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悍並沒有給囚奇太多思考的機會，馬上又繼續開口：「我還知道你們想拖延時間，等火衛系的援軍過來。」

  「但很可惜，他們過不來了，早在數十天之前就被北涼做掉。」

  「不然你們以為我怎麼敢過來行星要塞？」

  邊說著囚奇跟前的畫面又是一變，正是北涼艦隊跟火衛系援軍作戰那時候。

  看著熒幕上滿是空雷的戰場，此時的囚奇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援軍沒有按照規定時間過來，並且過了近一個月都沒到，原來早就沒了。

  儘管心裡有這個預期，可一切真的發生後，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周圍的執法者們更是從震驚變得絕望。

  他們這段時間的堅持，都是依仗著援軍會過來，以為有翻盤的希望。

  現在援軍沒了，希望自然跟著破滅。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一度讓他們接近窒息。

  陳悍對一眾執法者的表情很滿意，似乎就是要這個效果。

  本來這些很早之前就想讓執法者看的，可惜囚奇一點機會都沒給。

  如果能早點擊碎執法者的希望，說不定就不用破解那麼久了。

  「假的！都是假的！別給他騙了！」囚奇能感覺到身邊部下的動搖，別說部下，就連他此時也內心跳個不停。

  但絕對不能什麼都不做啊，不然陳悍就要得逞了……

  看著囚奇異常無力的說辭，陳悍半點都沒生氣，反而笑了笑：「我之前為了勝利確實會經常使用造假之類的手段騙人。」

  「但你們顯然更高明，居然連自己都試圖騙過去。」

  說完後陳悍還搖了搖頭，舉起闊杯中的猩紅輕抿了一口。

  聽著這番無比刺耳的話語，囚奇不禁面紅耳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知道陳悍在嘲諷他自欺欺人。

  此時的他很想把這該死的熒幕關掉，這還不如一直斷電呢……

  「無所謂，好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吧，也沒多少時間了。」

  「等下我打進去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只希望，那時候，你們不要再做任何無畏的頑抗。」

  「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徒增傷亡而已。」

  「作為執法者，你們身上是有責任的，為天河系想想，為你們的家人想想，不該再有戰爭了。」陳悍故意頓了頓，言語中帶著說教的味道。

  他這番話倒不是說給囚奇聽的，這個人多少有些油鹽不進了。

  也不完全是告訴場上執法者，這裡人數有限。

  真正的目的是說通整個行星要塞內的執法者。

  因為在他跟囚奇對話的同時，這裡的畫面已經轉接到整個行星要塞了。

  包括囚奇的語氣，表情變化，一舉一動，行星要塞內的居民和執法者都盡收眼底。

  此時有很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都站在距離他們最近的熒幕前看著，多少有些動容。

  主要是陳悍帶有真誠的話語，確實比零冰冷的語音播報強很多。

  「我最後說一句，北涼此次帶來了超過百萬架機甲，均是鎮獄級以上，放棄抵抗，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講這麼多，不是打不過你們，也不是害怕，而是不想殺。」

  「我保證會讓你們安全，家屬也可以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居住。」

  「這是我最後的仁慈，不然你們真的會死的。」

  「關於你們那位執政官的話，可以不聽了，天河系以後他說了不算。」

  「想為天河系盡忠的，也省省吧，你們真正的敵人不是北涼。」

  「這個腐朽的執法者聯邦，也不值得你們做出犧牲。」

  「終究是要加入北涼的，我給你們留了尊嚴，自覺一點，做一個體面的選擇。」話音剛落，陳悍的投影就逐漸淡化，直到消失全無。

  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正在做，這時候斷開，給行星要塞這些人留一些思考的時間，反而會起到更好的效果。

  通訊結束後，零那冰冷的合成語音播報很快就跟著響起，持續施加壓力。

  除了這個之外，囚奇所在的作戰室內再無任何聲音。

  執法者們確實在思考，視頻的真實性，還有陳悍話語中的深意。

  究竟是真誠所述，還是又在套路他們。

  雖然依舊存在質疑，但事實上能達到這一步，陳悍的目的就已經完全達到了。

  畢竟之前是完全不相信，變成此時的動搖。

  時間長點總有人會相信的，只要瓦解執法者的內部，那就足夠。

  囚奇能感覺到周圍欲加不對勁的氣氛，瞪大眼睛環視了最近的上百名執法者一圈：「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信了他的話？！還是要投降？！還是要動手抓住我送給北涼？！」

  儘管他無比竭力地嘶吼，可在寬闊的作戰室里，沒有儀器的輔助，加上零不斷重複的機械音，讓他的聲音顯得沒有一些氣勢。

  聽到囚奇這番話，被望的執法者一句話沒說，紛紛低下頭。

  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如果北涼真的打進來，並且陳悍給的條件是真實的，他們願意接受。

  除了確實打不過之外，抵抗了這麼久，他們累了，也服了。

  確實如陳悍所說，這場戰爭，該結束了。

  情緒是會感染的，越來越多執法者低下頭，哪怕他們沒有聽全囚奇的怒吼。

  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很多人的想法都差不多，終究是要停止的，能體面點當然好。

  而死一般的安靜，讓囚奇顯得更加憤怒，整個人都在不斷地顫抖著。

  雖然沒有任何人說什麼，但這樣的態度，已經不需要用話語去表達。

  「長官，我們有一部分人員匯報，他們在五分鐘前遭遇北涼的機甲軍團。」

  「由於敵人數量太多，他們得不到任何支援，只能放棄抵抗。」

  「北涼的機甲沒有為難他們，也沒有攻擊我們的居民。」

  「好像真的沒有機會了，要不……」青年副官走到囚奇跟前，說著一些剛了解到的消息。

  他的眼神帶著強烈的躲閃，話也沒有說完。

  有些東西，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其實這也是陳悍的套路，他是可以把行星要塞內的臨時通訊也屏蔽掉的，激活一些屏蔽器就行。

  這樣執法者們無論手工如何操作，也無法繼續聯繫。

  但他不需要這麼做，反而想讓執法者們保持一定的聯繫。

  因為了解行星要塞的結構後，加上剛剛的對話，讓他有了新的策略。

  就是讓正在遭受攻擊的外圍區塊把消息傳回處於內部的核心區塊，加速執法者聯邦的動搖。

  既然北涼說的話沒人信，那你們自己人說的東西，總該相信了吧？

  如果他此時能聽到青年副官的匯報，估計會笑出聲，這正是北涼想要的。

  「要不什麼？！你想說什麼？！」

  「立刻把這該死的聲音給我關掉！」

  「下達命令！所有機甲不許投降！務必要把北涼攔截在核心區域外！」

  「我們是有援軍的！一定是在趕來的路上！」

  「堅持了這麼久！你們就要這樣放棄了嗎？！你們的骨氣呢？！」囚奇猛地往前走了一步回應著。

  在剪成光頭之後，加上近期為了指揮極客們防守安全系統，睡眠嚴重不足，日漸消瘦。

  配合著此時瞪大的眼睛，顯得多少有些兇狠。

  還控制不住地抬起巴掌，就要往副官的臉上扇去。

  他實在想不到副官會在這時候說出這種話。

  要知道此時周圍的人本來就動搖了，只是不敢站出來。

  現在出現一個帶節奏的，不是給周圍這些人勇氣和信心麼？有腦子也不會這樣說啊。

  雖然他平時很少用到副官，需要處理的東西不是很多，兩人算不上多親近。

  但怎麼說這人也跟了他幾年，怎麼能關鍵時刻胳膊肘往外拐呢？

  他並不是一個脾氣差或者殘暴的執政官，在位這麼多年，除了近期暴躁一點，其它時間還是很平和的，更別說動手打人了。

  只是這個副官太不懂事，他非得狠狠給一巴掌不可。

  不過，囚奇的手很快就停在半空中，因為青年副官抬起手架住了，沒有讓囚奇扇中。

  囚奇顯然沒想到副官會有這種動作，臉上的憤怒變成驚愕。

  他是執政官啊，坐在天河系的最高位置上。

  副官亂說話也就算了，還敢對他動手？

  「長官，我們大勢已去了，請以大局為重，以行星要塞內無數人的生命為重！」

  「有很多人因為你之前的命令已經犧牲，你答應過，會保護他們剩下的家人，現在，是你該履行承諾的時候了。」青年副官看著囚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

  眼神也從之前的閃爍，變得堅定。

  說完後還狠狠推開囚奇的手，站直了身體。

  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肯定是能打過囚奇的，看想不想被打而已。

  如果是之前，囚奇打就打了，畢竟職位擺在那，就算要殺他，他也不敢反抗。

  但聽完陳悍那番話後，配合上近期囚奇的所作所為，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既然北涼馬上就要打進來，囚奇很快就要完蛋，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如主動站出來，做一件正確的事。

  他現在一句話，救的可能就是幾十萬人的命啊。

  「你……你……」囚奇被猝不及防地推了一下後，踉蹌退了數步，整個人都氣得渾身發抖。

  估摸著自己也打不過副官後，囚奇直接望向遠處，張口就有些癲狂地大吼：「來人！護衛隊！把這個人拖下去！」

  副官在他心裡已經被判死刑了，他不想跟一個死人多費口舌。

  很快就有一隊機甲走了過來，手持統一制式的武器，腳踏在合金地面上還發出厚重的聲響。

  可他們並沒有按照囚奇的命令為難副官，而是圍成一個圈，把囚奇跟副官都圍在內。

  沒等囚奇重新開口，他們就都打開擴音設備：「長官，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以行星要塞內的生命為重。」

  聲音剛落，周圍的極客們也圍了上來，數量還越來越多：「長官，希望……」

  話是同一句話，卻從個體變成群體，再變成整體，直到成千上萬人的聲音在整個作戰室內迴蕩。

  剛剛陳悍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投降能活，反抗必死，這個選擇對他們而言真的沒那麼難做。

  而且囚奇確實不是能讓他們放棄一切去賣命的那個人。

  甚至在部分被傷害過的執法者心裡，囚奇還不如陳悍值得信任。

  這一幕瞬間就讓囚奇的心如同被擊碎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數步，臉上的表情帶著無盡的苦澀。

  「你們……你們……」此時的他從語氣中已經聽不出憤怒，只有悲涼。

  以前他只聽說過樹倒猢猻散，沒想到有一天這些猢猻會跟他對著幹。

  身為一名執政官，他在位這麼多年，危急時刻居然沒有一人站在他身邊，替他說一句話，這是他的悲哀。

  或許有，只不過在前面那些對抗中，他都把自己的心腹派出去，死在了北涼的手上，導致了現在這個局面。

  「最後，做點能讓人發自內心感謝你的事吧，長官。」副官看到有這麼多人支持他，底氣顯得更足了，往前走了一步。

  「哈哈……哈哈……」囚奇突然笑了出來，抬頭望著頂上沒那麼刺眼的能量燈，淚水從兩邊眼角划過。

  此時沒有憤怒，沒有嘶吼，沒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兩秒後，他搖了搖頭，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隨你們吧……罷了……罷了……」

  邊說著囚奇就原地坐下，直接往地上一趟，平和地閉上眼睛。

  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再也沒有翻盤的希望。

  人心一旦散掉，就很難拉回來了，特別是沒人聽他的情況下。

  或許原本有，存在著那麼一絲拖延時間的機會。

  可惜陳悍那個及時的通訊，還有那番尖銳的話語，將一切希望通通撕爛，扯碎。

  現在他累了，什麼都不想再管，就這樣吧。

  只想好好睡一覺，迎接屬於他的審判。

  最好是能在睡夢中死去，那樣感覺不到任何痛苦，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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