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睡著了。

她在走進家門，放下心來的那一刻陷入了夢境，直直地倒在了門口。

接著，從來不做夢的她，夢見了一個奇怪的畫面。

一個奇怪的視角。

她似乎被高高地掛在天上，以一個不能動的視角直直地看著地面。

以一個全新的角度，俯瞰著自己長大的街區。

自己長大的地方，似乎也不是那麼完美。

看見了角落裡發生的陰暗、暴力、貧窮、墮落……

這些事情隱藏在光鮮亮麗的表面下，平時被人刻意忽視，但卻不能說這些不存在。

這還不是全部。

此刻，城市裡充斥著很多奇異的身影。

他們散發著不同的氣息，但每一個都像是只在小說中描述的超人一般，在鋼鐵叢林間上下穿梭。

互相追逐著，他們肆意宣洩這自己的力量，散播著毀滅、死亡。

下意識的，林霜對此感到了由衷的悲傷。

為什麼要將這份力量用在互相殺戮之上？

為什麼呢？

接著，林霜感受到了其他的想法！

憤怒、無力、厭惡、羞愧……數以萬計的想法像是洪水般湧入腦海，大腦一片空白。

下一瞬間，在她來不及反應后，無形的力量將她拉入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天堂。

林霜在看到這裡的那一刻，她只能想到這個詞。

城市依然是那個城市，但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天空湛藍，空氣清新，陽光柔和地灑落在每一個人身上。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他們都在享受著自己滿意的生活。

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而友善。

以及，沒有那些擁有著超凡力量的奇怪存在。

【只要向吾主祈禱。】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一位身穿白袍，會讓人聯想到聖職者的慈祥長者出現。

他將面容籠罩在白色的純白的帽兜之下，緩緩說道：

【這一切都將會實現。】

真的嗎？

下意識遲疑了一下，林霜之前並不信神，周圍的很多人都沒有信仰作為精神寄託。

她不反感信仰這件事，但是卻由衷地不相信神靈真的存在。

因為從未見過，所以從不相信。

【吾主，從無謊言。】

自然而然的，她選擇了相信。

那該怎麼做？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每一個進入這裡的人都會發問。

老人緩緩點頭，他說：

【只要那些人消……】

轟！

老人的話沒說完，就在她將要聽到答案的時候，一道劇烈的轟鳴讓眼前的閃爍一下！

林霜一瞬間回到了剛才垂直看著地面的視角，但緊接著又恢復。

很不舒服，她察覺到一種異物感進入到了「自己」的體內。

以一種蠻橫的姿態，毫不講理地在裡面橫衝直撞。

不！

但沒等林霜憤怒，她就看到了天堂世界中多出了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氣息的男人。

背後舒展著蝠翼和長尾，整個身體表面燃燒著暗紅色的火光，散發著某種奇異的氣息。

他的存在似乎與老人形成了鮮明的強烈的對比。

一個代表著光明，另一個代表著黑暗。

但很奇怪，看著這個突然闖入的身影，林霜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真好看。」

而且……

「他也要成為我們地一員嗎？」

林霜不知何時改變了想法，開始以「我們」自居，同時還連同了其他所有人的想法。

惡魔般的男人面對著所有人的目光並未後退，先是看了眼老人，再是審視了一圈這個世界。

他也會認同我們的。

他也會成為我們的一份子的。

可沒等多想，林霜就察覺到了不對，她感受到了對方的情感！

但並不是熟悉的痛苦、憤怒、哀傷、慾望……

他們每個人身上背負的種種負面情感，他的身上全都沒有。

甚至就連光明氣息的正面情感也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空空蕩蕩。

對方似乎根本不是一個生物，而像是一個無機質的冰冷機器。

沒來由的，林霜感覺到了恐懼。

她不知道這個感覺來自何處，但即將沉淪的夢境確實是產生了裂痕。

在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每個人都露出笑容的完美夢境里，闖入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不苟言笑，不被別人感染，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著所有的一切。

如同審視。

如同蔑視。

然後，他露出了笑容。

但那不是和他人一樣，滿足的笑容。

而是不加掩飾自己的輕蔑，鄙夷的笑容。

「……就這？」

……？

所有人，他們都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話語。

他說：

「所以，這就是你們的願望？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眾生祈願？」

「這也太……了吧？」

刻意省略了什麼，但刺激的效果卻根本沒有減弱，數萬的靈魂瞬間暴動。

如果單純只是言語上的嘲諷倒還好，他們現在的狀態很難理解，效果近乎於無。

但是，現在他們所有人的感官都是連在一起的，而且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對方並不是掩飾。

真真切切地表示了自己的無語和鄙夷。

口中說出的話非但沒有誇張，甚至還是收斂了很多很多。

他一定要付出代價！

可沒等他們的情緒爆發，那個男人的情緒瞬間改變。

冰冷，無情。

惡魔模樣的男子，眼中閃過猩紅，舔了舔嘴唇：

「我說，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好嗎？」

以及……狂暴。

「你們怎麼想的？他們在為你們努力，你們在這邊幻想著沒有他們的世界？」

一個人的情感，在瞬間壓過了這數萬人的憤怒。

他身下灑落的陰影中，似乎有恐怖的存在露出了猙獰的獠牙，用貪婪的目光掃視過所有人。

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自己的身體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碎裂。

他們聽到那個男人接著說道：

「就這樣，你們還睡得著覺？」

「睡什麼睡。」

「都給我特么起床！」

……

……

教堂中，詭異的樂章越來越激昂，牧師的動作也越來越誇張。

他的指尖染上了鮮血，不光是之前噴在琴鍵上的，還有指頭本身的血肉。

牧師的十指不知不覺的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破損，一片血肉模糊。

而就在這時，一個手持巨斧的高挑身影，無聲地出現在了教堂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