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色的光團如夜明珠，驀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如一個太陽，釋放出燦爛的白色光華，照亮了昏暗的天地。

這光芒是如此的柔和，一點兒也不像太陽光那樣熾熱、刺眼，讓人不能直視。

白光中，一尊坐在蓮台上的大佛出現了。

接著大佛一變，成了那個曾經的少年，臉上還帶著她最喜歡看到的笑容，向她笑著跑了過來。

「你，來了嗎？」

武則天雙眼中閃過淚光：「我等了你好久。」

「陛下，您約了哪位大臣嗎？」

上官婉兒看了看前面，除了侍衛外根本沒有其它人，於是低頭小心的問了一句。

武則天沒有回答。

因為她已看到那個少年跑到了她跟前，對她笑著輕輕伸出一隻手。

武則天怔了一下，然後也顫顫巍巍的抬起蒼老、乾枯的手，與那個少年牽在了一起。

接著，那少年的手開始發光，很快武則天驚異的發現自己蒼老的手，在白光中一點點變得細膩白皙，宛如一隻少女的手。

那個少年輕輕一拉，她就站了起來。

那個少年開始拉著她奔跑。

而原本害怕自己老了、跑不動的武則天回過神來時，她就發現自己也在奔跑。

在柔和的白色光芒中與他一起奔跑，奔跑中身體一點點變得年輕，和那個少年越跑越高，跑上了天空……

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裡，她也願意！

上陽宮中。

上官婉兒看著武皇充滿渴望的抬起一隻手，蒼老的臉上一點點露出了笑容，皺紋似乎也因此而舒展了開來。

然後，她眼中的光彩開始熄滅，頭無力的偏向一邊。

只是她抬起的那隻手，卻始終沒有落下去，而是半握著，似乎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牽著。

……

琉璃凈土深處。

一個衣衫襤褸，渾身髒的不行的和尚，還在一個森林中鍥而不捨的尋找著。

這片似乎看不到邊際的森林，他已尋找了不知多久，也不知還要找多久，但他知道他會一直找下去。

直到，找到為止！

嗡！

忽然，在他的眼前，一大片晶瑩的點點白芒飛了出來，形成了一個發光、虛幻的女子。

迦葉咧開乾裂、髒兮兮的嘴，笑了！

他找到了。

「你回去吧！」

可是那女子一開口的四個字，就立即讓他臉上的笑容僵住。

「為什麼？」

他問道，也不解。

「你這樣找我，並不是因為愛我，而是你因為我的死而覺得心裡虧欠我。」

那女子凄然笑道：「這是兩件事。我死也是因為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怨不得別人，而你不該這樣浪費你的時間，你是佛的弟子，也是要成佛后普度眾生的人。」

迦葉一時間怔住。

是的，他是佛的弟子，身上的使命是繼承佛的衣缽，成為佛去普度世人，讓他們脫離苦海。

怎麼會因為小愛而放下大愛呢？

難道一個偶爾遇見說愛你，但是你沒有感覺的女子為你死後，你就能愛上她了嗎？

有的只會是虧欠罷了，而不是那種愛吧？

「你的身份決定了你的使用時普度眾生，這應該也是你的理想吧？也是每個學佛的理想。」

她說道：「我現在明白了，如果愛你就應該去放手，支持你做出的選擇和理想，而不是成為你的絆腳石，阻止你前進的腳步。」

迦葉默然。

「所以，你去吧！」

她笑道：「你走了，我也就能放心的去轉世了。」

迦葉低著頭不語。

「不，我很確定我心裡是愛你的。」

片刻后，迦葉抬頭認真道：「如果一開始對你的虧欠，那麼後來我確定這份虧欠變成了對你愛。」

那女子聽完笑的很開心，然後搖頭：「虧欠換來的愛，我不要！」

「隨著時間流逝，這份愛越來越強烈，遠遠超過了虧欠！」

迦葉又道：「所以，別走，我們可以在一起的。」

「那你的佛呢？」

迦葉又沉默了下來。

「什麼是小愛，什麼又是大愛？」

迦葉心中回蕩著這個問題：「為了所謂的大愛，就一定非要捨棄自己的小愛嗎，誰告訴我啊？」

「不一定！」

這時空蕩的森林裡，在他們的上方忽然想起了一個聲音。

迦葉與雪蛟的魂魄齊齊一怔，抬頭，就見白色聖光中無相坐在蓮台上出現在半空。

只是這一次，他的身後多了一位女菩薩。

「參見無相佛祖！」

兩人趕緊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

無相道：「迦葉，你方才問為了大愛，是否一定要捨棄小愛，對嗎？」

「請佛祖指教！」迦葉道。

「答案其實就在你的心裡。」

無相一指他的心，問道：「你師父是否舍小愛來成就大愛？」

「是！」

「那成功與否？」

迦葉沉默了一下，道：「否！」

「那你有答案了嗎？」無相問道。

迦葉長長出了口氣，合掌道：「弟子明白了。」

無相微微一笑，又道：「我再問你，你的佛在何處？」

迦葉合掌道：「佛在心中。」

無相道：「既然佛已在你的心中，那你自己又如何成佛？」

迦葉一下子怔住。

「在你心中的是世尊的佛，不是你的佛。」

無相道：「你真正的佛不在這裡，在三界，在廣闊的天地間，需要你自己去尋找。你現在心中的佛若走到最後，也只不過是又一個世尊罷了，他的終點亦是你的終點。」

迦葉在原地沉思不語。

咔嚓嚓……

很快，他身上傳來急促的如瓷器破碎的聲音，彷彿有一個瓷器在他身上破碎。

可實際上他的身上什麼也沒有，他就保持著那個沉思的樣子不動。

一會兒后，迦葉抬起頭來。

可這時他一身的佛法與修為卻如井水枯竭，一滴不剩。

他親手打破了自己心中的佛，也放棄了那尊佛所帶給他的力量。

「不愧是悟性、天資第一的迦葉！」

無相讚許的點了點頭，就沖這份決斷也不是常人所有的，試問誰敢捨棄自己現在這樣的力量，去走一條未知的道路？

「接下來我便送你們兩個去人間投胎轉世，但不會消去你們的記憶，最後怎麼樣，就看你們兩個的造化與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