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罵我？

寧封沒有和人對罵過，在他與別人交流的過程中基本沒有這樣的經歷。

但是吧，就算他在人際交流上再怎麼像是一張白紙，但這種事情還是能反應過來的。

因為他無論怎麼想，看著艾麗斯那古怪的表情，怎麼都覺得艾麗斯的問話好像是有點問題……

直覺。

「那個……」

竭力剋制住自己眉毛跳動的衝動，寧封歪了歪頭，對艾麗斯擺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微笑：

「我有些不太清楚你的意思，能請你解釋一下嗎？」

台階。

一個演都不演了的台階。

可惜，面對寧封委婉的提問，艾麗斯卻是大大咧咧地一揮手：

「那當然是想要問你是什麼啊？還能怎麼解釋？」

台階是什麼？不知道！

解釋？

你說這問題咋解釋啊……

乾脆當做沒有發生就好了！

寧封：？

好哇，給你台階你也不下是吧？

感受著寧封靈魂體中的怨念氣息，艾麗斯微微移開了視線，輕咳兩聲。

「你也不要在意這點小問題了，咳咳咳。」

雖然打算矇混到底，但是艾麗斯的心倒也沒有那麼臟，最後還是沒有繃住，沒有繃住地用力咳嗽了一下：

「我說真的，你知道自己是什麼東……什麼人嗎？」

其實很想要深入地問一下艾麗斯為什麼在最後改口了，寧封還是老老實實地思考了一下。

我是什麼人？

一個非常哲學的問題。

【我是誰？】

這個問題，他其實從一開始就在思考。

從意識第一次在那個漆黑冰冷的奴隸地牢之中蘇醒，他就在思考。

那時候，他得到了一個不完全的答案。

他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寧封。】

一個失去親人，一無所有的奴隸之子。

而後來，在這兩年的旅途中，他依舊沒有放棄思考。

對一個完整的人來說，光有一個名字是遠遠不夠的。

而對於自己，寧封還有更多沒有弄清的地方。

他的過去，他的現在，以及他的未來。

即使是一無所有的奴隸，他們也不是憑空冒出來的，他們會有自己的父母親人，會有自己的想法……

而寧封，就連對於那些人產生羨慕的情感也沒有，只是一個冷冰冰的，渴求敵人血液來溫暖自身的怪物。

他什麼都沒有，關於他的過去是一片空白。

記憶絲毫不存，親人全部消失，像是跟這個世界沒有絲毫關聯。

他如同是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孤獨亡魂，遊盪在這個漫長的征途中。

即使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無所不能的先知，但在無人可知的角落中，寧封也曾迷茫。

「自己為什麼有與他人不同的特殊能力？」

「自己來到這裡，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到底是什麼？」

……

對於這些問題，寧封最終沒有得出答案，如果讓他獨自思考，可能還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有一個不那麼完美的結果。

但好在，踏上旅途的他並非孤身一人，有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跟隨在了他的身邊。

寧封從別人那裡得到了一個新的定義。

【他是先知。】

一位被眾人追隨，無所不知的偉大領袖。

將在無盡黑夜中尋找出最終光明未來的存在。

對於這樣的評價，寧封依舊迷茫，但是最後還是選擇接受了這個身份。

這或許不是他的本質，但至少符合了別人的期許。

如果沒有這次的變故，他還會繼續向著追隨者們眼中的形象轉變，最後或許會變成與他們的想象一致的存在。

但現在……

靜靜地笑了起來，寧封搖搖頭，沖著艾麗斯微笑：

「我不知道，僅憑我自己無法得出答案。」

優質答案：我不知道。

艾麗斯：……？

答案聽著敷衍，但確確實實是寧封經過無盡迷茫和慎重思考之後得出的結論。

在艾麗斯發問之前，寧封回過頭，望向了遠處的裊裊炊煙，看向了那群忙碌的人群。

「我明白自己的本質，但我沒辦法給你答覆。」

望著那邊，眼眸微微眯起，寧封輕聲低語：

「我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什麼人，但在他們的眼中的那個我……我覺得還不錯。」

「所以，我將滿足他們的期許。」

！！！

艾麗斯就站在身邊，所以她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身邊人氣息的轉變！

寧封身上的氣質開始快速轉變，從尚有些迷茫的溫和年輕人，迅速向著高深莫測的領袖轉變。

「現在的我，就是先知。」

艾麗斯想要阻止寧封轉變，但卻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最後只能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等一下！你難道要把別人眼中的自己看做是現實嗎？」

靠著別人想象中的形象來塑造自己，這樣的做法，無論怎麼看都與神靈有關啊！

難道說，自己真的看錯了？

這個男人其實並沒有走上人王的道路，而是依舊走在登神的路上？

他依舊想要成為神靈！？

以眾生信仰之力而塑造自身，以他人的既定認知而修改現實。

或許真的能夠成功，但最後坐在神座上的絕對不會是曾經的那個年輕人。

至少，不完全是，而是一個混雜著他人祈願的複合存在。

艾麗斯盯著寧封，語氣低沉的問道：

「難道，你想要失去自我嗎？」

「失去？不，並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愣了一下，高深莫測的氣質在微笑的瞬間破碎，寧封回頭沖著艾麗斯搖搖頭：

「如果我本身就不曾擁有過的話，是算不上失去的。」

自我什麼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呢。

「不過……對於你的說法，我也是有些不認同。」

「因為，那不只是他們單方面期望啊，我自己其實也挺喜歡的。」

寧封確實是變了，但這卻並非是黑化或是墮落。

自己的那群追隨者，或許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活下去，但後來留下的那群人決不只是為了活下去。

他們所期望的，也決不只是從先知的身上獲取，更希望他也能獲得那應得的。

他將帶來希望，不光是為了身後的人，同時也將給他自己帶來拯救。

這並非單方面的付出！

他在拯救他們的同時，也被他們所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