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在手合會的基地里呆了整整三天。他指揮著不死忍者們清理山谷;手合會隱藏在這座山谷里的秘密相繼被搜尋出來。
第一天的時候,艾麗卡就帶著重傷未愈的馬特走了,兩人捎帶走了挨揍之後老實不少的棍叟。
向前前腳送走了三人,後腳自己也暗地裡開了傳送門離開山谷。
傳送門的另一頭是一個幽暗封閉的空間;當向前跨步過來時,他的腳下正躺著矢志田市朗那台巨大的鋼鐵武士機器人。
矢志田市朗本人依然被困在駕駛艙里;距離他被傳送到這裡已經過去一天一夜,此刻已然是奄奄一息。
「你的生命力出奇地頑強,市朗先生。」向前蹲下來看著昏昏沉沉的矢志田市朗。
昏暗空曠的環境里,只有牆壁上幾盞應急燈提供的微弱光芒,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清人的臉。
矢志田市朗此時連開口說話都費力了:「這是……哪裡。」
「昆崙山。」向前答道,「確切地說,是崑崙山脈某座山峰的山腹深處。」
聽到向前的回答,矢志田市朗卻沒有接話;他的思考能力正隨著生生命力的流逝逐漸衰減;他眼下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隨時都會咽下最後一口氣。
「你就安靜地享受生命中最後一點時間吧,我還有事。」向前起身離開,「有段時間沒來了,還需要給動力系統做個改造。」
矢志田市朗身邊又恢復了平靜;但是這份平靜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地,從矢志田市朗看不到的空間一角傳來一陣又一陣機械設備運行的噪音。
矢志田市朗昏沉的頭腦已經分辨不出聲響的來源;直到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之後,他才聽到一聲像是電源合閘的清脆響聲,而後整個空間大放光明。
矢志田市朗竭力睜開眼睛,直到這時,他才看清了所處這片空間的真實樣貌。
這是一個簡約而完善的電子機械研發實驗室。
說簡約是因為這裡的裝修極為粗獷,四面牆壁、頭頂天花板乃至一部分地面都還是***的岩石,只不過經過打磨平整。..
說完善則是因為這裡的研發設備相對齊全;至少最重要的設備檢測、改造工具、信息採集都備齊了。
在矢志田市朗渾濁的目光中,向前推著一台牽引懸挂裝置走了過來。
「喲,還捨不得死啊?你早就病入膏肓了,難不成還指望發生什麼奇迹?」向前笑著說了一句,隨即自顧自地將一條條牽引固定索往金屬盔甲上掛。
一邊幹活,他還一邊碎碎念:「我這裡難得有活人進來。這個山腹距離最近的地面也隔著兩百多米厚的土石層。山外面是一片廣闊的無人區,東南西北任何一個方向走出去一百公里都未必能看到活人。」
「換句話說,你肯定要死在這兒了!」向前掛好最後一根牽引索,打開了電源。
在齒輪的轉動聲中,金屬盔甲被緩緩拉起,呈直立狀固定在懸挂裝置上。
它立刻就會被送上實驗室中央的檢測台,並在那裡進行全方位的掃描檢測;之後就會被大卸八塊,以供向前做深入研究。
毫無疑問,這裡是向前最隱秘的私人實驗室;整個實驗室的所有建設工程全部由他親力親為,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實驗室的存在。
向前歷次冒險所獲得的戰利品,但凡屬於見不得光的,都儲存在這個實驗室的倉庫中。
當然了,會啟用這個實驗室來進行研究的,自然也是不能為外人所知的項目,例如眼前這一台金屬盔甲。
矢志田市朗最終在向前開始拆卸盔甲的時候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不但沒能永生,甚至也沒有機會埋進家族墓地,而是被丟棄在崑崙山脈某處荒涼冰冷的野外。
當金屬盔甲被徹底拆散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晚上;向前回到了手合會的山谷基地。
這三天時間裡,一些人陸陸續續來到山谷加入清理村莊的行列。
這些人來自世界各地,進入日本的理由各有不同;有的是遊客,有的是小生意人,有的是文化考察的學者,不一而同。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屬於政府機構不好確定行蹤的哪一類人。
最終,這些人都落足於手合會這座隱秘的山谷。
第三天的時候,向前見到了這批人的領頭者——一個中年華裔男子。
這個男人相貌平凡,渾身上下透露出來的氣質就是一個人到中年、有所積蓄但是也有生活負擔的中產階級。這樣的人不僅在日本,可以說在亞洲每個工業國家也遍地都是。
「老闆,第一批人員已經全部就位;預定的武器、設備也陸續起運。不過大部分都不能走公開渠道,運抵的時間不好把握。」
中年人在報告時也是一副職業經理人的口吻。
向前點頭認可:「不著急,這個基地是集團在日本埋的第一顆暗釘,首要就是穩妥,不能出事。你辛苦幾個月,務必把這邊的工作帶上正軌。」
「基地建設並不難;不過我還是認為預設的防衛力量過於單薄。」中年人說,「按照現在的計劃,基地可以有效抵禦小規模的雇傭軍或者精銳特種部隊攻擊;可一旦遭遇更大規模的攻擊,勢必無法阻擋。」
向前笑道:「我又不打算在日本搞武裝割據。要真是正規軍大規模進攻,那就是我跟他們徹底撕破臉開打了;到那個時候,守住一個孤零零的基地有什麼用?趕緊照預案把人撤出來才是正經。」
「我明白了。」
向前繼續說:「我在美國註冊了一家『火鳥"安保公司,接下來會以『火鳥"公司的名義在日本建立分公司。這個基地明面上就是安保公司的人員訓練基地。『火鳥"公司會派人處理明面上的經營事務,你要在幕後負責把握基地的核心項目。」
「如果以安保公司的名義公開活動,那麼基地的地產就需要合法的所有權。」中年人說。
向前無謂地一笑:「這個山谷名義上的主人是手合會推出來的馬甲,根本沒這個人;他們的頭目不是死了、跑了就是被抓了,現在可找不到人商量地產轉讓的事。」
他說著給中年人遞過去一個紙質的文件袋。
中年人打開看時,卻見裡面有一疊明顯屬於偷拍的照片,主角都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日本男人。內容……嗯,肯定是不能公開的那種。
「這人玩得挺開啊。」中年人將照片看了一遍;那個日本男人是絕對的主角,至於配角有時兩個、有時三個,全是年輕女人且不限人種。
「在手合會的保險柜里發現的,這人叫森信朗,日本眾議員。」向前點了點相片里的男人,「你去給他看看相片,問問他願不願意幫我們一點小忙。」
「明白了。」中年人點了點頭。
吞併這個山谷的地產屬於黑吃黑,只要手合會不敢公開跳出來,那修改一份文件的所有權人,對於一個眾議員而言不過小事一樁。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向前說,「對了,神盾局在日本有比較強的行動能力,你要注意安全;他們這些年一直沒放棄追查你。」
中年人一直平靜的表情因為「神盾局」這個名字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但最終也只是點頭示意,並沒有多說什麼。
向前把山谷中的不死忍者也交代中年人安頓之後,就施施然回了東京;他對中年人的工作能力很放心。
這個人叫沈然,他有個已經死去的父親叫冉沈;他父親曾經是個神盾局特工,但是卻建立了一個秘密犯罪組織「年獸」。
「年獸組織」後來被神盾局搗毀,冉沈被殺;沈然則改名換姓,孤身一人躲集團麾下,成了向前布在暗面的一柄利刃。
向前剛回到東京下榻的酒店,原本已經回到矢志田家族的莊園收拾爛攤子的真理子立刻得到了消息,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真理子小姐;我是該為信玄先生的不幸表示哀悼,還是應該為你擺脫牢籠、從此掌握自身命運表示祝賀呢?」
向前說話時目光瞥了一眼真理子身邊的雪緒;這個時候,真理子應該已經知道了事情的所有前因後果。
他問雪緒:「我的『朋友"羅根呢,回美國了嗎?」
雪緒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經常會把『朋友"打得那麼慘嗎?」
向前笑了:「你在為羅根抱不平?好心提醒一次,千萬不要喜歡上他,他就是一匹孤狼。」
「我爺爺呢?」真理子打斷了向前同雪緒的寒暄。
向前的回答依然是那個說過許多次的答案:「他不是已經被安葬於矢志田家族的墓園裡了嗎?」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那口虛假的棺材。」真理子氣沖沖地說。
向前懶洋洋地往沙發上一靠:「掌控了集團大權之後,整個人的氣勢果然不一樣了。」
「他是我爺爺。」真理子快被向前的憊賴樣氣死了。
「也是謀殺你父親的幕後真兇。」向前故作嘆息模樣,「一個謀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另一個企圖謀殺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未遂。他們還真是一對親父子不是嗎?」
真理子面色慘白:「我父親……真的是他嗎?」
「除了你的祖父,誰還有理由非殺你父親不可呢?」向前面無表情地反問。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真理子神情慘淡,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口中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向前轉頭看著雪緒,疑惑地問:「你沒告訴她嗎?」
「不,我全知道了。」真理子回過神來,「為了獲得永生,就可以讓人拋棄一切嗎?」
「歷史上求長生者數不勝數,其中不乏英雄豪傑,當然也不多矢志田市朗一個。」向前注視著真理子,「雖然顯得很不近人情,但我還是要說一句,現在更需要關心的不是矢志田市朗個人的生死,而是集團的生死。」
真理子面色一僵,下意識地垂下眼瞼以躲避向前森然的目光。
向前並沒有放過這位矢志田集團新主人的打算,他沉著聲說:「從信玄先生遇害,三天來集團的股價再次暴跌;大約已經跌回到我注資前的水平。」
「我和所有股東一樣都為此憂心忡忡,我甚至懷疑股價會不會直接跌破四十年前的發行價。」向前問,「不知道集團有沒有相應的補救措施?」
真理子面露難色,遲遲不能給出回應;因為她對此完全一籌莫展。
矢志田集團因為矢志田市朗的私心而釀就風波,集團的合作雖然暫時穩住了市場信心,但是矢志田信玄的突然死亡卻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現在,集團內部人心惶惶,外部不僅有債權人步步緊逼,甚至原本的合作者與盟友也開始露出貪婪地嘴臉。想著集團面臨的難以解脫的困境,真理子心裡對自己祖父也少了幾分牽挂,多了幾分怨憤。
不客氣地說,如果僅靠真理子一個人,矢志田集團必然無力回天。人的心性固然可以迅速成熟,但是個人能力卻不會無緣由地迅速提高。
內外交困的處境已經超出了一個二十齣頭年輕女孩的能力範圍。
但是向前依然冷眼旁觀,好似還在等著真理子的回答。
過了許久,真理子才開口:「矢志田集團的核心資產依然具有很高的價值,尤其是先進技術儲備和相關專利。」
「這一點我同意。」向前微微頷首。
真理子繼續說道:「目前集團的困境更多是因為競爭對手對我們的蓄意攻擊,他們截斷了集團的資金流和上下游企業的訂單,造成集團經營困難。但是這種情況並不會持久。」
「這一點我只能部分同意。」向前臉上多了點笑意,「這種蓄意的市場狙擊或許不能持久,但只要矢志田集團崩潰的速度更快一些,他們就達到目的了。」
真理子再次沉默了許久。
「如果矢志田集團崩潰集團也將遭遇重大損失;即便破產清算,你們最多獲取市場和資金補償,日本政界和商界不會允許你們拿走集團的核心資產,尤其是最重要的各項技術專利。」
向前的笑意更盛:「顯而易見……理所當然。」
「所以集團更應該和我們站在同一個戰壕里。保住矢志田集團才更符合你們的利益。」真理子急切地說道,彷彿溺水的人拚命要抓住面前的救命稻草。
向前不為所動:「但是那也意味著我要同日本政、商兩界的許多人交惡;其中利弊並沒有那麼簡單,我需要看到更多的好處。」
真理子輕咬著嘴唇,彷彿要下一個重要的決定:「雪緒,我要和向桑單獨談一談。」
「……」雪緒看著真理子突然泛紅的臉頰,霎時就明白過來。
「拜託你,雪緒。」真理子彷彿在哀求。
雪緒緊緊握著手中的打刀,彷彿下一刻就要抽刀砍人,但是最後只能憤憤不平地瞪了向前一眼,轉頭出了房間。
房門關閉,真理子長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伸手解下了身上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