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說不出的淡然，絕非可以裝弄出來。

彷彿他就是一個另類，讓歐陽西覺得有些陌生。

站在自己面前的烏恆，還是昔日那個烏恆嗎？

歐陽西在內心反問著自己，最後豁然開朗，並非烏恆換了一人，而是在脫變，在成長，變的不一樣了，舉手投足間，讓人感覺他就是中州的王者。

「解恨不？」忽然，烏恆露出一絲笑意，潔白的牙齒，清秀的面容，一身書卷氣質，看起來人畜無害，手無寸鐵。誰能想象，方才正有一名化龍三境的強者在他手中飲恨？！

歐陽西楞了一會兒，隨即也大笑兩聲，暢快道：「哈哈，解恨！」

「既然解恨，那就繼續藏在這裡，想必接下來還會有一頭獵物。」烏恆又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舒服的靠在岩壁旁，從護心紋玉內取出一葫蘆酒來，竟舒心愜意的喝起酒來。

濃郁的酒香，可把歐陽西給饞壞了，一把將烏恆手中的酒葫蘆搶來，一陣鯨吸牛飲，全然不顧衣裳被嘴邊遺漏的酒水淋濕，反正早已被血染紅，血腥味刺鼻，如今沾點酒精下去，還能掩蓋下那刺鼻的腥味，何樂而不為！

「你的傷？」烏恆愕然，完全沒反應過來。

「死不了，怕什麼！」歐陽西豪邁灌酒，一改平日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形象。

烏恆從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沒有不阻止他的行為，而是有些意味深長的拍著他肩膀讚賞道：「有種，和昔年的我很像啊！」

「媽的，什麼和昔年的你很像，看起來好像是在誇我，實則是在誇自己！」歐陽西不樂意了，這分明是長輩讚賞晚輩時說話的口氣，自己豈不吃虧！

而且像就像，還說昔年的你，那如今的你豈不已成我長輩的長輩！

烏恆也不辯駁，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笑意，他背靠岩石，仰望著頭頂那片星空，有些怔怔出神。

光陰如流水，時間過的真快，好似在月牙島海灘初次碰見歐陽西的畫面，就發生在不久的昨天。

如今，兩人已是患難之交。

「對了烏恆，你身上這股氣息怎麼那麼邪門？」沉默許久，歐陽希提出了疑問，他剛才恍惚間覺得烏恆變了一人，也是因為他身上的氣息太過肅殺凝重，讓人隱隱有些敬而遠之，要不是患難之交，歐陽西定不敢會如此毫無防備的面對烏恆。

「我正在沖關通天之境，還停留在與心魔作鬥爭的過程中。」烏恆平淡回答。

「原來如此。」歐陽希似懂非懂的點頭，也不深究。一名修士要衝關新境界，一般都是閉關不出，可通天境這個級別不同，要在大山大水中體悟，所以烏恆沖關通天出現在這峽谷中，也就不奇怪了。

驚訝自然有，不過他已經有著些許麻木，中州的時代變了，諸多被桎梏困擾上百年光陰的活化石人物都紛紛突破，烏恆抵達通天並不出乎人的意料。

只是他心裡始終是有些慚愧，初遇烏恆時，是在兩年前，他當時不過一個玄位境內的小修士，而自己已然在通靈境中，雖然這兩年，他的進步同樣可謂算的上神速，卻被烏恆很快超越，越拉越遠。有的東西強求不得，是命中注定，而有的東西是逆天改命，已經天理不容，烏恆就是後者，他的天賦不是命中注定，而是超越天地的界限，自成一道。

想成為大帝，就必須走自己的道，烏恆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已經在自己的道路上奠下基石，在證道登帝的路上邁出了一大步。

先前在旁提醒的天妖族族老見去岩石后勘察歐陽西是否身死的長老遲遲沒有動靜，頓時心中起疑，怎麼去了那麼久，也沒出來，甚至連音訊也沒傳給自己過。

莫非出了什麼意外？

這是一條老蛇精，左眼周邊有幾處猙獰刀痕，刀痕之處險之又險，若差上分毫，都可能失去這隻左眼，想必也是經歷過諸多生死戰鬥，同在化龍三境，一身殺伐氣機很可怕。

他望著眼前不過百米高，兩三百米遠的那塊岩石，內心不解。

不至於吧，七經八脈都被震斷的歐陽西，怎麼可能傷到與自己同為化龍三境的華長老？

在好奇心驅使下，他漸漸走上了與華長老同樣的一條不歸路。

他開始慢慢靠近岩石邊，但這人比華長老更加小心翼翼，先是用神念掃去，看看後面隱藏著什麼危險。

只可惜烏恆懷中有水光境護著，連同歐陽西一起保護在內，對方用元神意念根本勘察不到，所以什麼都沒發現，只看到上面的血跡，有青色的血液，莫非是方才華長老遺留的？天妖族為蛇族，身上血脈都是青色的，毫無疑問，這就算不是華長老留下的，那也是自族眾人遺留的血跡，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去現場看個究竟。

於是，這位族老開始一步步走進烏恆設下的圈套內。

「烏恆，你什麼時候也變的這麼陰險了，喜歡待在一處黑暗角落忽然突襲？」歐陽西見「獵物」靠近，神念傳音道。

「呵呵，或許是因為水光鏡的緣故吧，它能很好的隱藏一切氣息，讓對方渾然不知，躲在死角處偷襲，簡直百發百中。」烏恆如此回答，甚至覺得這種無形的刺殺，比在正面勝敵更感暢快。

有的時候，光明磊落久了，也會喜歡換種戰鬥方法，在說了武修界是一個注重結果的世界，只要能勝敵，那麼百姓歌頌的人永遠是你。

「華長老？」

不久后，一個試探性的聲音傳來，然而華長老早就被烏恆手中的上古翻天錘給砸成一片血霧，哪裡能給他回個聲呢！

「哼，歐陽西你究竟在耍什麼花樣？」

出乎烏恆意料的是，這名天妖族強者並未貿然過來，而是大手一拍，從中湧出一股雄渾精元，直接砸在巨大岩石上。

「轟」

突兀的炸響聲，讓人始料不及，歐陽西有些驚慌失措，他一身是傷，根本無力閃躲，幸虧烏恆反應迅捷，一把抓著他的手便是衝進黑色的虛空中，那是行陣的位移虛空之術！

岩石瞬間被炸開，石灰粉末瀰漫滿地，天妖族族老眯著雙眼，倒想看看歐陽西還能有什麼本領繼續作怪！

可待岩石粉末消散，後面空無一物，只留下一地鮮血。

「怎麼回事？」他眼皮一跳，莫名覺得心慌。

歐陽西同樣驚詫，自己怎麼忽然出現在了此人的背後，且距離那麼近，如此近距離靠近一名化龍三境強者，對方居然渾然不知！

「給你。」烏恆將手中閃爍寒光的龍淵劍一把交給歐陽西。

歐陽西自能意會他的意思，剛才自己沒有能力親手報仇，但現在殺了仇人同伴，那也算雪恥了。旋即，歐陽希不在猶豫，一劍狠狠刺去，樸實無華，卻有效命中對方要害，直接從後面頸部位置刺穿敵方的喉嚨，呃……天妖族族老瞳孔劇烈收縮，始料不及，發出的聲音很沙啞，喉嚨都被刺穿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驚駭的轉過身來，見歐陽西與烏恆正站在身前，頓時眼珠子都驚的快要瞪出來，莫非是錯覺？憑自己的神念洞悉能力，就是通天強者也難如此悄無聲息的站在自己背後。

「哼。」歐陽西並不廢話，冷哼一聲后，迅捷將龍淵劍抽出，屆時，此名天妖族族老的喉間鮮血如注般噴出，立即伸出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以擋住喉間的血洞在流血液，可他發現擋住前面，後面頸部的還有個口子，於是連忙分開一隻手抱住後頸，奈何一隻手分開，血洞根本擋不住，從指間縫隙繼續流淌。

「你，你們……」他驚悚的寒毛豎立，一切也太過忽然，像是在睡夢中，有人忽然刺穿自己喉嚨，醒來時，才發現自己被一把劍從喉嚨貫穿頸部定在床板上。

峽谷中，不少倒退的人族修士皆是發現了這兩道身影，一個是歐陽西，另外一個不正是前不久殲滅青陽盟，震驚大陸的烏恆？

「三弟，你還活著？」被三十七名化龍強者重重夾攻的歐陽嵐見此一幕，驚喜出聲，原本絕望的神色，總算化解。

歐陽西神念傳音道：「恩，僥倖碰到烏恆這個怪物，被他給從閻王爺手裡拉了出來。」

「什麼叫碰到一個怪物……」烏恆有些抱怨，怎麼聽，都不像是感激的話。

「平安就好，你們速速退去吧，峽谷中的戰鬥已經沒有含義。」歐陽嵐平穩下激動的心情，如此傳音，告誡烏恆與歐陽西兩人。

「好，那你也快快退出來。」歐陽西點了點頭。

烏恆則順勢一腳將眼前那名被龍淵劍貫穿喉嚨，只剩下半口氣的天妖族族老踢倒在地，向歐陽西說道：「我要進一線天，所以就不與你同行了。」

「你瘋了把，那一線天被幾十名古族化龍強者守著，就是通天大能也得掂量掂量能否平安渡過，且又不少古族修士都紛紛退守出來，難度更加大。」歐陽西勸告道。

「放心，死不了。」烏恆的態度很堅決，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