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小車載着菲爾·科爾森和麾下幾名探員，以百分百符合交通規則的方式行駛在港島的街道上。車載收音機傳出的搖滾樂聲透過車窗飄蕩在傍晚的霞光里。

車裏，科爾森再一次向部下強調：「夥計們，切記，我們不能引起港島執法部門的注意；保持低調，完成任務，迅速撤離。菲茲，定位蕾娜位置了嗎？」

「很難；紅磡體育館能容納一萬兩千個座位，而今天的演唱會至少湧入了一萬五千人；蕾娜只是一萬五千分之一。」

「但是你有辦法，對嗎？」科爾森對菲茲的信心似乎比菲茲本人還足。

「是的，我有辦法。」菲茲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小心翼翼掩藏起來的自得，「體育館的所有監控設備現在都聯入我們的主機，根據我設計的演演算法，分析一張面孔只需要兩秒鐘；而聯並演演算法可以同時處理十六張面孔。按照理想狀態，體育館里一共有……」

「菲茲？」

「什麼，局長？」

「告訴我結論就好。」

「呃……」菲茲頓覺喪失了無數樂趣，「我是說，只要蕾娜出現在監控鏡頭裏，我就能在兩秒鐘內發現她。」

另一輛車裏，一位人近中年卻風韻猶存的女特工插了一嘴：「但直到目前為止，我們也不能確定蕾娜會不會出現在這裏。」

「但是我們能確定，她想找的那個人今天會出現在體育館。蕾娜知道我們在追蹤她，所以不會輕易露面；而演唱會複雜的環境恰好可以為她提供掩護。」

「所以一切都是立足於猜測之上。」

科爾森不得不更正：「立足於合理基礎的猜測。」

梅特工不再說話；面對長官，合理的質疑最多提三次，剛才就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科爾森繼續下令：「到體育館之後，梅和我一起進去，安托萬、亨利分頭監視兩個方向的路口；菲茲負責監控館內，西蒙斯監控場外。一旦發現蕾娜，立即報告，不許獨自行動。我們要確保行動成功率。」

「明白了嗎？」科爾森最後問道。

三名部下回應了他的問題，分別是梅、安托萬和亨利。

「菲茲、西蒙斯？」科爾森再次詢問。

留守飛機的兩個技術組員悄無聲息；所有人都感到不對勁了。

梅特工用決然的語氣問：「菲爾，如果我再次對行動提起異議，並要求立刻取消計劃，你會不會……」

「我同意，立刻撤離！」科爾森當機立斷。

只可惜，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兩輛港島防爆衝鋒車如鬼魅般從路旁的巷子裏竄出來，一前一後將神盾局的兩輛車堵在了路中間。

兩個荷槍實彈的防爆小組迅速下車，轉眼間組成封鎖式火力陣型。

與此同時，所有和大路連通的巷口、小路路口都鋪上了至少三層路障釘。路障後邊，同樣是大批荷槍實彈的軍裝警員。….街道和各處道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紛紛辟易，在巡邏警員的指揮下朝四面八方疏散。

看着周圍至少十倍於己的人員，以及至少二十倍的火力配置，科爾森第一時間阻止了部下突圍頑抗的打算。

在開闊的街道上，跟訓練有素且提前佈設伏擊圈的警察火併，輸贏幾乎一目了然。而兩個技術組員神秘的靜默，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難道要我們舉手投降嗎？」梅特工頗有點暴脾氣。

科爾森半是安撫、半是提醒地說：「不，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根本沒有人勸我們投降。」

黑人安托萬緊張地說：「如果是在伊拉克或者阿富汗，敵人包圍了你卻不要求投降，那情況可就糟糕了。」

「所以你大可放心，這裏是港島。」科爾森看着始終保持沉默的警察們，心裏漸漸有了底；「或許，是有人想跟我們談談。」

「你的觀察力和洞察力都令人驚嘆，菲爾·科爾森特工……不對，神盾局已經解散，你現在不是特工了。」在一陣電流聲后，車載收音機里的音樂聲驟然中斷，換成了一個科爾森很熟悉的聲音。

新任神盾局局長試探著問：「錫安先生？」

沒想到的是，對方真的能聽到而且回應了。

「是我。」車載收音機的聲音帶着「沙沙」的雜音，「本來想等你們到了體育館，正式實施綁架的時候才逮捕你們的；但是後來想想，那有可能在一萬多人聚集的場所引發混亂，所以就提前動手了。」

科爾森認真聽着向前的話，同時無聲地示意安托萬在車內搜尋；車載收音機可沒有通話功能，向前能直接與自己對話，說明車裏肯定有對方的收音設備。

「你是不是對我們有誤解，錫安先生？」科爾森努力保持鎮定，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這個詹姆·錫安是讓老長官弗瑞都感到頭疼的人，科爾森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小心。

「誤解？難道你們來港島的目的不是綁架蕾娜女士嗎？還是說我得到的信息有誤？」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科爾森話音未落。收音機里出現的聲音又變了。

「菲茲，定位蕾娜位置了嗎？」「蕾娜只是一萬五千分之一。」「只要蕾娜出現在監控鏡頭裏，我就能在兩秒鐘內發現她。」「一旦發現蕾娜，立即報告……」

科爾森和部下的對話一句接一句從收音機里傳出來。

科爾森神色不變，無聲地目視安托萬。黑人特工則無奈地朝長官攤了攤手，表示他什麼都沒有找到。

「讓你的人別找了，他什麼都找不到的；安裝竊聽器的辦法早就落伍了。」收音機里再次傳出向前的聲音。

「錫安先生，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想讓你們下車，交出武器，然後到我面前跟我面對面地談話；這樣隔着電台通話太不方便了。」向前說，「記得下車之前把所有的武器先從車窗扔出來，免得引起誤會。」….科爾森不說話，幾個部下也靜靜等候長官的決定；這幾位都是在一線拼殺多年的外勤特工，隨時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向前的聲音卻沒有中斷：「為了讓你們不至於產生誤判，做出什麼錯誤的舉動，我不得不提前告誡你們一聲；包圍你們的警察接到的命令，是堵截一夥表面上打着神盾局名義、實際上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你們要知道，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執法機構，對恐怖分子是從不留情。此時此刻，暗處至少有八支反器材狙擊槍瞄準了你們。」

一句話，讓神盾局特工們瞬間心若死灰。

向前催促道：「不要想拖延時間，一分鐘之內不下車，他們就會開槍。瞄準你們的狙擊手都是港島最優秀的特警；懷疑甚至挑釁他們的槍法，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

「你到底想幹什麼，錫安先生？」

向前拍著胸脯打包票：「下車，到我面前來，當面談一談。如果談話的結果讓我滿意，我可以讓警方放你們離開。」

科爾森難以置信：「我知道你有過人的財富和地位，但是我不相信你能隨意指揮執法機構。」

「你們還有三十秒鐘；是打算想聽完我的解釋，判斷出我對執法機構的影響力之後再下車嗎？」

「……」科爾森頓時語塞。連他自己加上三個部下，還有生死未知的兩個技術組員，六條生命的壓力頃刻間都壓在他肩膀上。

「ok，我們談談。」科爾森很快下了決斷。

手槍一支接一支被扔出來，四人陸續下車，高舉雙手擺出法國軍民熱烈歡迎德軍的姿勢。等他們遵循警察的命令走到路旁后，又有警員上前打開車輛後備箱，抄出了備用的幾支衝鋒槍。

四人被押到了附近一間法式露天咖啡館，向前就這裏喝着咖啡等他們，手中還把玩著一顆散發着黯淡光線的小球。

旁邊坐着的，正是科爾森此行的目標蕾娜，依舊一襲花色長裙。

一見面，科爾森先聲奪人：「錫安先生，好久不見了，你現在和蕾娜女士合作了？」

「確實有這種意向。」

「我必須提醒你，這位蕾娜女士工於心計，最擅長的就是謊言、欺騙、蠱惑人心。」

向前啞然失笑：「你的意思是，她是cia專門培養出來，負責撒謊、欺騙、偷竊的人？」

科爾森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我和她打交道的經驗來判斷，她可比cia那些學員厲害得多。」

「所以我才要跟你談談。」向前不以為意，「將你們雙方的話互相印證，然後再決定這一次合作的意向。」

「我覺得你的意向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出動了這麼多警察，是準備談過之後不論結果都把我們扔進港島的監獄？」

「當然不是。科爾森特工，你高估了我的影響力。」向前笑道，「今天到場的警察全都來自西九龍警署，是我私下拜託一位警方高層採取的行動。如果談話結果讓我滿意，明天那位警官會在新聞上承認，這是一起臨時防恐安保演習；當然了，如果我對談話的結果不滿意的話，新聞稿的內容也會隨之發生變化。」….「你不打算把我們交給執法機構？」

「我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嗎？那我重申一遍：只要你們能解答我的疑問，就不會被港島的任何執法機構調查，甚至他們都不會知道神盾局的新任局長今天來過。」

科爾森說：「好吧，你想問什麼？」他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不但觀察警察的動向，也在尋找那真假不明的八個狙擊手的位置。

向前彷彿沒看出對方的打算，平淡地說：「首先想請你介紹一下神盾局對蕾娜小姐的認知。我想驗證她所提供的信息真偽。」

科爾森瞥了一眼蕾娜，卻見對方神情自若，一臉的從容；他自然知道這種表情的背後意味着什麼。

「看蕾娜小姐的神態就知道，她對你說的一定都是真話。」

「誰知道呢？也許她的表情就是故意誤導你，讓你產生錯覺的呢？我想知道的不少，包括你們對蕾娜幕後之人的調查成果。」

「如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背後的人是誰，我們又怎麼會查到？」科爾森反問。

「那可不一定，有些事情說不定你們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說，那個把蕾娜小姐騙得團團轉的『千里眼』到底是誰？你們從『千里眼』身上獲得的情報，肯定是蕾娜所不知道的。」

科爾森略作思索：「加勒特，神盾局八級特工。」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請坐下說，你的朋友們也可以坐下點一杯咖啡，只要不離開或者打擾我們談話，都可以隨意。」向前展示善意，「告訴我，你們從加勒特身上查到了什麼？」

「那屬於神盾局的機密。」

「神盾局的機密不是都公開在網絡上了嗎？而且，神盾局本身已經不存在了。」向前笑着調侃了一句，「這樣吧，我用蕾娜提供的有關實驗室的線索作為交換。」m

「我們怎麼知道你提供的消息是真是假？」旁邊的梅特工忍不住插話；她似乎認為科爾森妥協得太快也太多了。

「首先，我也很難確認你們的消息真偽，這隻能取決於雙方各自的判斷；其次，我有一個更強大的理由說服你們接受交易。」

「什麼理由？」

「啪！」梅特工話音未落，她腳邊的地面突然爆起一團土石碎屑；灰塵散盡后，一個碗口大的彈坑觸目驚心。

「你瞧，雖然執法行動是假的，但狙擊手是貨真價實的。」

咖啡桌上一時冷場。

「吉迪恩·馬利克。」科爾森打破了僵局，「加勒特同這個人有特殊聯繫，這是我們查到的唯一線索。」

向前很熟悉這個名字：「你說的是在紐約大戰時提議往曼哈頓扔核彈的那個人——美國派駐世界安全理事會前任代表？」

「就是他。」

向前的腦子高速運轉起來，很多曾經迷惑不解的問題此時都變得清晰起來。

「你的消息真令人驚喜，科爾森局長。」

「那我們的交易呢？」

「啊，對了。」向前遞過去一個文件袋，「蕾娜提供的情報，都在裏邊。」

科爾森看也不看，眼下他最着急的是儘快脫身。

「我們可以走了嗎？」

「很抱歉，不能！」向前笑眯眯地翻臉了。

「你答應過的……」

「我答應過不會把你們交給港島的執法機構，但沒說不交給其他地方的執法機構啊。」向前笑得極為真誠，「你忘了什麼叫一國兩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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