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幫就是他的路，有些人註定要置身黑暗才能走到頂端。」
「而且不要小看他的出身，他的基因並不比任何人差。」知者意味深長地看了初義忠一眼。
「難道說他真是那個人的……」初義忠突然回想起知者曾經說過的東西，還有剛剛和陳悍那些莫名其妙的對話。
他也明白知者說的那個人是誰，畢竟在當時這是一件轟動整個庫斯的大事。
可無論從哪方面，都看不出那個人跟陳悍有關。
「傳聞，那個人在流亡時，有一個後代，是個男孩。」
「後來他出事後，後代不知所蹤，沒有明確證據證明是死還是活。」
「如果他的後代還活著，現在差不多就是二十來歲。」
「你想想我們對陳悍的信息調查，二十來歲，無父無母，甚至查不出監護人是誰，就像憑空出現在藍月星一樣，這本來就很可疑。」
「最重要的是他給的那份德克蟲族資料，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那不是庫斯能擁有的東西，極其可能是來自外星團。」
「所以結合種種，陳悍大概率跟那個人是有關的，就是那個人的後代也不一定。」知者低聲說著他的猜測。
「難道他繼承了那個人擁有的東西？外面夢寐以求的，其實一直在他手裡？」初義忠無論表情和語氣都顯得很激動。
要真像他說的那樣，那事情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我不敢確定，目前也沒有證據。」
「但你想想，如果沒問題，他和北涼，如何在極短的時間裡做到突然崛起？」
「外星團才有的資料，怎麼會出現在陳悍手裡？他為什麼能清楚知道那是什麼？」
「這一切，都是運氣麼？真的有這麼好的運氣麼？」知者又伸出另一邊手，十指交叉放到桌子上。
他的懷疑都是非常有依據的，什麼運氣，都是外行的看法。
事實北涼的一切全建立在絕對強大實力的基礎上。
只是陳悍藏得很深，導致外界有了北涼全靠運氣這種錯覺。
「他居然是蓋亞人……居然是蓋亞人……沒想到啊……沒想到……」初義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個消息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他實在沒料到一直被整個庫斯追殺的蓋亞人，就在他眼皮底下，甚至他還接觸過。
「嗯，我也是剛剛才猜到，這個人，不簡單的。」知者點了點頭，這也是一個讓他感到震撼的消息。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嗎？還是跟我們一樣，有猜到，並不敢確定？」初義忠繼續問著，他現在心裡太好奇了。
「我剛剛說那番話，就是為了試探他，從反應上看，他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話里話外，都能感覺到他在刻意隱瞞著什麼。」
「這可以理解，剛見面，他對我們有防備，很正常，要是真那麼容易相信別人，他也走不到現在。」
「我不想讓他反感，就沒有問下去，只是給了他聯繫方式，等相處多些時間後，自然會把真相說出來的。」知者點了點頭，他比起陳悍，還是老道很多的。
「那他父親那邊，真的跟您有交情，還是同樣在試探？」初義忠現在都有些搞不懂知者的意圖了。
關於知者和陳梟的父親的事，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也沒有聽說過。
畢竟那時候他也很年輕，正處於待在執法者聯邦內部摸爬滾打的上升期，算不上大人物。
「我沒有騙他，真有。」知者頓了頓，很快聲音又帶上哀傷，「二十多年前，蓋亞的秘密剛暴露時，我們灰洞系的情報部門收集到伊迪絲要動手的消息，我暗中對蓋亞發出了警告。」
「主要是我知道伊迪絲的野心，不想讓她擁有過於強大的力量，那樣對所有星系都不利。」
「當時他們的高層很重視，問我應該怎麼辦，我給了他們逃的建議。」
「因為投降交出東西，也是死，唯有放棄星球逃離，才有希望。」
「不過，他們沒有接受我的建議，這也可以理解，換誰都放不下自己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星球。」
「就這樣，最好的離開時機錯過了，各種聞風趕來的敵人接踵而至，蓋亞人開始拼死抵抗。」
「他們的軍事力量還是比較有說法的，前期算是頂住了敵人的攻勢。」
「但隨著伊迪絲派出火衛系的力量入場，局勢就開始形成一邊倒的局面了。」
「這時候蓋亞的高層主動聯繫了我，其中就有陳梟，那位傳奇指揮官。」
「大概就是說他們願意提供一部分科技支持，換取灰洞系的支援。」
「因為他們知道把東西交給敵人也是死，還不如跟事先對他們發出警告的人合作。」
「我當時很心動，蓋亞的科技不凡，連灰洞系也沒有。」
「要是能得到，灰洞系一定會進入飛速發展期，一舉邁入四級文明星系的大門也說不定。」
「不過，我不想騙他們，表明了灰洞系沒法派兵的意圖。」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畢竟是兩個不同的星系，別人的家事，我打著執法者聯邦的名義過去，那就是入侵，會演變成星系戰爭。」
「以星球的名義過去嘛，又需要準備很長時間，也很難形成規模。」
「最終救不了蓋亞不說，還可能把大量戰艦給搭進去，沒有任何意義。」
「畢竟是面對無數敵人的進攻，想跨星系守住，真的是太難太難了。」
「當時蓋亞的高層顯得很無助，表示他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再沒有援軍，唯有玉石俱焚這條路。」
「我第二次給了他們逃的建議，再捨不得，唯有活下去，才能保留火種，獲取希望。」
「並說明，只要他們逃來灰洞系，那就安全了。」
「那時任何膽敢追擊的敵人，都會被視為對灰洞系的入侵，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兵，對蓋亞進行庇護。」
「還答應蓋亞人，他們逃過來後，我會給他們一顆資源豐富的星球，給予扶持，供他們發展，當灰洞系本土星球那樣對待。」
「當然，我這樣是有私心的，除了不想讓伊迪絲拿到想要的東西，也希望能把蓋亞的科技弄到灰洞系。」
「這個弄不是指搶，而是只要將蓋亞人同化，讓他們在灰洞系紮根，那他們的科技，遲早也會變成灰洞系的科技。」
「蓋亞要是有朝一日能成為四級文明星球，那灰洞系也會跟著成為四級文明星系。」
「這次蓋亞人沒有拒絕，短暫地討論後就答應了，說他們會開始撤離計劃，希望我能夠言而有信，給他們提供庇護。」
「我也確實沒有騙他們，保持地獸系通往灰洞系星門暢通的同時，還暗中讓多個旗下的星球朝地獸系派遣艦隊。」
「這樣就能提前在途中掩護他們的逃亡艦隊，好讓他們安全抵達灰洞系。」
「那番談話後不久，蓋亞人開始放棄自己的星球，艦隊進行撤離，很快整個星球遺留的人口就被屠殺殆盡。」
「但是吧，事情沒能像我們所希望的那樣發展。」
「不知道伊迪絲是如何察覺的，在通往灰洞系的星門附近布置了重兵，幾乎每個星門都有，讓蓋亞的流亡艦隊寸步難行。」
「他們是輕鬆可以躍遷過一個星門，甚至十個星門。」
「可能源物資是有限的，整支艦隊不可能只依靠躍遷抵達灰洞系。」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選擇前往防守比較薄弱的天河系。」
「等下一次聯繫上我的時候，逃亡艦隊已經在前往天河系的途中了，所剩下的高層，也只有陳梟一個。」
「他跟我說，沒法直接從地獸系過去灰洞系了，只能先前往天河系，再想辦法從天河系轉到灰洞系。」
「當時我立刻就知道這是伊迪絲的圈套，立刻發出了嚴厲的警告。」
「因為她不可能只封鎖前往灰洞系的星門，卻留下天河系那邊的破綻，肯定是想把蓋亞的逃亡艦隊引到天河系那邊。」
「這樣她就可以實時知道逃亡艦隊的動向，從而瓮中捉鱉，把逃亡艦隊的東西拿到手裡。」
「陳梟說他也知道這是敵人的陰謀，但沒辦法，地獸系都是敵人沒法再待，前往灰洞系那邊又寸步難行，別的星系距離會更遠，也到不了灰洞系，只能做出這種下策。」
「他還表示一定會注意，防止遭到敵人攔截，也不會全程走星門，而是星門和星際之海換著走。」
「大概就是通過一個星門後，會整支艦隊遁入星際之海，以偽光速度航行一段時間。」
「等到過了數個月，再跳一個星門，這樣能保證敵人無法判斷艦隊的具體行蹤，更沒法做出攔截。」
「那時候我也沒太好的辦法，只能一再提醒他注意，等待著他安全抵達灰洞系那天。」
「就這樣，原本從地獸系前往天河系通過跳星門只需要一個來月的路程，蓋亞的逃亡艦隊走了兩年多。」
「途中經歷了怎樣的磨難，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我也想像不出來。」
「期間我們每段時間都會聯繫一次，問一下近況，到哪了之類的，慢慢，我跟他，就成了朋友，會談起很多東西。」
「比如他就曾經跟我透露過，蓋亞所擁有的科技，其實並不像外界的傳聞一樣，屬於蓋亞自己的研究，而是來自其它星團。」
「還說這個星團幫助蓋亞，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只是想讓庫斯變強，強到自己可以抵擋天災的地步。」
「並講明他的手中有一份關於德克蟲族的詳細資料，可以給我，讓我共享給整個庫斯，提醒所有人，天災就要來了，那才是真正的敵人。」
「但當時他沒有給，而是強調要等到見面後，可能是在顧忌什麼。」
「可惜我們最終沒能成功見面，在即將抵達天河系之際，蓋亞的逃亡艦隊還是被發現了。」
「後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陳梟跟敵人同歸於盡，大量蓋亞的逃亡者下落不明，直到今天。」
「這些蓋亞人中，絕對有陳梟身邊的人，甚至他傳聞中的後代。」
「而蓋亞遺失的科技，至今也沒有任何星球得到，像火衛系得到的那些，不過是鳳毛麟角而已。」
「這件事我有責任，如果我當時能夠果斷一點，不考慮那麼多，先派兵支援，再把蓋亞的逃亡艦隊帶到灰洞系，事情的結局可能會完全不一樣。」
「他不該死的，他理應會延續自己的傳奇，成為抗擊天災的頂樑柱才對。」
「這是整個庫斯的損失，灰洞系的損失，智人的損失。」
「所以當我看到陳悍給了你的那份東西後，就聯想到了這兩人的關係。」
「見了一面後，心中就更加確定了，陳悍，大概率就是陳梟的後代，蓋亞的火種。」說完很長的一段，知者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其中有自責，也有唏噓。
一顆傳奇般的星球，一個傳奇的種族，一位具有傳奇色彩的指揮官，居然以這種方式落幕。
哪怕時隔二十多年，他回想起來，跟陳梟對話的那一幕幕似乎還在眼前。
而初義忠聽完這段往事，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在知者身邊待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可見在知者心底埋得有多深。
「很好奇我怎麼從來沒講過是吧？」知者突然問了一句，似乎看穿了初義忠心中的想法。
「是……」初義忠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在當時屬於絕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要塞負責人，艦隊指揮官，想著等蓋亞人過來後再說。」
「他那邊也是，就是怕消息走漏，暴露我們雙方的真實意圖。」
「這也導致那麼多年過去，外界有無數關於蓋亞的傳聞，卻沒有一件是跟灰洞系有關的。」
「因為除了我和他，可能真的沒有人知道了。」說到這裡，知者又停下來。
似乎在回憶過去，看不清他臉上此時是個怎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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