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寧封的腳步並不快，摩擦着地面緩緩移動。
他並不是在故作姿態，而是狀態真的不算好。
誠然他現在的狀態一時半會死不了，但他的胸口上確實是有着一個巨大的傷口。
但別的不說，光是那傷口處還在往外不斷湧出鮮血，再過一會兒他能把他體內的血都流幹了……
但寧封卻好像一點沒有察覺，只是簡單控制了傷口處的肌肉，儘可能減緩失血的速度。
沒有再做額外的處理，他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一步一步向著薩滿女神走去。
從外人的視角來看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視着，寧封一步一步地向著卡提斯靠近，而卡提斯則是沒有抵抗地默默注視。
一方虛弱，卻在主動靠近。
一方強大，但是卻一動不動。
這其實只是表象。
兩人那看似風平浪靜的外表下，其實一直沒有放棄爭鋒。
【跪下！】
威嚴的聲音在靈魂深處炸響，一股力量莫名生成，試圖控制着寧封的膝蓋彎曲下跪。
但那力量剛剛生成就被另一股力量碾碎，寧封直接無視了對方的命令。
【你為何不跪下？給我後退！】
憤怒的聲音中多了一下慌張，對方一個狀態虛弱的半神是如何抵抗住真言律令的？
終於，在兩人只有一米距離的時候，寧封開口了。
他低頭看着「卡提斯」，奇怪地問道：
「都事到如今了，你讓我跪下？你覺得你仍然有這個資格？」
你覺得這可能嗎？
【你這個忤逆神靈，該死的凡人！】
忤逆？
眉頭一挑，寧封想到了種可能失笑道：
「難道說，這位大人，你還沒有看清現實嗎？」
【……什麼？】
並不急着動手，寧封忽然有了聊天的心情，笑道：
「剛醒來，那你親自就感受一下吧，這裏早就已經不是你們的時代了。」
「神靈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屬於人類的時代。」
大人，時代變了。
「這時隔千年的空氣，聞起來……啊，算了，戰場上的味道真的不太好。」
聽着寧封自信的話語，祂沉默了下來。
【…………】
「卡提斯」忽然沉默了下來，沒有了之前怒意。
祂感受到了，寧封口中所說的情況是真的，祂真的感受不到其他神靈的波動！
良久，祂緩緩嘆息：
【真的都不在了。】
「諸神早就已經消失了，殘存於世的都是像你這樣來自過去的亡靈。」
一群死掉但沒死透的惡靈。
「我是來消滅你的。」
想了想，寧封還是說出了非常像是反派的台詞。
「能請你放棄抵抗，老老實實去死嗎？」
【…………】
「卡提斯」眯起眼睛，深深的看了寧封一眼。
然後就這麼當着他的面，卡提斯的身體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像是有某種偉力開始塑造一樣，胸口的逐漸變得不再像原先那樣強壯，而開始向著豐滿變化而去。
寧封：？
很快，幾乎在寧封沒有搞清楚情況之前，卡提斯的樣子就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有着妖艷野性氣質，裸露的肢體上描繪著妖異花紋的……女人。
？？？
大變活人？
呃，大變死龍？
「你……什麼意思？」
眉頭皺起，寧封看着薩滿女神，不知道祂在最後變換成這個樣子是要做什麼？
總不能是想要色誘我吧？
寧封沒有問出這樣低級的問題，必須的挑釁時間已經結束了。
對於女性，哪怕是註定是敵人的女性，他也不願意做出太過輕浮的舉止。
不得體，而且更重要的……是已經沒必要了。
【…………】
稱得上美艷的薩滿依舊坐在地上沒有起身，仰著頭看向天空上的星辰。
而寧封也不急躁，就這麼輕鬆的站在，好似並不在意對方的拖延。
時間緩緩流逝，而就在寧封覺得已經沒必要等下去的時候，祂開口了。
這位就連臉頰上也刺滿了圖騰花紋的女神，緩緩開口：
【你剛才將我們稱為是「來自過去的亡靈」？】
聳了聳肩，寧封笑眯眯地說道：
「是啊，不覺得這個形容恰如其分嗎？」
【呵呵，這個稱呼……】
而薩滿女神則用詭異的目光看着寧封，惡意不加掩飾地蔓延而出。
【你不也是嗎？】
來自過去的惡靈。
「我嗎？怎麼可……嗯？」
忽然，寧封臉上輕鬆和笑意消失不見。
「……是嗎？」
像是一道閃電劃過，寧封的腦海中有無數的畫面閃過，缺失的齒輪終於在這一刻填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寧封沒有崩潰，也沒有憤怒，他在這一刻顯得反常的平靜。
就像是心中早就隱隱猜到了一樣。
他說：
「原來，是這樣啊。」
【哈哈哈！】
「哈哈……」
跟着薩滿女士一同，寧封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接着搖了搖頭，直接提起了手中的長劍。
將手中的劍高舉，寧封的眼神中毫無瘋狂，只剩下如淵的沉靜。
「好了，這一切該結束了。」
所有的這一切鬧劇，該落下帷幕了。
薩滿女神也不抵抗，就在原地坐着，任由長劍輕輕貼在她的脖頸。
嘴唇輕啟，她凝視着寧封的眼睛，說道：
【祂們會歸來的！】
【你，一定會失敗的。】
祂看似沒有抵抗，但祂其實已經做出了抵抗。
變回自己最熟悉的模樣就是為了這一步，為了詛咒！
這是薩滿的詛咒。
以一個薩滿之神最後的執念為材料，用盡所有殘存的力量，以一切為代價來詛咒殺死祂的弒神者。
詛咒他迎來比自己更加悲慘的結局。
【我詛咒你！】
將劍舉起，寧封平靜點頭：
「隨你，我不在意。」
呵呵……
【我會在死亡的盡頭，等着你的……】
聲音消失，扭曲的笑容停留在了祂的臉上。
祂死了。
在詛咒完寧封之後，祂迎來了死亡。
感覺靈魂之上多了一道令人厭惡的枷鎖，寧封眼眸低垂並未試着掙脫，而是輕聲低語：
「真是的……別說的這麼親昵啊，我們不熟的。」
輕鬆地笑着，寧封毫無遲疑地斬斷了薩滿女神屍體的頭顱。
「要去的話，還是你一個人去吧。」
沒有讓薩滿女神的頭顱落地，寧封直接抓住飛出的頭顱。
寧封提起的頭顱沒有遲疑，直接轉身向著中央戰車走去。
（真的要這麼做嗎？你很清楚這會導致什麼結果的吧？）
（你會刺激到祂們的，一切都會變得更加不可控，真的要做嗎？）
這一次，並沒有一隻變化成黑貓的惡魔來貼心地反覆確認他的內心。
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低語，詰問：
（你真的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寧封知道的。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於是，他做出回答：
「無論做沒做好準備，這都是要做的。」
想着這一路上經歷的所有，想着他所經歷過，聽說過的瘋狂。
他說：
「是一定要做的。」
沒有回答，那聲音就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
看了看手中笑容詭異的女神頭顱，寧封輕笑一下：
「看來你註定是要失望了。」
「因為無論如何，我們是一定會勝利的。」
如果你覺得這算是忤逆的話，那就算吧。
人類必將永存，縱使忤逆……
想到這，寧封忽然笑了起來。
「哈！早就是一群瀆神者了，還扯什麼忤逆不忤逆啊……」
早就褻瀆個夠了，還扯什麼啊！
哈哈哈哈！
緩步走入眾人視線中，寧封忽然大笑起來，他提着神靈的頭顱，對着天空高呼：
「人類，永存！」
沒有什麼前提，我等必將永存！
如果神靈不同意，那我們不惜消滅所有的神靈！
咔！！！
就像是呼應着寧封大逆不道的褻瀆之言，天空上出現了一道血色的閃電，向著寧封劈下！
那閃電落下，但卻在寧封頭頂三尺處消散不見。
寧封並無所動，看向了天空之上那裸露的星空。
群星在這一刻閃耀，爆發出了璀璨的光芒。
寧封隱約聽到了聲音。
那是不可名狀的囈語，是無言的怒吼，不帶痛斥着他的罪過。
看着迫近，如同要從天空墜落的星辰，他知道……
群星，將至。
「祂們，要歸來了。」
（第五卷，《群星將至》，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