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眼前是火。

血。

地上是血。

紅。

入目皆是紅色。

血與火的交織變成了刺眼的猩紅，讓人不寒而慄。

空氣中翻湧的是瘋狂的殺意，讓嗅到之人的心臟也不由地跟著一同顫動。

咚咚咚！

它在召喚。

加入吧。

成為我們吧！

有一種力量在推著所有人，讓他們也加入到這一場狂歡之中，成為這盛宴的一份子。

咕……

用力將唾沫吞咽，圖爾斯卻忽然清醒了過來。

「我的主啊……」

圖爾斯曾經見過這樣的火光。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場大火燒毀了他家族僅有的房屋，那個帶著不大花園的三層小樓。

只不過那時候他是被掠奪的人，而現在卻成為了即將加入的一員。

嘴唇動了動，圖爾斯看向了前方那個少年。

對方的面容看上去和他的年歲一樣，瘦削的面龐中還帶著無法掩飾的青澀。

雖然身上有不少的疤痕，但是他濺上鮮血的面容卻有幾分清秀。

他們是準備被售賣的商品，和那些只能當做苦力的奴隸不同，圖爾斯這些人每個人都有著特殊的地方。

會識字、能唱歌、有力氣……或者是單純的有幾分可以供人挑選的姿色，少年應該就是最後一種。

但是就是這張看上去無害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卻顯得有幾分猙獰。

像是擇人而噬的猛獸，又像是從烈火深淵中走出的惡魔，亦或者就是深淵本身。

因為少年自始至終都很平靜，面對這逐漸瘋狂的氣氛，引導事情發展的他確實異常的平靜。

既沒有蠱惑，也沒有誘導，只是靜靜地回過頭，似是在隨意開口交談。

惡魔。

圖爾斯雖然只算得上一個淺信徒，但也聽說過惡魔的傳說。

這個人，絕對是惡魔！

只有惡魔才能蠱惑人心，才能讓這樣的瘋狂降臨。

但是圖爾斯的心中也是有些複雜，因為他也確確實實得到了少年的幫助，不然他現在已經被拖出去打死了。

「我的主啊……」

可不等圖爾斯繼續說完，一陣爆發的喧嘩讓所有人都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他們轉過頭，看到了那邊發生的事情。

一群滿身是傷的奴隸簇擁在一起，拖著一個昏迷過去的大胖子，拖出了條長長的血路。

「抓到了！！！」

「殺了他！讓我殺了他！他殺了我老婆！」

「火刑！一定要用火刑！」

「對！不能便宜他們！一定要用火刑！」

「其他人也不能放過，讓他們一起下深淵！」

……

火刑。

會用在邪教徒身上的刑法，不止一位神靈教會都宣稱火刑而死的人是無法進入神國的，只能墮入無底的深淵之中。

看著他們臉上的興奮和瘋狂，圖爾斯卻沒來由地感受到了一陣冰冷。

這群人已經瘋了。

雖然做的是復仇的事情，但是他們好像已經同樣成為了瘋狂的一份子。

他們手忙腳亂的，一起將昏迷中的奴隸商人綁到了激動中央的立柱之上——那原本是用來鞭刑犯錯的奴隸的。

有人找來了木頭，還有人拖來了更多或是死去或是昏迷的守衛，一同堆到了立柱的下面，就準備點火。

可就在瘋狂即將到達極點的時候，一聲金屬爆裂的巨響讓所有動作停滯。

寧封站在鐵門之前，扔下了剛才敲擊用的手斧，沖著望著自己的奴隸們淡淡開口：

「我現在要離開這裡。」

「想要活下去的就跟我走。」

說完，他依舊是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直接向著基地的後門走去。

而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奴隸中有人獃滯，有人莫名其妙，還有人陷入了糾結。

絕大多數的奴隸都是認識那個少年的，正是他以鬼魅般的動作殺死了守衛將他們從囚禁中釋放出來，而現在他卻要走了。

有的人留在了原地。

有單純是想要報仇不願離去的，這種人不看著奴隸商人燒死的話，他們是不會離開這個地方的。

另一部分貪圖奴隸商人的金錢的，在基地中四處尋覓暗道，四處搜刮。

有的人選擇了跟上。

他們也想要報仇，但是還是選擇了跟隨。

前方的那個身影給了他們莫名的吸引力，在糾結后選擇了跟上。

圖爾斯就是其中一個，雖然那個少年給他的感覺很可怕，但是跟著這樣的存在總要好過跟那群已經徹底瘋了的傢伙待在一起更好。

令人恐懼的同時，但也令人感到安心。

曾經他們一無所有，而現在除了重獲的自由和生命外，他們什麼都沒有。

既然已經身處地獄，那是沒有人會在意在前方引領他們的是不是惡魔。

沒有人在意的。

……

……

跟在寧封的身後，百人左右的奴隸自發地跟上，一些機靈的還順路穿上了從別人那裡拔下來的衣服，也收集了一些食物和金錢。

聽著後面傳出的慘叫和歡呼，離著寧封最近的圖爾斯低聲問道：

「……不需要問一下情報嗎？」

「不需要。」

腳步不停，寧封搖了搖頭，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的嘴不嚴，他們都一樣。」

不嚴？

圖爾斯回想起之前情形，寧封根本就沒有靠近那個胖子……是之前已經問過了嗎？

而寧封則在梳理從三十三次重複中問出的相同信息，以及一個他不太能理解的結論：

「一些人的精神，好像還挺脆弱的。」

為什麼呢？

為什麼每次都會昏厥？為什麼會被嚇死十三次？

寧封實在是不太能理解。

明明他自己做的事情比別人對待他的還要殘忍一萬倍，但當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怎麼就這麼不能接受呢？

難以理解。

看著寧封的腳步堅定，似乎心中已經有了地點，圖爾斯追問：

「我們要去哪裡？」

「現在還不知道。」

寧封搖搖頭后又點點頭，筆直地向著日落的方向走去。

「但之後會知道的。」

總會知道的。

……

……

這一天，寧封帶領著這群無家可歸的奴隸踏上了這沒有目的地的未知旅途。

在這時，跟在他的身後的……

是一共有一百八十二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