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旦姆利星在巴坦系的地位是怎樣？又是執法者聯邦旗下的？」妙影突然問著。

  她想知道斯旦姆利星有沒有靠山，要是靠著五級文明星系的執法者聯邦，或者行為遭到執法者聯邦的指使，那問題會比想像中還要嚴重。

  因為巴坦系是庫斯最強的存在，跟巴坦系作對，就等於等庫斯的至高力量作對，很難有出路。

  「這倒沒有，巴坦系四級文明星球不少，斯旦姆利星算不上特別突出，跟執法者聯邦的聯繫不深。」

  「而且你們對執法者聯邦可能有些誤解，不是所有執法者都是壞的，不然庫斯早就亂套了。」

  「在變成一位壞人之前，所有人都想著怎麼做一位好人，只是有時候走錯一步，做錯一個選擇，就沒辦法回頭了。」囚奇搖了搖頭，回答的時候沒有看陳悍，眼神中帶著一絲對過往的回憶。

  年輕的時候，他意氣風發，也是一位正義的執法者。

  後來為了權力，沒有經住誘惑，蒙蔽了良心，逐漸成為火衛系和伊迪絲的傀儡。

  但他其實不後悔，要是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麼選擇。

  因為權力的滋味過於美好，讓人回味無窮。

  他苦惱的是掌權過程中做得不夠好，白白浪費了很多機會，最終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而已。

  這番話讓場上的北涼眾人都安靜下來，陳悍還不由地點了點頭。

  論好和壞，那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普通人眼裡，北涼做的惡，可比執法者聯邦多得多。

  可正如囚奇所說，作惡之前，他們大部分都是老實本分的正常人，甚至沒有幹壞事的想法。

  只是最終都沒辦法，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能不能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不是其它星系指使，你們統治天河系，究竟是為了什麼？錢？還是人？」囚奇滿臉認真。

  本來他是想問陳悍等人怎麼幹掉火衛系援軍的，但之前看那段視頻，發現了眾多空雷，他就猜到大概發生什麼了。

  現在剩下的，就只有陳悍等人的目的。

  一夥三流匪幫，怎麼會有治理整個星系的心思呢？還是在頂著外界巨大壓力的情況下。

  這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先不說能不能管好，萬一管不好，可是要萬劫不復的。

  本來他以為陳悍等人只是找一個好聽點的藉口。

  但從剛剛的交談中，他感覺到了這夥人心中的信念，所以非常好奇。

  「不止是伊迪絲有野心的，我們也有，只有背靠一個星系，我們才能實現這份野心。」陳悍沒有猶豫，只是回答得很模糊。

  拿下天河系當然是為了後續建立蓋亞帝國，這點在很久之前就確定了，並且堅定不移。

  只是這種事他不會對囚奇說，哪怕這個人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

  「你們還有沒有什麼問題？沒有就送我上路吧，死得不冤，夠了，夠了……」囚奇晃了晃完全空掉的酒瓶，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嘴裡不斷嘀咕。

  他能感覺到陳悍等人疑惑的東西都問完了，剛好他也沒有什麼想知道的了，那他就得死了。

  像陳悍等人會放過他這種事，他沒幻想過，這不是北涼的風格。

  而且他身為天河系的執政官，只要不死，天河系終究都是無法安定的。

  「這麼急著死？不再聊聊了？」陳悍又給囚奇遞過一瓶沒開過的酒。

  原本他以為囚奇挺貪生怕死的，會求饒之類的。

  沒想到見面後，囚奇展現出來的，跟他想像中有很大不同。

  剛剛得到的部分消息還是非常重要的，他得再拖點時間，想想還有什麼要問的東西。

  「跟我們北涼合作，做一些事，能讓你先活著。」牧千野跟在陳悍後面說了一句。

  囚奇剛接過陳悍手中的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聽到牧千野的話，整個人都是一愣。

  不只是囚奇，同時愣住的還有陳悍等人。

  因為場上跟囚奇有著深仇大恨的，就是牧千野。

  雖然囚奇不是殺她父母這件事的主謀，但也參與在其中了。

  按理來說她巴不得囚奇立刻死掉才對，怎麼會說出先活著這種話呢？

  不過，由於囚奇還在，眾人就沒有問，他們知道牧千野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聊聊可以，但我是不會跟你們合作的。」

  「要是想讓我以天河系執政官的名義向外界說些什麼，或者揭露伊迪絲暴行之類的，那就別想了。」囚奇打開酒瓶，喝了一口，連續搖著頭，態度很堅決。

  儘管牧千野還沒有說想讓他做什麼，可老道的他多少已經猜到了。

  「伊迪絲手裡有你的把柄是吧？」陳悍微微眯著眼睛。

  從剛剛囚奇的態度來看，這個人已經自暴自棄了，理應是有意向跟他們合作的才對。

  但拒絕得又那麼直接，明顯是有不得不拒絕的理由。

  現在伊迪絲明明不在天河系，囚奇還那麼害怕，大概就是受到某種要挾了。

  「差不多吧。」囚奇很無奈地點了點頭，「能坐上這個位置，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是在天河系，可我的家人，都在火衛系生活。」

  「我是個失敗的執政官，害了無數人的家庭，這點我很清楚。」

  「可我不想當一個失敗的丈夫，或者一個失敗的父親，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最小的才五歲……」

  說這句話的時候，囚奇有些呆滯的眼神，帶著些許憧憬，或者說憂傷。

  如果不是近期連續發生這麼多事，他應該近期就可以跟家人團聚的才對。

  可惜，沒有機會了，他們數個月前的見面，變成了永別。

  「你倒還挺顧家。」陳悍調侃了一句。

  也突然明白囚奇的選擇了，這個把柄，對於一位五六十歲的中年人來說，確實是致命的。

  「哈，算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吧。」囚奇也用調侃的語氣回著，還笑了笑。

  只是這笑容中，顯得是那麼苦澀。

  「現在行星要塞失守，天河系淪陷，你認為伊迪絲會放過你？或者你的家人？」

  「反正都是死，不如給她整一手大的，讓她也體會一下痛苦的感覺。」牧千野試圖說服囚奇。

  她心中確實有些計劃，可囚奇不配合的話，很難實施。

  「她不會放過我，我肯定是必死的，這點從未懷疑過。」

  「但她可能顧不上我的家人，或者看在我給她當了二十多年狗的份上，繼續讓他們活著。」

  「所以我最好就這麼死了，讓這一切結束。」

  「可我要是幫你們做什麼，或者在明面上跟她為敵，她是一定會對我家人動手的，說不定還會用最極端的手段折磨，我不能這麼做。」

  「至於痛苦，她是不會痛苦的，痛苦的只有失敗者而已，比如現在的我。」

  「殺了我吧，我對你們而言，已經沒有價值了。」

  「要是你們覺得還不夠解氣，動用你們折磨人的手段也行，這會讓我更痛苦。」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的選擇是不會改變的。」囚奇看了看陳悍，又看了看牧千野，最後環視了場上北涼所有人一圈。

  這一刻，他光著的腦袋，滿臉胡茬，深深的黑眼圈，醉醺醺的表情，顯得是如此狼狽。

  唯有眼神，是那麼堅毅，仿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動搖。

  這也確實是他此生最堅持的一次了，人嘛，總得有一條底線的。

  陳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當一個人不怕死的時候，確實什麼手段都是無效的，那他們也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眾人的目光則是都放在牧千野身上，這件事，當然是要由牧千野動手，或者下命令。

  「帶下去先關起來吧。」牧千野頓了頓才開口。

  很快門口處幾名人造人就走了過來，抓住囚奇的手臂。

  囚奇也不反抗，手裡緊握著酒瓶，跟著朝外面走去。

  隨著囚奇完全離開，阿敖便率先開口：「大姐頭，這個人是得死的吧？為什麼……」

  囚奇可是他們前一段時間的頭號大敵，給他們造成了無數阻礙。

  更別說囚奇跟牧千野的私人恩怨，沒理由會放過才對。

  「得死。」牧千野點了點頭，又迅速搖了搖頭，「但不是現在。」

  「我們還能從他身上得到一些什麼嗎？」妙影有些不理解。

  就剛剛囚奇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哪怕是把皮全剝了，估計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既然如此，還不如殺了呢，省得夜長夢多。

  「能的，只要用對方法。」牧千野扶了扶單片眼鏡，似乎在思考。

  「說說你的想法。」陳悍走到會議桌旁邊，找了個椅子，直接坐下。

  阿敖等人也是，隨便找了個座位。

  很快場上就剩牧千野還站著，她深吸一口氣後，才緩緩開口：「現在我們是拿下行星要塞了，相當於清除了整個天河系的全部敵人。」

  「同時面臨的威脅也會增加，首先伊迪絲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收到支援失敗的消息，或者說目前已經收到了，正在派兵趕來。」

  「其次，要是我們拿下行星要塞的消息走漏，其它星系的執法者聯邦應該也不會坐視不管。」

  「然後那個斯旦姆利星，具體什麼情況，什麼時候會來，我們也不知道。」

  「最後就是德克蟲族，目前有在灰洞系出現的苗頭，會不會天河系也有，這都是值得考慮的問題。」

  「當然，我們可以直接關閉天河系的星門，斷絕跟周邊星系的來往，一心一意發展。」

  「直到其它星系搭建出嶄新的星門，或者德克蟲族捲土重來，才可能重新威脅到我們。」

  「但這個，屬於下策，最無奈的選擇。」

  「關閉星門能堅持一年，三年，絕不可能頂住五年甚至十年。」

  「我們總不能一輩子讓天河系處於跟外界隔絕的狀態吧？那樣是一定發展不起來的。」

  「而且，不管我們怎麼認為自己的身份，又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在外人的眼裡，在其它星系的眼裡，天河系都是我們用不正當手段竊取的，是小偷，名不正，言不順。」

  說到這裡的時候，牧千野有意頓了頓，似乎想讓眾人消化一下，又像是在組織後面的語言。

  眾人包括陳悍在內都點了點頭，在心中感嘆牧千野看得非常透徹。

  確實，他們是匪幫出身，就算掌控了天河系，那也是匪幫，這點在外人眼裡，永遠都不會改變。

  雖然他們以匪幫的身份拿下天河系，創造了庫斯的歷史，大概率會流傳千年，萬年。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接下來他們面臨的，則是無盡的麻煩。

  因為除了灰洞系，和北涼為數不多的幾個盟友，沒人會和一夥匪幫管理的星系合作。

  畢竟太不靠譜了，不知道這伙匪幫什麼時候會突然被剿滅。

  無法安定，又怎麼談長久合作呢？

  久而久之，天河系就會跟不上庫斯發展的步伐。

  落後自然意味著挨打，直至衰亡。

  這點就算他們建立了蓋亞帝國，有了強大的艦隊，也很難改變。

  總不能一直去跟整個庫斯的執法者聯邦作對吧？無休止地打下去？那樣是無法長久了。

  還有，這也關係到天河系的內部問題。

  他們現在有著讓整個天河系都無法抗衡的實力，是能讓所有星球都服服帖帖，加入聯合戰線。

  可這都是武力手段強迫的，很多星球和勢力，在心裡依舊不服。

  主要是庫斯這麼多年以來，都是執法者聯邦掌權，管理，這點早就深入人心，不會因為北涼短暫的控制而改變。

  反抗力量肯定還是存在的，說不定只是躲在暗處了。

  暫時是不會出現任何問題，北涼的戰艦在，威懾力足夠。

  要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比如幾年後執法者聯邦的艦隊過來了，或者蟲族出現了，躲藏在內部的反抗力量就要滋長，甚至反抗了。

  到時候北涼一定會被搞得焦頭爛額，天河系也會重新四分五裂。

  所以如何能讓整個庫斯認可北涼的存在，不再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受到北涼管理的天河系。

  並讓天河系內部也發自內心地服從北涼，同仇敵愾，是接下來最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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