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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們終將化作塵土字體大小: A+
     

    今夜的月色不錯,那輪明月在雲間出現,月光灑落大地,一座痴心觀,都熠熠生輝,彷彿披上了一層輕紗。

    在崖下的那些年輕弟子,聽到了葉之華之前說的那些話,他們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人開口說道:「我好像聽到葉師姐說話了,她沒有拒絕?」

    「不也沒有答應嗎?」有女弟子有些不滿,看著崖畔,心想這麼好的雲師兄,果然還是自己無法染指的人。

    「師妹這話就有些酸了,這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師姐沒有拒絕,那可不就是答應了嗎?」

    有男弟子感慨道:「原來葉師姐一直以來都沒有拒絕雲師兄的心思,那他們這麼多年,還真是有些浪費了光陰。」

    那被人嗆聲了的女弟子冷哼一聲,轉身便走,根本沒有辯論的心思。

    那剛開口的年輕弟子看到這一幕,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師妹會這麼就生氣了,不過很快在他身邊,便有弟子碰了碰他的肩膀,小聲道:「師兄,趕緊去哄哄,師妹你都敢欺負,當心明日師父便讓師兄你下山雲遊。」

    那弟子疑惑道:「我也沒說什麼啊?」

    聽著這話,周圍忽然響起了好幾聲笑聲,氣氛還是很歡樂。

    其實痴心觀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這裡沒有別人所想的那般森嚴,而是十分隨口,一點都不像是道門道首應該有的樣子。

    觀主站在遠處,看到了雲間月轉身離去,大概便是去換衣服了,這才心有餘悸地轉頭,看向在場的幾位老道士,輕聲道:「各位師叔,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可還滿意?」

    幾個老道士冷哼一聲,對這個結局還算比較滿意,至少雲間月的道心沒有就此崩碎,但也很快便有老道士開口說道:「這兩人以後若是結為道侶,最好也不要影響修行,不然我們還是要找你的麻煩。」

    觀主皺眉,有些不解道:「這之後的事情與我何干?」

    「你不是觀主?觀中的事情,不該你負責?」

    幾個老道士異口同聲,倒也沒有多說,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自顧自離開。

    最後只剩下那個白眉老道士站在此處,看著那邊崖畔,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有著許多緬懷的情緒,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年少,朝氣蓬勃,那個時候自己也有喜歡的女子,也有女子喜歡自己。

    只是過了那麼多年,那些曾經和自己有關聯的女子,早就化作黃土,甚至於別的親朋好友,如今也早就死去很多年了。

    大道之行,很多人選擇不找道侶,選擇早早便和塵世間斷開聯繫,便也是擔心這一點,自己活得越長,便越是孤寂。

    觀主看向這位觀中的長輩,輕聲道:「師叔節哀。」

    這種感覺他自然也能體會,大道之行,走到最後,反正都是要分開的,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便不開始。

    沒有開始,便沒有結束。

    不去種下那顆種子,便不用看到花枯萎的那一天。

    白眉老道士笑眯眯說道:「太平道那幫人往日里便是用這話來說咱們的,他們認為經歷才是必需的事情,至於結果如何,其實不重要,不管結果好壞,至少你要先開始,就像是那小子一樣,憋了那麼多年,這會兒才忽然想通,其實就有些像是太平道那幫道士了。」

    好似是知道觀主在想些什麼,老道士開口說話的時候,意有所指。

    觀主微笑道:「其實兩脈不只是修行理念的不同,要不然早就合流了。」

    道門如今自然還是世上最強大的修行流派,但太平道和長生道卻一直都是分割的狀態,若是有朝一日兩脈合流,那其實才是最強大的道門。

    白眉老道士收回視線,然後轉身,緩慢朝著山下走去。

    觀主在原地看著,沒有說話。

    之前老道士說最後的時光一定會世間走走,但觀主其實也看出來了,這一次出關,這位師叔便已經是壽元不多了,大概也沒有多久可活了,此刻下山倒也是印證了自己的看法。

    不過他還是覺得有些傷感。

    他猶記得當初上山,便是這位師叔在山門前等他,帶他一起上山。

    道門修士,尤其是長生道一脈的道門修士,只怕是人人都知道一句道門前代大真人留下的詩詞,「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可長生長生,到底又在何方?

    ……

    ……

    雲間月換了一身月白道袍,洗好了那個琉璃瓶,這才重新來到崖畔。

    葉之華坐在那塊大石頭上,兩條大長腿就在崖畔一晃一晃的,看著像是擺動的鞦韆。

    雲間月鼓起勇氣,來到葉之華身側坐下,然後遞出那個琉璃瓶,葉之華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將那瓶子接過,然後這才將其打開,取出那朵白花。

    月光灑落在白花上,看著有些特別的美好。

    「有什麼想說的,可以說。」

    葉之華看著那朵白花,隨意開口。

    雲間月本來正準備說話,聽到這句話,又有些緊張起來,手心滿是汗水。

    葉之華有些嫌棄地遞過去一張白手帕,說道:「擦一擦。」

    雲間月接過來之後,仔仔細細將手都擦了一遍,這才後知後覺說道:「原來師姐有些潔癖。」

    葉之華點點頭道:「是有一些,但還好。」

    雲間月沒說話。

    葉之華皺了皺眉,說道:「說話。」

    雲間月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有些茫然。

    「之前在山道上說了那麼多,此刻在我面前便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葉之華看了一眼天上的那輪明月。

    雲間月問道:「師姐也想聽那些故事嗎?」

    葉之華平淡道:「我自從上山之後,便再也沒有下過山,世間那麼多事情,我自然也想知道。」

    雲間月哦了一聲,很快便笑了起來,輕輕開口,說起自己這些年的那些經歷。

    雲遊世間這種事情,很少有修士會去做,因為在他們看來,修行是很美妙的事情,何必浪費那些時間在世間去走。

    雲間月說道:「我去過南海,出海之後,看到大梁朝的那些漁民在深海打撈我們修行所用的那些東西,每天都會有人死,但每天都會有新的人出海,師姐覺得這樣的事情我們是否有錯?」

    葉之華微微蹙眉,對於雲間月要說的,她想過很多,但卻沒有想到雲間月最後卻是在說這個。

    「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按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很正常。」

    葉之華搖搖頭,把目光從這朵白花上移開,然後才看向雲間月,平靜道:「你想做的事情,也不見得能成,便是這個道理。」

    雲間月臉頰有些紅,心想我都沒有說我要做什麼事情,怎麼你好似就知道一樣。

    葉之華說道:「你比我快了一步。」

    雲間月自然知道葉之華說的是自己在破境上,比她快了些。

    他也知道師姐同樣是個很驕傲的人,正想著要怎麼去解釋這樣的事情,但想了想,卻搖了搖頭。

    「師姐,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我的天賦要比你更高些。」

    雲間月很是認真,看著葉之華說道:「如果不是這些年我這樁事情想不通,大概早就已經破境了,哪裡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葉之華沒有笑,她也只是看著雲間月,說道:「之前那麼多年不敢說些話,現在便好像是關不上那道門,一股腦要說很多?」

    雲間月點頭道:「這些年一直以為師姐不喜歡我,自然便有很多話想要給師姐說但一直沒說。」

    葉之華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雲間月那些千言萬語,此刻便都堵在了嘴邊。

    「雲間月,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你告訴我你喜歡我,但我還是說我不喜歡你,你會怎麼樣?道心是否會破碎?」

    聽著這話,雲間月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這樣的結局他自然想過,這是最糟糕的結局,如果自己說了喜歡之後,還是被拒絕了,自己會怎麼辦。

    「大概真的會很傷心,但是道心破碎這件事,應該不會,喜歡師姐是我的事情,師姐不喜歡我,那也是師姐的事情,即便師姐拒絕我之後,我也可以繼續喜歡師姐,這樣一輩子,也沒關心。」

    雲間月說話的時候其實有些憂傷,他其實也很傷心,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不得很多年都傷心?

    葉之華搖頭道:「沒出息。」

    「我要是你,我會去想,我雲間月這麼了不起,是道門這一代里最了不起的年輕人,我喜歡你,你卻不喜歡我,那是你的損失,犯得著傷心嗎?」

    葉之華神情平淡,看不出來她此刻的所思所想。

    雲間月皺眉道:「師姐會這麼想,但我不是師姐,我反正就不這麼想。」

    他這會兒有些賭氣,看著就像是個小孩子。

    就像是當初他在觀中的時候,聽到什麼不好的話,便要和人辯論一番,那會兒觀里的年輕道士們都覺得這個師弟脾氣太倔,覺得他之後不見得有什麼成就,於是那些本就比他更大的道士便會捉弄他。

    「那會兒和人吵架,超不過便只有哭鼻子,在那條小溪旁,很吵。」

    葉之華看著雲間月,皺眉道:「我那會兒也覺得你沒出息。」

    雲間月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輕聲道:「原來那會兒師姐都知道。」

    葉之華沒說話。

    雲間月忽然說道:「後來是師姐?」

    那會兒他受了欺負,本來也不是大事,他也沒告訴師長們,但之後很快便沒有師兄們再欺負他,原本他覺得這或許是某位師長知道了這件事,這才開口阻止,但此刻想來,事情哪裡有那麼簡單。

    應該是眼前的這位師姐才是。

    葉之華沒有反駁,平靜道:「不過是覺得你太吵,你還是個孩子,總不能解決你,解決不了,自然也就只能解決他們了。」

    雲間月嘟囔道:「可師姐那會兒不也是個少女?」

    葉之華比他大不了多少,那會兒自然也還小,不如那些師兄的年紀大,境界高。

    葉之華沒有細說,只是淡淡道:「解決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

    雲間月哦了一聲,剛要開口,這才發現自己想要問的什麼事情,對面的師姐已經回答過了。

    於是他只是沉默。

    不過片刻之後,雲間月又笑了起來,「原來師姐那會兒開始便已經關注我了。」

    葉之華沒有反駁,只是拿著那朵白花,靜靜看著他。

    雲間月被她看得有些恍惚,很久之後,才輕聲喊道:「師姐。」

    葉之華淡淡嗯了一聲。

    雲間月又問道:「師姐真的不會笑嗎?」

    葉之華搖搖頭。

    雲間月皺眉問道:「那為什麼沒有看到師姐笑過?」

    葉之華反問道:「你覺得這麼多年,我有什麼事情是值得開心的?」

    這麼多年,她一直在山中修行,過些年便破一次境,對於別的修士來說,修行多年,在某個境界前終於撕開那道屏障,跨入其中,自然是值得開心的事情,但對於葉之華來說,那些事情,不過就是尋常的事情,哪裡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尋常而已。

    至於別的,師長的獎賞也好,還是某一門道法自己融會貫通了也好,都是尋常事情,也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雲間月變得有些惆悵,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師姐到底會因為什麼而開心。」

    葉之華看著他,沒有急著說話,只是過了很久,才輕聲道:「你變得有出息的時候。」

    雲間月下意識哦了一聲,然後後知後覺地便笑了起來。

    他的眼睛里有光,一下子便綻放了。

    葉之華看著他,忽然覺得此刻眼前的這個年輕道士的眼睛才是世間最美的景色。

    雲間月忽然開口,笑著說道:「師姐,我很喜歡你!」

    葉之華沒回答。

    雲間月又說道:「我會一直一直喜歡你!」

    葉之華還是沒說話。

    雲間月不再說話,就是這麼看著對方,等著他想要的答案。

    葉之華過了很久,才說道:「知道了。」

    雲間月不太滿意。

    葉之華不想理會這個煩人的師弟。

    雲間月有些失落,委委屈屈,像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獸。

    葉之華微微蹙眉。

    雲間月輕聲道:「師姐……」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聽著便有些黏人,更多的好似便是撒嬌。

    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要是有其他修士知曉這位道門天才會這個樣子,只怕是要驚掉下巴。

    但葉之華無動於衷,始終沒有開口,說出那個雲間月想要的答案。

    葉之華看了他幾眼,感受得到這傢伙失落的情緒。

    「別看了。」

    她忽然淡然開口,但一雙眸子卻是看著那輪明月。

    但崖下的那些年輕弟子便已經感受到了一股特別的氣息,知曉葉之華的那句話是對他們說的。

    年輕弟子們很快起身,有些戀戀不捨的看了這邊一眼,然後打了個哈哈,紛紛離去。

    雲師兄很好說話,脾氣不錯,他們大概還敢和他開玩笑,說幾句無關輕重的話,但這位葉師姐可不是這樣的人,她清冷的性子,在觀中可是出了名的。

    「觀主。」

    葉之華又開口。

    在整個痴心觀里,大概不會有太多人敢這麼開口對觀主說話。

    那位一直在遠處看戲的觀主揉了揉額頭,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境界高妙,如果一直都在這裡,葉之華是不會知道他的存在的。

    不過既然那個丫頭已經開口,觀主也就摸了摸鼻子,身形消散。

    崖畔這邊,已然無人。

    葉之華這才收回視線。

    雲間月還是在等那個答案,雖然他已經知道好似等不到了,但還是想要堅持一下。

    可葉之華無動於衷。

    雲間月徹底失望,再也不做期盼。

    但下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的手心好似多了一塊冷玉。

    那種感覺很特別,他甚至忍不住地去用手指蹭了蹭。

    然後他便聽到一道輕微的鼻音。

    他正要低頭去看看,一道聲音就在這裡響起,「別看。」

    雲間月錯愕地抬起頭。

    但他已經明白了。

    是葉之華牽起了他的手。

    但很快,一道有些嫌棄的聲音又再度響起,「沒出息,緊張什麼,出這麼多汗……」

    ……

    ……

    南湖之畔,書院小院。

    回到神都之後的謝南渡,這些日子做的事情很少,幾乎便是每日往返於藏書樓和小院,白日出門,深夜而歸,那座藏書樓里其實沒有太多劍修之法,看了那麼些日子之後,也差不多看完了。

    劍修們的修行之法,每個人都不同,謝南渡大概便是走的觀千劍之法而修一門劍道的路子,她甚至嘗試過同修數門劍修之法,用來御使那麼多不同的飛劍,但後來想了想,她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今夜回到小院那邊,婢女柳葉很快便迎了上來,遞給謝南渡一封信。

    謝南渡看也不看,只是平淡道:「師兄的信又來了?」

    這些日子,她和北邊的那位師兄信來信往很多,雖然很多次都是她寫信過去,很久才會得到回復。

    其實光是北邊回信的頻率,她便知道那場大戰如今打得很是艱難。

    那位師兄從來不在信中提及這些事情,謝南渡也從來不問。

    如今距離上一封回信,已經有大半個月了。

    柳葉搖搖頭,輕聲道:「不是,小姐,這信是從雨水郡來的。」

    雨水郡?

    謝南渡微微蹙眉,很快想起原來是那個傢伙。

    她接過信來,坐到了那張椅子上,隨口說道:「烤兩個紅薯吧。」

    柳葉嗯了一聲,便要去拿紅薯。

    謝南渡想了想,忽然又說道:「算了,我自己來烤。」

    她坐到爐子前,抽出信封里的信紙。

    這是陳朝在進入那片遺迹之前寫的信,不是太長。

    柳葉開始生火,但同時也在關注自己小姐的神情,這些日子小姐很忙,沒有去摻和神都里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看似全心全意都放在修行上,但實際上她也能看得出來,小姐空下來的時候,其實是真的不太開心。

    這至少精神不太好。

    很快,謝南渡便看完了那封信,揉了揉掌心。

    火爐的火也生了起來。

    她拿起那兩個紅薯,放在爐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刻的天空繁星點點,已經入夜。

    魏序站在湖畔,看著那片星光灑落湖中,沉默許久。

    忽然湖畔響起些腳步聲,他方才轉頭,看向來人。

    那人恭敬對魏序行禮,輕聲道:「魏先生。」

    魏序微微點頭,沒有多說。

    那人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的魏序,如今神都上下,誰都知道這個看似尋常的書生很不尋常,他既然是有求於他,自然而然便不敢放肆。

    實際上即便沒有什麼請求,光是魏序忘憂境修士的身份,他們便更不敢做些什麼。

    魏序沉默了很久,然後朝著湖畔走去,走得並不算太快。

    那人跟上,走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說道:「先前已經問過魏先生,是魏先生有意,我才敢來到這裡,如今先生見了我,總要說些什麼話才是,要不然我無法交代。」

    魏序點頭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你們難道不覺得,在書院里談這些事情,會有些糟糕?」

    那人早有準備,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鈴鐺,那是青銅所鑄,看著很是古樸,很是尋常,就像是這個書生一樣。

    但誰都清楚,所謂的尋常,其實根本不尋常,不管是書生,還是這個鈴鐺。

    魏序感受到周遭的氣息隔絕,感慨道:「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們還真是有些明白。」

    「但老師此刻還在書院,哪裡說得上安全?」

    魏序搖了搖頭。

    那人輕聲道:「院長此刻理應在閉關,一路南行,院長大人理應是有些感觸,如今歸來,自然有些想法。」

    魏序沒有說話。

    那人繼續自顧自說道:「院長這樣的人物再強大,也總歸有日會離開塵世,若是以前,魏先生自然是最好的繼承人,但如今可不同了,院長收了謝氏的少女,謝氏和魏氏,這之間的東西,魏先生難道不知道?」

    魏序平靜道:「我和師妹,只要是在這書院一天,便自然是一天的師兄妹。」

    那人不以為意,早就知道這樣的答案無法打動魏序,隨即便開口笑道:「若只是這謝氏的少女,想來魏先生您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她畢竟年幼,而院長年高。」

    魏序不說話。

    「可院長這次南行,似乎不只是見過那些老朋友,當初神都有個讀書人,同樣是院長門下,而後卻不得不離開神都,魏先生肯定還記得。」

    那人看著魏序,很是淡然。

    世人都知道院長效仿前賢,一生只願意收徒七十二人,這七十二人里,魏序自然也是極為靠前的存在,但卻除去他之外,別的弟子也不是對他毫無威脅。

    魏序問道:「老師去見了他?」

    那人點頭,平靜道:「一點不錯,據我所知,當初院長對他的期望,只怕是不比對魏先生少,如今院長南行,再去見他一面,是什麼意思,難道魏先生不知道?」

    魏序沒說話,只是看著那湖面,眉頭微微蹙起。

    那人繼續說道:「魏先生這樣的人物,常年侍奉在院長身側,又早早踏足那個境界,理應是書院下一代的院長才是,若是這個位置最後要給別人,那反倒是讓人不可接受的事情。」

    「老師自然有自己的決斷,我何必多憂。」https://

    魏序還是很平靜,看著好像是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實際上很多年前,院長便讚揚過眼前的魏序,說他每逢大事有靜氣,這性子很是難得。

    那人直白道:「其實魏先生清楚,若是不擔心,哪裡有我們的這一次見面。」

    魏序沒有說話。

    那人也不說話。

    談判這種事情,其實說得多的那一方一定會陷入被動,魏序沉默寡言,又未必不是存的這種心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序才緩緩說道:「說一說。」

    那人露出些微笑,他自然知道魏序最後是要說這句話的。

    他們耗費了那麼多精力,可不是為了就和魏序白白說些閑話的。

    「我們會全力幫魏先生坐上這書院院長的位子,但在那樁事情上,先生也得幫忙,這座天下,可從來都不是某一家的,大家推選他坐上皇位,不是讓他的後人來打壓我們,也不是讓他做現在這種事情的。」

    那人感慨道:「前朝與士大夫共天下,是個什麼結局,魏先生想來很清楚,再更前朝有人與讀書人共天下,是什麼結局,魏先生讀過史書,也很清楚。只是連我也覺得奇怪,咱們這位皇帝陛下,竟然異想天開到了這個地步,選擇這麼做,可沒有人會接受。」

    魏序輕聲道:「與世家大族共天下,這二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那人點頭讚許道:「是這個道理,這是規矩,規矩便是要遵守的,誰想改這個規矩,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大梁王朝當初之所以定鼎天下,除去抓住了時機之外,自然也離不開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而後很多年,大梁朝自然也是投桃報李,一直是和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共天下的,但如今,局勢正在悄然發生變化,他們這些人,自然也就無法接受了。

    魏序說道:「其實有時候變一變,大概也沒有什麼問題。」

    那人聽著這話,微微蹙眉,然後譏笑道:「魏先生若是個尋常讀書人,說這種話,大概真沒有什麼問題,但魏先生既然出身魏氏,那麼說這些話,便是不妥。」

    魏氏,那是大梁朝唯一能夠和謝氏平分秋色的世家大族。

    魏序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湖面。

    ……

    ……

    書院深夜,一片安靜,除去藏書樓那邊有些光亮,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院長走出住處,仰頭看著滿天繁星。

    今夜的星光很足,分外明亮。

    甚至能夠比肩明月。

    修行到了忘憂境界的修士,其實多多少少都有些觀星的本事,院長看著那遙遠的星辰之間,看著那顆如今無比明亮星星,有些感傷。

    他自然知道那顆星星如今意味著什麼。

    那是自己的老友。

    那位萬天宮的道門大真人。

    兩人相識多年,之前已經見了最後一面,雖然也知道他會在不久的將來死去,但真看到這一天的時候,也是很感傷。

    修行他這個境界,雖說可說踏足大自在,但實際上,沒有得到長生,也就是說不上自在,如今這般便是這個道理,那個傢伙要死了。

    院長收回視線,想起很多往事,最後搖了搖頭。

    隨著歲月不斷地抹過,無數的好友自然會先後離去,這是天地至理,他也無法違抗。

    不過老死已經是極好的事情,同他比較起來,之前那個黑衣僧人的死法,其實很有些糟糕。

    他本就該再活很多年的。

    該活到現在,甚至要死在他後頭。

    但他還是死了,死在自己的前頭。

    院長有些感慨,然後便看向了那邊湖畔,神情變得有些怪異。

    但很快他的神情也變得自然起來。

    他搖了搖頭,神都這個地方,一向會有很多事情發生,不管是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會看到,這一點根本不會改變。

    「怎麼選,都在你的心裡,最後是不是選錯,這又怪得了誰呢?」

    ……

    ……

    溪山之上,星光灑落一座溪山。

    無數萬天宮的道士都出現在了山中,不管是閉關的還是沒閉關的,此刻都看著後山某處的一座小道觀。

    在那邊,有個少女蹲在道觀外哭泣,她很傷心,眼淚一直滴落,好些道士在不遠處看著,都覺得很心疼,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誰都知道,這會兒不管是誰,不管誰用她最喜歡的吃食去哄她,都哄不好她。

    因為這會兒的傷心,對於少女來說,是最傷心的事情。

    道士們在這裡等著。

    有個中年道人忽然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道觀門口,看著那裡面,問道:「老真人不肯再見我們一面?即便不見我們,但聖女如此傷心,怎麼也要再見一面才是吧?」

    道觀門口站著兩個道士,聽著這話,只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老真人有言在先,說是今夜只見宮主一人,若是宮主不能破關而出,那便誰都不見。」

    那中年道人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就要往裡面走去,這等大事,他實在是不能接受,怎麼都要到那位老真人面前去再聽些教誨。

    「幹什麼?」

    一道威嚴的聲音驟然生起,一個面容尋常,但渾身上下卻透著肅穆的道士忽然出現這裡,看向這邊,臉色難看道:「你們連老真人最後的願望都不管了?」

    「宮主!」

    看到這位道士出現這裡,人們紛紛見禮。

    萬天宮宮主卻沒有理會,匆匆破關而出的他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是遭受了不少的反噬,但既然是山中有如此大事,他哪裡又會在意,越過眾人,他很快便踏入那座小道觀里。

    來到其間,看到了院中坐著的枯瘦老道士。

    那便是那位道門大真人,也是如今萬天宮裡輩分最高的存在。

    早些時候去神都,他還算是有些精神,但如今氣血枯竭衰敗,早就如同一截枯木了。

    萬天宮真人來到他身前,認真行禮,叫了一聲老真人。

    老真人看了他一眼,有些慈愛,然後伸出了枯瘦的手,輕輕放在他的頭頂,一道道精純的氣機便湧入了他的身軀里。

    萬天宮宮主的臉色頓時變得好看許多,他看著這位老真人,有些不忍道:「老真人何必如此,我這小傷養些時日也就好了。」

    老真人收回手掌,緩緩開口說道:「反正都是快要死去的人了,最後能做些什麼,便做些什麼吧。」

    萬天宮宮主蹲在老真人身前,輕聲道:「弟子聆聽老真人教誨。」

    老真人看著他,一雙渾濁的眼睛里有些眷戀,他很快說道:「我這一次去神都,做了那樁事情,不是想讓萬天宮捲入其中,也不是為了這道統考慮,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思。」

    這一次他去往神都,親自去見那位書院院長,很多萬天宮的道士只是以為他去訪友,其實很少有人知道,他去那邊,是為了做一樁事情。

    萬天宮宮主點點頭,輕聲道:「弟子雖然不解,但既然是老真人的想法,便定然遵守,真人大智慧,有朝一日,弟子總會明白。」

    老真人笑了笑,搖了搖頭道:「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作為萬天宮的宮主,你理應是要做個有主見的傢伙,其實即便是你駁我,我也覺得很好,總之是要有自己的想法。」

    萬天宮宮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只是沉默。

    老真人說道:「大梁朝積蓄很多年,要掀起風浪,在這片巨浪之中,萬天宮有機遇,太平道是否振興,萬天宮是否能做那道門道首,這些都是你們這些傢伙要操心的事情,我不管了,我做這些,只是遵從本心,如今事情做完了,我還得厚著臉皮求你一件事。」

    萬天宮宮主自然明白那是什麼事情,點點頭,輕聲道:「聖女自然會好生教導。」

    老真人搖搖頭,緩緩道:「那丫頭是個真人,其實不要讓她去做些什麼,我丟下一顆種子,也不過是澆水了而已,之後如何,讓她自己去走,她一定會開出一朵世間罕見的花,她開花的時候,萬天宮便不會出什麼事情,你只要明白這一點就好了。」

    萬天宮宮主一怔,隨即用力點頭。

    老真人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好似已經極為費力。

    萬天宮宮主自然也是看出來老真人如今是真的油盡燈枯,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要不要再見聖女最後一面?」

    萬天宮宮主有些不忍心說道:「畢竟師徒一場,如今這般別離,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老真人沒說話,只是看著天空,那片夜空里,繁星點點,有傳說每一個死去的忘憂修士,都是天上的一顆星星。

    「倘若傳說是真的,那麼我一直都在,一直都看著那丫頭……」

    老真人艱難地開口,輕聲道:「只是我寧願傳說是假的,我就此消失在世間,彷彿沒來過一般,其實也是極好的事情。」

    萬天宮宮主輕聲道:「老真人境界高遠,弟子不能及。」

    老真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片夜空,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睛里有了些迷惘的情緒。

    他修行多年,不知道看過多少的典籍,知道多少事情,按理說世間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還如此迷惘的了,可看他這個樣子,分明此刻也還是不清楚一些事情。

    而且那些事情,好像是在此刻才突然生出的。

    這難道便是生死之間的明悟。

    老真人張了張口,有些艱難開口,吐出了一個字。

    「天……」

    萬天宮宮主微微蹙眉,隱約覺得這個字有些不凡,但天又是什麼意思?

    他看著老真人,問道:「老真人,這是……」

    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已經感受不到老真人的氣息了。

    他故去了。

    萬天宮宮主眼裡滿是悲傷。

    這位道門大真人死去,對於萬天宮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事情。

    不多時,鐘聲響起。

    溪山可聞。

    道觀外的道士們先是一怔,隨即也傷心地低下頭去。

    這位道門大真人一直以來便品行高潔,很難有人找到他的什麼問題,故而在整個道門裡都威望頗高。

    但如今,終究是化作塵土了。

    朱夏還是蹲在道觀門口,看著地面。

    那些鐘聲她也聽到了。

    地面早就多出了一灘淚水。

    她的眼淚一直都在流。

    那位道門大真人,對於別人來說,是值得尊敬的長輩,但對於朱夏來說,那是親切的師長,是她這些年,覺得最親切的人。

    但此刻也走了。

    朱夏很傷心。

    那種傷心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哭不出聲音來。

    於是她便更傷心了。

    眼淚越來越多,她便越來越傷心。

    然後她委屈地低下頭,繼續有淚水滾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夏才輕輕開口,聲音沙啞,「師父,很好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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