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簽免責書。」喬知意很堅決,「如果手術中出任何意外,我絕對不追究醫院的責任。」
她只想努努力,她相信這個時候,母親也會理解她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去陪母親。
最終,誰都沒有辦法,只能同意了。
看到韓零換好了衣服,喬知意咬着嘴唇望着他,故作鎮定地說:「如果我媽真的回不來,請你告訴她,我很愛她。讓她放心,我會好好生活,也會照顧好知昀。」
她自己都沒發覺,那聲音有多顫抖。
韓零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我會告訴阿姨的。」沒有說王書蘭會好的話,因為那個情況,不可能好的。
就算是把命拉回來,也是受罪。
喬知意重重地點頭,她強忍着鼻酸想哭的衝動,「去吧。」
韓零走進了手術室,門關上的那一刻,喬知意的眼淚再一次決堤了。
她以為母親會慢慢好起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誰曾想,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玩笑。
這個玩笑的結果她承受不起。
她在外面等著,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的煎熬。
緊握著雙手,知道不會是她想要的那種結果,可她還是在隱隱期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擁有這樣的腳步聲,怕也是有擔心的人。
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心別人,連頭都不想抬一下。
直到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她的眼底,她才緩緩地抬起了頭。
時涇州雙眸幽暗深邃,看到她滿臉淚痕的樣子,他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已經安排森格進去了。」時涇州沒有問別的,只說了重點,為了讓她寬心。
喬知意就愣愣地盯着他,沒有任性的表情變化。
他居然來了。
只不過,他遲到的出現,已經不能讓她心懷感激了。
淡漠的目光緩緩垂下,沒有給他一句話,問都沒有問一句。
面對她的冷漠,時涇州也沒有解釋,現在這會兒不是解釋的時機。
只要王書蘭能夠脫離生命危險,什麼都好說。
如果沒有……
時涇州突然就很煩躁。
他一向是個穩沉的人,這會兒卻站不住,在走廊里走來走去。
喬知意屏蔽一切,她緊握著雙手,默默地祈禱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熄了。
時涇州定在手術室門外,喬知意保持着最開始的坐姿,她已經僵住了。
手術室的門開了。
先出來的是森格醫生,後面跟着約翰和韓零。
韓零和時涇州的視線一對上,在彼此眼裏都看到了驚訝。
這種時候,誰都沒有看誰不順眼,注意力只放在了喬知意的身上。
「我母親怎麼樣?」喬知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可是那輕顫更是讓人不忍心。
韓零低下了頭,沒敢去看喬知意。
喬知意只看韓零的表情就知道是什麼樣的結果了。
她愣愣地望着森格醫生和約翰醫生,他們眼裏的遺憾。
喬知意的心狠狠地墜落,指甲用力地掐著掌心,用疼痛來保持理智,她用力地吸了好幾次氣,才問:「她……走了?」
「很抱歉,我們儘力了。」約翰醫生上前,對她鞠躬,「節哀順變。」
森格也是無力地嘆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沒有揪著誰哭鬧,沒有問他們為什麼沒把人救活。
她心裏有數的,這樣的手術有多麼的困難。
可是,知道和接受還是不能相提並論,更不能以相同的心態面對。
她沒有流一滴淚,只是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我每天迎接那麼多新生命,就不能把這份恩德給我媽,讓她多活些年嗎?」
她的聲音哽咽,整個人故作堅強,搖搖欲墜,讓人心疼得緊。
時涇州從來沒有見過她現在這種樣子,不哭不鬧,只是一句話就能夠讓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緊起來。
他知道她的外表和內在不一樣,她看起來嬌弱柔軟,實則內心堅硬無比。
可這種時候,他不希望她這麼堅強。
寧願她大哭大鬧,也好過此時的鎮定。
「小意,我跟阿姨說了,你在外面等她。其實,她回應過我。我牽着她的手,她用力地握了一下。我說你會好好的,知昀也會好好的,我們大家都會照顧好你的……她聽完了之後,才卸了那股勁。」
韓零走到她面前,眼眶也紅了。
他也不管時涇州在不在這裏,握住她的肩膀,聲音略有幾分暗啞,「既然你答應過阿姨會好好生活,那就振作起來,別讓她擔心。」
喬知意終於抬眸正視韓零了,那雙紅紅的眼睛裏也溢出了淚水,閃爍著光,她想努力表達自己沒有事,她接受了。
可是一張嘴,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掉下來。
她現在呼吸一下心都會疼,吞咽著喉嚨也是痛的。
那種干疼。
她動了動嘴皮,一張嘴眼淚就掉下來了,「韓零,我沒有媽媽了。」
韓零在這一刻心疼得如此刀絞,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把將她擁在懷裏,無視時涇州,也無視那些規矩了。
他只想抱住眼前這個他深愛的女孩兒,在此時此刻,給予她安慰,讓她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很多疼她愛她的人。
時涇州在一旁看着相擁的兩個人,他的胸口急促起伏,眼神也是陰沉如墨,卻沒有去分開他們。
……
王書蘭的遺體運了回去,喬知意通知了喬知昀,姐弟倆相擁而泣。
應喬知意的要求,對於王書蘭的葬禮從簡。
自從父親過世后,以前和他們家走動得近的那些親朋好友都漸行漸遠了。
大多數人還是會看人下菜碟。
你好的時候,什麼也不用說就有人來認親了。
你不好的時候,那些人恨不得離你遠遠的。
喬知意當初之所以那麼信任叔叔和嬸嬸,就是因為在父親去世后,家裏那麼難的情況下,他們還願意接濟他們家。
那個時候,她相信親情的。
後來才知道,在利益面前,親戚也會變得魔鬼的。
因為沒有和時涇州辦婚禮,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婆家的人來悼念。
時夫人和時父出於人道主義來了,還送了輓聯。
叔叔喬勝利和嬸嬸蔣文英也來了,扒著棺木哭了幾聲,然後抹着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拉着喬知意和喬知昀的手,「小意,小昀,你們姐弟倆也是命苦。以後,你們可要好好扶持,別讓你爸媽擔心。」
「你們還有親人,我和你們嬸嬸都是你們最親的親人。」喬勝利重嘆著,「以後有什麼事做不了主,來找叔叔。」
喬知意是麻木的。
喬知昀面無表情,「謝謝叔叔嬸嬸。」
時涇州還是穿了黑衣,胸前別了一朵白花,手臂上戴孝牌。
他戴着口罩站在不遠處看着喬知意,從M國回來才三天的時間,她整個人清瘦了一圈。
這幾天他幫着喬知昀一起辦着喪事,她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