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沉寂在狀態里,一雕一琢皆灌注了心神念頭,物我兩忘,一心一意的篆刻符文,一個又一個的鈴鐺蛻變為法器。
不知不覺間,忘卻了時辰晝夜,忘卻了日月陰晴,不吃不睡,只喝清水,一直持續了五天六夜,沒有絲毫的間斷和妄念,自始至終都保持如一。
這天早晨,秋雨風涼,張昊在屋檐下,視若不見,聚精會神,提起刻刀一收,目光一凝,眼有重瞳,只見光華大放,龍文浮空,結成符籙,瞬即烙印在鈴鐺上,開光顯靈。
把鈴鐺放在一起,一百零八隻,靈光相互輝映,如一整體,豁然天成。
「嗯?下雨了!」
張昊收起目光,恍然回過神來,心意太專註,這時才發現下雨了。
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子,腰軀四肢舒展,渾身筋骨發出一陣劈哩啪啦的脆響,氣血疏通,瞬即充滿經絡,只覺得一股眩暈上頭,眼前一黑,張昊差點踉蹌摔倒,連忙扶住著桌案。
靜止得太久,太過專註,肌肉、筋骨、內臟、氣血、神經等等,都已遲鈍了,突然由靜轉動,來得太猛了,心神恍惚,氣血倏然消耗又倏然充滿,造成經絡混亂,一瞬間的心律失常,輕則頭暈目眩,重則一時緩不過來,直接意識崩潰,心肌抽搐癱瘓,當場猝死。
「久坐不動,熬夜不眠,猝死率極高,差點把這事忘了。」
張昊謹記心得,雖然他道行高深,練髓之後,體魄機能已達登峰造極,但熬了五天六夜,不吃不睡,還要心神專一,消耗極其龐大,所以這次閉關布陣是對他修行的考驗。
活動了一會兒身體,感覺還不錯,他道武兩修,練髓換血,脫胎換骨,肉身機能比他預想的還要強,此刻竟然沒有疲憊,依然渾身是勁,神元氣足。
拿起鈴鐺,掛在道觀的屋檐、房角、房梁、走廊等高處,布置成一百零八星宿格局。
開啟重瞳觀望,只見龍騰祥雲,氣象萬千,一陣風兒掠過,「叮叮鐺……」一百零八隻鈴鐺按照格局的順序,有規律的搖晃清鳴,節奏匯聚成一曲法音環繞,龍獸咆哮,符文閃爍,結成一幅星宿天象陣法,古樸玄妙,籠罩整個道觀。
仔細觀察,陣法還有破綻,很多位置沒達到協調,畢竟這一百零八隻風鈴,陣腳太多,格局太大,即便推算對了,掛鈴鐺時也或多或少有點誤差,這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在張昊的重瞳面前,陣法靈光一目了然,一個一個的調整矯正,消除破綻,格局達至完美,豁然一體,隱約與天象星辰共鳴,陰陽力場相合,從虛空之中引動一縷光華加持,猶如彩虹光暈一般。
張昊見狀,不由得驚喜,若是水汽和光彩充足,氣場顯形,必然能凝結成真正的彩虹光暈,但氣場還有些弱,對天氣的要求太高,必須天時地利達到一定的條件,才能真正顯形。
「再在道觀周圍布置四象陣法,有了四象守護,鎮壓風水,氣場才能鞏固。」
張昊喃喃自語,小心搬出幾大方漢白玉,換刻刀和鑿子,接下來該雕刻風水石雕了,與風鈴相比,這四象石雕才是真正的考驗。
點燃小火爐,煮水泡茶,取出乾糧米餅,又取一截藏香,焚香,喝茶,吃餅,補充些體能,閉目養神,放空心意,略微的休息一下,調整狀態。
陣法一途,博大精深,改變局部的陰陽,從而達到某種效果,但要改變陰陽氣場,只有兩個方法,陣法也由此分為兩大類型。
一個類型是:順應風水地理的規律,更改格局,格局變了,陰陽也就變了,這種陣法需要大興土木,格局越大越好,甚至結合天象星辰,陣法覆蓋的範圍極其寬闊,可鎮住一方大地之風水,道教五大分支之一宿土,便是研習此道。
但此陣太過龐大,誤差極大,破綻太多,功效也就降低了,而普通人也用不上,以至於逐漸失傳,褪化為小範圍的風水堪輿,只有宮廷司天監一脈,為皇室所用,監管天下風調雨順,庇佑帝王氣運,但清朝之後,最後一任御用術士納蘭奉天被蔣某帶走,這一脈就失傳了,其中還牽扯到紫薇術藏也一併失傳。
不過最近幾年的道教界,雖然沒落,失去了底層基礎,但政策的開放,宗教信仰自由,中上層逐漸恢復,受到達官富人們的追捧,又有人研習大型風水,很多城市、大型工地、別墅設計等等,都請了風水大師布局。
除了風水陣法,另一類型的陣法是:術陣法。顧名思義,以『術』布陣。
如果說風水陣法是利用天地萬物的廣義陰陽,順應規律,那麼術陣法,便是利用人體自身的狹義陰陽,修行自身,創出術法,以術法構建陣法,扭轉規律。
而布置陣法,也遵循太極法則:少,中,太。
單一結構的風水陣法與術陣法,猶如『少』與『太』,皆是極端,要麼太簡單,要麼太厲害,極而轉,既是最簡單,也是最厲害。
先說單一的風水陣法,遵循天地規律,天地規律既是最簡單,隨處可見,但也是最厲害,天地萬物的運行,冥冥之中的運勢,皆包容其中。
又說單一的術陣法,脫離了天地,以自身術法布陣,既是最厲害,可扭轉規律,也是最簡單,無須藉助任何外力,隨手可成。
不過風水堪輿的入門條件很低,卻易學難精,而術陣法相反,入門條件極高,至少需要達至煉神返虛,術法寄託於虛空,但一入門就鬼神莫測,厲害至極,非凡夫俗子所能明白。
因此,陣法通常是選擇『中』,以風水與術法結合,藉助風水布局,術法加持於器,相互配合,但千萬不要小看此道,修習到高深境界,天地陰陽與人體陰陽結合,融為一體,天人合一。
張昊的傳承普通,除了看家本領的趕屍術和鎮魂符,其餘皆是自己推演,陣法也是如此,偏向於最基礎的風水堪輿,不過他的基礎很好,精通玄理,研習易經,構建出一套自己的推演法,也就是識海里的周天龜殼,又學了七卷紫薇斗數,以及天相入門的二十八星宿,推演出這套四象陣法。
嚴格的說來,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從風水堪輿,過度為了宿土,這是天人合一之道。
張昊調整好了狀態,手持鑿子刻刀,繼續開工,雕刻漢白玉。
漢白玉是一種名貴材料,不是真玉,而是大理石的一種,質地堅實細膩,通體潔白無瑕,宛若美玉,據說從漢代開始,便用來修築宮殿、裝飾廟宇、雕刻神像等等,故而得名漢白玉。
隨著他道行的提升,接觸的東西越來越多,畫符開光,對各種材料的認知也有了心得,不同的材料質地,影響了加持的方式,而加持方式的差異,也就影響到了加持的效果。
首先,是木材。普通木材的質地太疏鬆,有縫隙,不適合筆墨和雕刻,因此需要質地緊密細膩的高檔木材,而木材有經絡,還有木靈精氣,自身就有諸多功效,可筆墨滲透,也可雕刻成形,加持術法的效果最好,是製作符籙和法器的上上之選。
其次,是石材。石材也需要質地緊密細膩的高檔石材,但石材沒經絡,不適合筆墨畫符,也沒有柔韌性,不適合製作器物用具,因此只適合做石雕,而石材也有靈氣,首選靈玉一級,然後是常規玉石一級,最後是漢白玉一級。
其三,是金屬材料。質地太過緊密堅硬,筆墨不能滲透,只能用篆刻,但篆刻依然也很生硬,因此加持的效果偏差,但不同的金屬,柔韌度也不同,柔韌度越高,篆刻越流暢,效果也就越好,以此排名:鐵、銅、銀、金,這四個級別的金屬,加持效果依次遞增。
他篆刻的風鈴就是銅鈴,而石雕用的是漢白玉。
石雕在風水堪輿里是鎮宅大器,以龍為主,以及龍生九子,不過他雕刻的是四象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嚴格的說來,這並不是神獸雕像,而是星斗圖陣,神獸只是星斗化形,以四方二十八星宿為陣,加持神念,開光顯靈,與四方天相合一,鞏固道觀風水。
只見張昊起手落錘,打得叮叮噹噹,鑿出一個雛形,換了小號鑿子,繼續敲打雕鑿,雛形略見青龍形態,換了更小號的鑿子刻刀,一點一點的雕琢,初顯一鱗半爪,隨後再換刻刀,精心打磨,終見青龍。
這過程是純手工雕琢,極其繁瑣複雜,耗時三天四夜,每一鑿每一琢皆灌注了他的心神念頭,即便只是一塊凡石,此刻也脫變為了一件法器。
但這還沒完,張昊毫不停息,在青龍身上雕琢東方青龍七宿。
二十八星宿,並非是二十八顆,『宿』是一個天相術語,類似於現代術語的『星座』,二十八星宿就是二十八個星座,包含了諸多星辰,分為四方,每一方有七宿,又與五行日月天干地支相對應,天時地利,推演人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