏。

「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殺了她。」博圖不愧是最了解蘭德夫婦的人，手指科琳·溫對丹尼·蘭德發出最有效的威脅。

小捲毛一臉不服不忿，卻識趣地沒有再開口。

向前滿意地點點頭：「早該這樣了。」

「你想說什麼？」博圖問。

「在談話開始之前，我想問一句，亞歷珊德拉去哪兒了？」向前正色道，「昨天丹尼·蘭德和他的朋友們闖進來的時候，她在公司，而博圖先生和高夫人不在；從今天早上起我卻只見到你們兩位，而始終沒有見到亞歷珊德拉女士。她去哪兒了？」

博圖和高夫人面面相覷，面色古怪，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艾麗卡瞟去。

向前也看着艾麗卡：「看來這個問題要着落在你的身上，艾麗卡小姐？」

「她死了，我殺了她。」艾麗卡坦然答道，聲音聽不到絲毫波動起伏，就彷彿殺的不是手合會首領，而是無足輕重的路人。

向前不禁愕然：「死了？真的死了？」

「你想看她的屍體嗎？」艾麗卡淡然反問。

「算了，我相信你。」向前從艾麗卡的神情語氣中判斷出了真偽，「這可麻煩了，你殺掉了一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知情者。」

「你想知道什麼？」

「當然是你身上這個『黑空』的來歷，難道還需要問龍骨的下落嗎，不就在你們身後那堵石牆後邊？」

「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向前不耐煩地說，「咱們直接一點，你們究竟知道還是不知道？抓緊時間，丹尼·蘭德那幾個朋友正往這裏趕來。」

「只要回答了你的問題，你就不干預我們的事嗎？」高夫人小心翼翼地試探。

「別挑戰我的耐心；雖然我是個中國人，但是尊老愛幼這一條顯然用不到你這個毒販身上。」

高夫人膽氣為之奪，竟一時不敢回嘴；不知道為什麼，她隱約在向前身上感覺到和艾麗卡極為類似的氣息，若隱若現的恐懼感環繞心頭。

這種恐懼感讓她和博圖默認了艾麗卡殺死亞歷珊德拉的「背叛」舉動，眼下也同樣讓她面對向前時不敢輕舉妄動。

「我們不清楚，確實不清楚。」高夫人說，「大約半年前，亞歷珊德拉突然通知我們，她找到了新的『黑空』；而後我們就抓住了……艾麗卡，完成了『黑空』的融合儀式。」

「她從沒說過新的『黑空』從何而來？」

「沒有。」

向前大為失望：「那豈不是說，你們都沒用了？」

手合會眾人莫不是心頭一緊：「你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電梯井外牆上的紅燈突然亮起，隨後就是尖銳的報警聲。

「應該是馬特他們闖進大樓了。不過要闖過你們部下的封鎖也沒那麼容易。」向前不以為意地說，「你們現在怎麼選？」

「選什麼？」博圖滿臉警惕，實則色厲內荏。

「兩個選擇：一，我去封印裏邊看看龍骨，長長見識，你們想辦法對付馬特他們，找機會突圍逃跑，咱們可以互不干涉。二，如果你們不想讓我進去，我就先打死你們，然後再進去看龍骨，把你們的屍體留給馬特，算是白送他們一份功勞。」

「現在，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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