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氏回到寢院後便說要小憩，將身邊的下人全數揮退，躺在床榻上望著床頂發呆，腦海中不時回想起孫澄看她的眼神。
那感覺就像是被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盯上了一般，讓她心中惶惶不安。
兩刻鐘後，毫無睡意的上官氏召來身邊嬤嬤詢問盧氏的情況。
「老奴瞅著盧氏倒是還好，就是比平日虛弱了些。」
嬤嬤是上官氏的陪嫁嬤嬤，年輕時便隨了主姓，對上官氏很是忠心。
上官嬤嬤見主子憂心忡忡的樣子，還以為她在擔心盧氏的傷勢，不由勸慰道：「夫人放心，盧氏的傷看起來嚴重，其實並未傷至內腑。」
上官氏聞言心不在焉的頷首。
「那就好，讓人仔細照看著點吧。」
上官嬤嬤忙答應，見她依舊滿臉愁色，端了杯水遞給她，坐在床沿無奈道：「夫人如此心善可怎生是好，那不過是個妾，說難聽點她就是咱們爺的玩物，值當的您在意成這樣……況且她也是咎由自取……」
嬤嬤嘆息：「依老奴看，您就別管了吧。」
上官氏捧著水杯，溫熱的觸感染上她冰涼的指尖，卻暖不來她的心。
「嬤嬤，我不是擔心她，只是覺得我們之間同病相憐……」
她說著眼前又浮現起孫澄那雙鳳眼，沒忍住渾身一個哆嗦，將杯中的熱水撒了大半，全都倒在了手背上。
上官嬤嬤大驚，生怕她燙傷了，連忙把杯子奪了過去，心疼的仔細查看她的手。
上官氏卻顧不得手背的刺痛，滿眼驚慌不定的攥住嬤嬤。
「你不知道，夫君近來越發讓人看不透了，今日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個死人……嬤嬤，我怕……」
上官氏聲音顫抖，卻死死的抿住唇角不讓自己哭出聲。
「我怕有一日我也落得個吳家小姐一樣的下場！」
「夫人慎言！」上官嬤嬤被她說的心驚肉跳，顧不得尊卑一把捂住她的嘴。
待她心情平復了一些才將手鬆開，又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四處張望一圈。
見周圍沒有別人這才鬆了口氣。
上官嬤嬤神情嚴肅的再次來到床邊，蹲在床邊仰頭看著上官氏。
「夫人您要記得您的身份，您是咱們大爺明媒正娶三媒六聘的正室嫡妻，怎可自降身份與一個妾室相提並論，更遑論吳家小姐……她只是個低賤的商賈之女，您的父親卻是朝廷命官！」
「可是……」
「沒什麼可是，您聽老奴一句勸……」嬤嬤死死抓著她的胳膊，語氣鄭重道：「那日您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曉，那盧氏……也從未向您求助過！」
「最重要的是，您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晟親王妃！」
「夫人可記住了？！」
那日無意中在盧氏房間看到的一幕，別說是被人嬌寵長大的夫人，便是她也震驚不已。
讓她震驚的不是吳家小姐的身份或是慘狀，而是發現向來以溫潤如玉示人的孫家大少爺，竟有如此殘忍的一面！
後來又聽盧氏說了吳家全家慘死的事，就更讓人心驚。
可她們即便知曉了大少爺的真面目又能怎樣？
夫人已經嫁進了府里，且還與大少爺育有一女，難不成還能與之合離嗎。
且不說上官家絕不會放棄丞相府這門姻親，就算合離了，以大少爺的心性與手段，難保不會對夫人做出什麼事。
倒不如從一開始便裝作不知。
大少爺就算再胡鬧，想必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也不敢對身為朝廷命官之女的夫人如何。
「我知道了……」上官氏囁嚅道。
見她答應下來，嬤嬤這才放心，又哄勸了幾句便退了出去。
孫澄書房中。
一道黑影從窗口落下，一個穿著黑衣的中年男子單膝跪地，身姿筆直。
「如何，那主僕倆說了什麼？」孫澄眼皮子都沒撩，語氣冷淡的問道。
他手中執筆，依舊在練書法。
「啟稟主子，上官嬤嬤一直在勸說夫人記住自己的身份，忘記吳家小姐的事，任盧氏如何折騰都不要插手她的事。」
「倒是個識趣的。」
孫澄垂眸看著書桌，滿意頷首，也不知是在滿意自己寫的字還是上官嬤嬤的識趣。
「那就先不用管她們了，看緊盧氏那邊就好。」
「是！」黑衣人領命。
「對了，前幾日你說的那個潛入府邸的小賊可抓到了？」
一開始，孫澄聽他這手下說府里進了賊的時候並沒在意，甚至都沒讓人去追。
可那人三番兩次往盧氏院裡跑，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盧氏只是他的一個小妾，住的還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平日裡少有人往那去。
這也是他為什麼將吳家小姐關在她那裡的原因。
可就是這麼個小妾屋裡，竟被同一人多次探訪，圖的什麼？
她那裡可沒多少值錢的東西。
孫澄懷疑是吳家小姐的事漏了餡，因此讓屬下再見到那小賊是將他擒獲問清楚。
「屬下無能，那人身法極快，屬下沒能追上。」黑衣人慚愧道。
「哦？連你都追不上？」孫澄驚訝。
他這位屬下的身手放在整個嘉南國也是頂尖的。
若不是他無意間救過他一命，這種高手是不會被自己所用的，哪怕他是丞相府的大少爺。
「是，所以屬下懷疑那人不是普通的小賊。」黑衣人道。
「而且昨夜又有人夜闖盧氏院子，屬下發現此人與之前那個不是同一人，身手雖略有遜色，卻也是箇中高手。」
「屬下追了一夜，只撿到了這個……」黑衣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面令牌。
那令牌是黑色的，上面刻著一個「龍」字。
「據屬下所知，此乃皇家墨令，只有出身於皇家暗衛營的人才有資格佩戴，」
聽到黑衣人的解釋，原本還沒當一回事的孫澄神情一頓，緩緩側頭看向他手中的墨令。
皇家暗衛營，專供皇帝驅使。
難道是皇上發現了吳家小姐的事？
不對！
皇上日理萬機，哪有時間關注這等小事。
孫澄一下就想到了顧南煙。
晟親王李逸與皇上兄弟情深，自小相互扶持長大，感情自是不一般。
若說皇帝為了保護這個弟弟，將自己的皇家暗衛分給他幾個也不是不可能。
而晟親王愛重王妃眾所周知。
孫澄眯了眯眼，被陰影遮住的雙眸中閃過冷光。
「看來，也是時候親自登門拜謝王妃的救治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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