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可謂不誅心，讓那江奕臉上的深情都綳不住，眼神里的柔和開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盡的恨意。

他心知，自己從那人人看好的高位上淪落到今天這般境地，全都是拜眼前的女人所賜，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可以吃其肉噬其血。

然而，那看守幾人的士兵知曉眼前女子是柳尚書之女，巴結還來不及，怎麼會允許自己手下看押之人傷著對方分毫？

瞧見江奕方有點異動，其手中的鞭子就無情地揮了過來，將江奕這個文弱書生給打倒在了地上。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京郊的土地有些鬆軟潮濕，那孱弱的身子跌落在地上，絲絲寒意便透過衣衫傳了進來。

可是，對此，那江奕卻無動於衷，輪廓分明的臉頰抬了起來，那雙陰鷙的眸子緊盯着正步步緊逼的女人。

瞧見對方身上沾了泥土，攸安臉上露出了知心的笑容：「下賤東西出生的，也只配待在土裏了。」

「柳瀾清，你別欺人太甚！」

雖然惱了江奕將自己害到如今境地，但，畢竟是自己深愛之人，瞧見對方被欺負，還是被柳瀾清欺負，那林語秋忍不住開口嗆道。

「我就欺負人了，你又能拿我怎樣？」

挑釁地看了一眼林語秋，攸安將視線重新放到了江奕的身上，居高臨下，帶着幾分奚落地道：「江二公子，你說說，你放着好好的尚書千金不喜歡，偏偏為了一個商賈之女付出這麼多，這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你們都出生卑賤，賤味相投嗎？」

仰頭盯着那奚落自己的女人，江奕第一次覺得對方是那麼地高貴，就像那九天之上的玄女，高高在上，自己終其一生都觸碰不到……

可是，明明，曾經自己就擁有了這個女人啊！

思及此，江奕的心裏似有千百隻螞蟻在吞噬血肉一般地難受憋悶……

聽着眼前的女人在肆無忌憚地羞辱自己和自己新婚丈夫，林語秋氣憤不已，脫口便還擊著：「有什麼了不起，尚書千金又怎樣？還不是被王強……」

她想說出王強，讓面前的女人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往，想起被一個低賤之人羞辱的痛苦。

然而，話才說到一半，別被攸安甩了一耳光。

後者打了林語秋之後，還衝着那剛從地上掙扎著起來的江奕問道：「哎，王強不是你的貼身小廝嗎？去哪了？不會是被你殺了吧？」

這話一出，那江奕嚇得不行，哪還敢由著林語秋羞辱對方，當下，便捂住了林語秋的嘴，拚命地搖著頭：「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看見小說中的腹黑男主竟然因為這點事就被嚇成這樣，攸安知曉對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頗覺有些挫敗：就是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狗東西，上一世竟然害了原身和原身一家。

「你們能夠這樣患難與共，我可真替你們高興，以後流放之路長途漫漫，你們可得惺惺相惜，彼此扶持啊……」

眼神在剛剛新婚的二人身上來回掃了幾下，攸安交待着：「這份婚事可是你們期盼已久的，不管怎樣，你們可得鎖死在一起，哪怕是下地獄，被流放，也得鎖死在一起，受苦受難也得鎖死在一起……」

「因為啊，只有看見你們過得不好，我這心裏才會好受啊……」

女人說完之後，便帶着身邊的丫鬟重新回到了馬車上離去。

只是，那轉身時的眼神，讓江奕和林語秋都確定了自己後面的流亡之路不會好受……

不知為何，二人只要一想起攸安臨走時的那個眼神，總會忍不住打個寒噤，就好似看見了那冤死的靈魂來索命一般……

越往嶺南走，林語秋的心裏就越是後悔：為什麼就對江奕這個職業吃軟飯的渣男戀戀不忘，若是當初對方成親之後，自己沒有女扮男裝陪在對方身邊，也沒想過和那柳瀾清一較高低，更沒有在後來拿着林家的大半財產嫁給了對方，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凄慘境地啊。

甚至，哪怕是晚一天成親也行啊，等到二皇子一黨被抓了，自己肯定不會像那柳瀾清一般戀愛腦，絕對就不會嫁給江奕，也不會讓自己被牽連到……

但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

那擺明了就是柳家為了給閨女出氣，特意安排在大婚當天抓捕的，為的，恐怕就是給自己二人一個難忘的新婚之夜。

想是想明白了，但是，這林語秋的心裏到底是怨上了江奕，覺得對方都成親了，就不該繼續勾搭著自己。

她怨恨著江奕的時候，江奕對她同樣也滿腹怨懟。

特別是每次被押送之人鞭打，被路過的百姓肆意踐踏的時候，江奕都會想起曾經是柳家婿時，哪怕他只是一個五品官員，那也是風光無限，就連在京城，尊敬他的人不在少數。

可是，他竟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才能。

到了如今這個境地，他哪能不明白，自己哪有什麼才能，就算是有點才能，那又有多大用處，這天下有才之人那麼多，又不是人人都能混得好。

自己前幾年的順暢，不過都是一些小心思，加上自己的這身好看的皮囊罷了。

可惜，自己竟然自視過高，連自己這身皮囊都捨不得給出，居然讓王強去伺候那柳瀾清。

如果自己沒有這般，就算是被柳瀾清發現了林語秋的女兒身，有了那份夫妻情，自己肯定能夠挽回對方的心意，讓對方和柳家幫着自己青雲直上。

然而，現在……

看着身邊頭髮亂糟糟滿臉菜色的林語秋，再一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柳瀾清時對方那明艷動人的長相富貴滿身的打扮，一時間心裏憋屈不已：自己當初腦子裏是進屎了，怎麼會覺得眼前的女人比柳瀾清重要？

就算是再喜歡眼前的女人，納回來當個小妾不就行了，為何要被對方蠱惑，覺得可以殺了柳瀾清，再以正妻之位迎娶對方？

……

流放之路長路漫漫，然而，才到一半的時候，一行人就發現了剛剛新婚燕爾的林語秋江奕二人整日裏爭吵不斷，甚至，已經開始動起了手。

等到了嶺南，受不了採石之苦，夫妻二人特別默契地都開始用自己的身體換取好處，所幸二人長相都還不錯，採石場的工人們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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