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華宮

  妍妃寢殿中，被李密禁了足的妍妃斜臥在軟榻上，屋內擺滿了冰盆。

  正是夏日炎炎的時節，冰盆並不能驅散暑熱，妍妃白靜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她的眼神不時望向門口的方向，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焦躁。

  「別扇了，那點熱氣都扇到本宮身上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一群廢物！」

  她有些煩躁的揮開打扇的粉衣宮女，在嬤嬤的攙扶下坐起身。

  那嬤嬤眼睛細長，眼角成八字形，鼻高唇薄，嘴角下垂。

  長相看起來有些刻薄。

  見妍妃後背都浸了汗水，嬤嬤眉頭擰成川字，等主子坐穩後鬆開扶著她的手，將腳下的冰盆端到軟榻的小几上。

  然後從粉衣宮女手中接過團扇，隔著冰盆給妍妃扇風。

  她的動作不急不緩，帶著冰盆涼氣的微風徐徐拂面。

  妍妃的神色瞬間好了許多。

  「還是嬤嬤周全。」她舒服的吐出口濁氣。

  「這些個沒用的哪怕有嬤嬤一半本宮也知足了。」斜視粉衣宮女，沒好氣的哼了哼。

  宮女被她這一哼嚇的不輕，撲通一聲會在了地上。

  趙嬤嬤刻板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娘娘莫氣，為了個下人氣壞了身體可不值當，您可還懷著小皇子呢。」

  妍妃聽到小皇子三個字，果然沒再追究，一手溫柔的撫摸著腹部。

  粉衣宮女見狀剛想鬆一口氣，便見安撫好主子的趙嬤嬤冷冷的睨了她一眼。

  「你從今日開始不用在主子身邊伺候了，去院子裡伺候皇上送來的那些花花草草吧。」

  一點都不知道變通，只知道聽命的下人，最適合這活計。

  說罷不等她求情，便讓人把她拖出去了。

  妍妃看她行事雷厲風行，都不用自己開口就處理好了，心下越發滿意。

  「嬤嬤再找個人出去看看，這都一個時辰了，顯哥哥怎的還沒來。」

  「娘娘該喚表少爺表兄或孫副將。」嬤嬤無奈糾正道。

  妍妃神情一僵，訕訕道：「本宮知道了，以前叫習慣了，一時有些改不過來……」

  之前不受寵的時候，她與嬤嬤提起孫顯都是稱呼顯哥哥的。

  只是如今身份不同，再這樣稱呼就有些不妥了。

  妍妃眼中划過一抹晦澀。

  她在宮中受寵，如今的日子比在閨閣時好多了。

  可皇上到底比她大了許多，與常年習武年輕強壯的孫顯如何能比。

  她十四歲入宮，如今也還不到雙十。

  當初她本是想嫁給他的。

  現在連聲顯哥哥都不能喚了。

  妍妃神情複雜的坐在那裡發呆。

  趙嬤嬤見狀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躬身退下，去門口迎孫顯去了。

  ……

  孫家接到妍妃召見孫顯的消息，孫叔裕十分猶豫。

  若是平日倒也算了，二子雖是外男，光明正大的被傳召進宮倒也沒什麼。

  問題是妍妃剛被皇上下令禁足孫家就進宮看望，不知情的還當他這個丞相不滿皇上的決定。

  孫顯同樣不想進宮。

  妍妃又不是他親妹妹，有事不找他母親，讓他一個男子往後宮裡跑像什麼樣子，未免太不成體統了些。

  可惜他無權拒絕，就連父親都不能無視妍妃召見。

  於是一臉不滿的進了袖華宮。

  「不知妍妃喚微臣前來有何事？」孫顯板著張臉，朝妍妃抱拳行禮。

  妍妃似乎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態度，並不覺被冒犯，被暑氣熏的紅撲撲的臉上反而帶著笑。

  見到孫顯的愉悅，讓她頓時忘了嬤嬤的囑咐。

  她嗔怪的道：「顯哥哥這般生疏做什麼，在本宮這裡何須多禮。」

  孫顯不為所動，依舊低垂著頭。

  「禮不可廢，娘娘如今的身份不同，微臣乃是臣子，自當禮數周全。」

  他抬起頭直直看向妍妃，一臉的老學究的樣子道：「娘娘還是喚微臣副將吧。」

  從以前她還沒進宮的時候就用叫自己顯哥哥，每次都聽的他起一身雞皮疙瘩。

  那時候礙於母親的關係，他不好糾正，現在可不同了。

  妍妃默了默，隨後僵硬的扯出笑容，眼神有些受傷。

  「本宮知道了。」

  「嬤嬤，給孫副將看坐吧。」她吩咐趙嬤嬤道。

  趙嬤嬤暗嘆一聲，剛要讓人搬張椅子過來，便被孫顯阻止了。

  「不用了，娘娘有什麼事直說便是，微臣站著聽就好。」

  上次夏獵過後，顧小將軍便找到了他，與他談了許久。

  告訴他後宮乃是非之地，他們做武將的最忌諱摻和到後宮派系之中，若想以後有個好前程便要少與後宮乃至於皇室接觸。

  他聽的出顧小將軍是真心為他想，不希望他的前途因外力折斷，言語中頗有珍惜他這個人才想要好好栽培的意思。

  說實話，剛到鎮北水師營的時候，面對顧雲戈的命令他是有些彆扭的。

  總覺得二人年齡差不多，能力也該不相上下。

  顧小將軍能坐上鎮北水師營首將的位置完全是因為有個好妹妹。

  而自己卻要屈居他之下，讓人心裡不舒服。

  可是時間久了，他開始打心眼裡佩服顧小將軍的能力。

  被自己佩服的人認可，孫顯心底激動的同時也下定決心此生追隨，對他的話自然言聽計從。

  「娘娘有事便吩咐吧，微臣能做到的一定會做，只是下次莫要再喚微臣進宮了，我母親十分掛念你，下回就讓她來吧。」

  孫顯直言不諱的拒絕下次的召見，讓原本臉色就不太好看的妍妃鐵青了臉。

  「孫副將就這般不想見到本宮？」她問道。

  孫顯無所顧忌的點了點頭：「不想。」

  她又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稀世神兵，他為什麼想見她。

  有那時間倒不如同顧小將軍探討一下用兵之道。

  聽說晟親王妃曾寫過一本兵法書，連顧老將軍都連連稱道寫的好。

  他知道小將軍那裡有一本臨摹本，早就想看看了。

  奈何小將軍藏的嚴實，被他磨了許久才答應借給他，說好了今日去顧家取的。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兵法書，孫顯更待不住了。

  「微臣還要去拜訪顧小將軍，娘娘若是沒別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說罷就要溜。

  「等一下！」妍妃氣惱。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個二表兄這麼不識抬舉。

  她還什麼都沒說呢就要走。

  當她這裡是戲園子呢，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你跟顧小將軍很熟？」

  雖被孫顯氣的胸悶，但聽他提到顧雲戈，妍妃生生忍下心中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