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岡信根本沒理睬矢志田信玄脫口而出的疑問;彷彿他隨口說出的「見過武田信玄與武田勝賴父子」等話語根本不值一提。
一塊野豬肉被切下來放上了烤架;又從烤架上取下了已經烤好的肉塊裝盤。
「你要嗎?」吉岡信依然一副溫和的笑臉,彷彿一個禮貌待客的主人。
矢志田信玄爬起來,心有餘悸地看着吉岡信。這位矢志田集團的二代當家生來富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近距離接觸死亡。
眼前這個笑眯眯的中年男子已經成為矢志田信玄心裏認定的最可怕的人。
聯想到對方手下那些神出鬼沒的忍者們,矢志田信玄突然覺得自己曾經的想法是對么可笑:自己怎麼會以為能憑藉財富控制住這樣的人呢?
吉岡信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也不在意,隨手就將兩塊野豬肉放進自己的盤子裏,大快朵頤起來。
矢志田信玄在外界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巨子,但是在吉岡信這裏並沒有值得高看一眼的地方。
像這樣的富二代如果有才華、有手腕,的確很容易就能混得風生水起。而且因為自身權勢,也容易養成一副目無餘子的高傲姿態。
但只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的命完全捏在你的手裏,所謂權勢、財富根本保不住他們的時候,這些人立刻就會變得比鵪鶉還老實。
這數百年來,同樣的情況吉岡信已經遇到過無數次,同樣出身的人他也敲打過無數個了。
「你究竟想幹什麼?為什麼要設計坑害我們矢志田集團?」再次開口的時候,矢志田信玄就弱勢了不少。
「坑害?不不不,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並順帶向矢志田家族收取足夠的利息而已。」吉岡信邊吃邊說,滿嘴流油。
「什麼東西?」
吉岡信咀嚼著野豬肉,看着矢志田信玄笑了;他用餐刀朝南邊指了指,問道:「知道那邊是什麼地方嗎?」
矢志田信玄順着對方指的方向看去,越過庭院的院牆,只看到遠處一個林木鬱鬱蔥蔥的山頭。
「我怎麼會知道?」
吉岡信「呵呵」兩聲:「看來你父親確實沒有把你當做繼承人來看待;都病入膏肓了,依然沒有告訴你矢志田家族的秘密。」
說起繼承權問題,矢志田信玄不免又怒火高漲。
「原本不是你答應過幫我處理這個問題的嗎?真理子回國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你們毫無動作。」
「像你這樣急不可耐要送女兒去死的父親還真少見。」吉岡信調侃道。
「我原本也不想的。」矢志田信玄低聲吼道。
他一開始確實不想走到謀殺女兒這一步;最初的設想是早早把女兒嫁出去,斷了父親隔代傳位的念頭。
將來即便自己依然生不齣兒子,大不了等老了再把外孫過繼回來繼承矢志田家,也算把資產還給真理子了。
可沒想到的是,父親矢志田市朗那邊的動作越來越露骨,大有一種即便真理子出嫁也要安排她繼承集團的意思。
矢志田信玄最終生出了對女兒的殺心。
「翻過這座山頭,山的那一邊是一個小山谷,叫望月平」吉岡信再次指了指南邊的山頭,「曾經是望月家的領地;望月家當年也是甲三家中赫赫有名的一支。」
「時過境遷啊,曾經的忍者傳奇早已經隨着歲月流傳而消逝了。」
說着這些感慨,吉岡信三口兩口吃完了剩下的烤肉。
「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矢志田信玄不解。
「稍安勿躁,就要說到了。」吉岡信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望月平的領地幾經流轉,到江戶時代,被一個新崛起的貴族接手,那就是你們矢志田家族。」
矢志田信玄愕然以對。
「不錯,望月平那邊就是你們矢志田家族的根本之地。時至今日,那裏依然是你們家族秘密訓練忍者的地方。」吉岡信將清酒一飲而盡,「同樣的,那裏也是我要拿回來的地方。」
矢志田信玄當然知道有一個忍者組織世代侍奉自己的家族,那個負責家族莊園安全的原田健一就是那支忍者眾的當代首領。
「那是矢志田家族的祖產,同你有什麼關係?」
吉岡信突然暴怒:「那不是你們的,是我的!」
「在遇到我之前,矢志田家不過是公卿門下的走狗,說是忍者眾,其實不過是一群到處乞食的乞丐;足利義輝、松永久秀、六角義賢,誰都沒有拿正眼看他們。」
「是我,教會了他們高明的忍術;是我,讓你的祖先有了立足亂世的資本。你的祖先也加入手合會,立誓成為我在陽光下的代言人。」
矢志田信玄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很想怒斥吉岡信胡言亂語,但是面對那猙獰的面孔和凶厲的目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吉岡信冷冷一笑:不過是個外強中乾的富二代罷了;別人吹捧起來的商業帝國繼承人。半輩子順風順水,碰到真正的硬茬子就暴露出底色來了。
「四百年來,望月平一直是手合會最重要的忍者訓練基地;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的——直到你的父親違背了誓約。」
吉岡信再次為自己倒上了清酒。
「他打破了維繫四百年的誓約;利用美國駐軍的力量,清除了我安插的親信,將望月平和數以百計的忍者學徒據為己有。」
「其實我挺佩服矢志田市朗。」吉岡信目中露出回憶的光芒,「和你相比,他才更像武田信玄。手腕、心計,都是一時之選。這麼多年來,利用美國和日本政府的力量,屢屢破壞我重奪望月平的計劃。」
「但是很可惜啊,他就要死了。猛虎僵卧,只能坐視我捲土重來。活得長久一些還是有好處的,雖然一時失利,但是等你的對手死光了,自然也就不戰而勝了。」
看着怒氣沖沖卻不發一言的矢志田信玄,吉岡信不屑地一笑:「現在,你可以走了;堂堂矢志田集團的負責人不能死在我這裏。」
「你……你就不怕我……」矢志田信玄兀自想挽回一點顏面。
吉岡信滿不在乎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怕什麼呢?怕你告訴別人,有一個從戰國時代活到現在的老傢伙威脅要毀滅矢志田家族嗎?」
「你還是更多關心一下你那個將死的老父親吧。」
吉岡信再一次指了指南邊:「他在望月平里似乎搞了什麼大動作,相比起你來,那個老傢伙才更值得我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