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寧封的意識從那個黑暗的空間回到現實的時候，他才剛剛從希琳劃開的次元裂隙里別甩出。

時間只過了一瞬。

在那黑暗空間中的對話，似乎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胸口被雅莉安娜撫摸過的紋路，那上面所散發的熱量告訴他那並不是幻影。

現在不是發獃的時候，他還有事情要去做。

寧封出現的地方只是一處空空如也的懸崖。

人跡罕至，圓月高懸，投下凄冷的月光。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但寧封心中的違和感卻從未有過的強烈，似乎和真相只有一張紙的距離。

順著心中的指示，寧封集中精神望著空曠的懸崖，他果然看穿了一切的真實。

他站在在破舊的教堂外看到了裡面的一切。

江婉重傷垂死、敵人的陰謀即將得逞、逝去的恩人變成敵人……

曾經的親人舉起了刀劍，將刀鋒指向了對方。

他更是聽到了李天都令人心底發寒的狂熱話語。

但或許是有雅莉安娜的提醒讓他有了些準備，寧封在看清李天都面容的時候，並沒有像江婉那樣失態。

沒有痛苦，沒有崩潰，有的只是那種，最後一塊拼圖終於被找到的釋然。

原來如此。

原來是你。

寧封在中心區出事之後，在不斷破解祭壇的時候，一直在思考幕後的黑手到底是怎樣的人。

親臨現場的他比閆如龍和希琳了解的更多，那些時間跨度極大的祭壇，有九成以上都是出自同一個人。

像是一隻隱藏在暗處的蜘蛛，花費了十多年的時間，編織好了一張布滿中心區的大網。

越是了解越是令人心情沉重。

目的不明，正體不明，一切的細節都隱藏的極好。

但對方的表現，卻還是不可避免的透露了一些細節。

一個有能力，有時間，對守望會行動了如指掌的人，甚至可能隱藏在高層之中。

到底會是誰呢？

寧封考慮了很多人，甚至包括了閆如龍和希琳這兩個最不可能的人。

但他獨獨沒有考慮過死人。

而且是這樣對他有重要意義的死人。

對於那時失去親人，孤苦伶仃的寧封和江婉來說，李天都是拯救他們的恩人，是給了他們嶄新溫暖的家人。

他們從未懷疑過那個好心收留他們的老人。

從未有過。

可命運，總是喜歡跟他們開這種惡意的玩笑。

將他們的感激輕易打翻，然後踩在腳下用力碾碎，破壞的徹底。

緊接著就是憤怒。

被戲耍的感覺，感情被玩弄的感覺，在這一點上，他和江婉的情緒高度統一。

出離到難以克制的憤怒。

寧封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可以感覺到如此鮮活真實的怒意。

但是從眼中得到信息也讓明白了雅莉安娜的告誡是什麼意思。

【種族：人類

年齡：七十二歲

實力：四階巔峰覺醒者（神眷者）

譜系：精神·墮天使

態度：混亂、期待、渴望

能力：蠱惑（特級）、謀划（高級）、神靈載體、神諭箴言、負能力爆發（高級）、墮落靈氣、幻象空間……】

四階巔峰、受未知的神靈眷顧、能力複雜詭異……

這樣敵人，本不是寧封現在可以應對的，他甚至連接觸都不該有。

趁著沒被發現早點撤退，等著希琳來處理，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寧封不願意。

他不想將這樣的事情交到別人的手上。

他要親手解決這一切。

就像是命運摧毀他的美好回憶一樣，他也要親手毀滅這令人痛苦的聯繫。

於是，為了得到這樣的力量。

寧封解開了心中束縛著的枷鎖……

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

「我需要力量。」

「即使這力量來自惡魔。」

無論它來自何處。

即使擁抱深淵，他在所不惜。

那個頂著李天都面容苟活在這個世界的存在，一定要死。

就像是心裡早就明白了該如何去做，寧封果斷下手。

也不管身體能不能承受，寧封不計後果的抽取希琳儲存在秘紋中的傳奇魔力，然後用著魔力去刺激血脈深處的本源力量。

肌肉和骨骼因為承受不住而不斷破碎，但同時又不斷生長癒合，短短的瞬間重複數次。

按理說，在傳奇魔力的衝擊下，他的意志和肉體都該早早崩潰。

但這個過程寧封只是短短几個呼吸就適應了下來，面色平淡恬靜，甚至露出了笑容。

對於身體和精神所受的痛苦，他的大腦很輕易地選擇了過濾和無視。

如同忘記呼吸一般，將這痛苦化為本能。

【高度惡魔化】

比之前惡魔化的程度更深，真正跨入了四階的水準。

沒有生澀，不曾有絲毫的不適應。

在接受本能之後，四階的力量卻是意外地令寧封感到輕鬆，甚至有一絲熟悉。

像是受到了未知的影響，寧封的心態也變得不再那麼焦急，施施然敲了敲門才緩步走了進去。

此刻，他對著四翼墮天使的李天都，用請求的口吻問道：

「能不能請你不要頂著那張臉，再做出一些令人作嘔的事情了呢？」

「請不要再破壞我們心中美好的回憶了。」

氣氛在話語出口的瞬間變得僵硬，凌冽的空氣似乎在兩人之間產生了碰撞。

但是與之相反的，是寧封和李天都兩人燦爛和慈祥的笑容。

就像是舊友重逢，如同他鄉遇故知，他們臉上都是令人感動的喜悅。

也就是這樣的笑容，讓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不自覺感到怪異。

「孩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笑了起來，李天都並未因為寧封露骨的厭惡而動怒，反倒是在頭疼孩子終於到了叛逆期一樣的搖搖頭：

「我不記得把你培養成會說出這種話的孩子啊。」

「你說這些話，難道是在憎恨我嗎？」

眨了眨眼睛，寧封真的笑了起來，滿面笑容地用力點了點頭：

「當然啊！不然呢？」

你在搞笑嗎？

難道還有別的可能嗎？

「我感激李天都，感激的是那個救下我們，撫養我們長大，最後死去的那位老人。」

「而不是你這個不知所謂的神靈傀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