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聽著外頭熱熱鬧鬧的,倒是皺了皺眉,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那院子里正緩緩走來一個中年男子,高大魁梧,樣貌堂堂。
頭髮濃黑整齊,梳起來挽在發冠里,下顎上一把鬍鬚休整的極好,顯出幾分閑雅,穿著一身青布衣服,臉上帶著幾分悲痛。
白蒹葭偏頭想了想,她就說薛九娘想不出來這種辦法,原來是她父母到了這裡。
薛戚氏可是個算計的好手,她父親也是個有心機的生意人,她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讓似羅去將窗子掩了,道;「立春。」
立春應了一聲,她知道這種情況下白蒹葭是不會出去見人的,若是薛戚氏一個人便也罷了,但是既然有外男在,她就不怎麼願意見人了。
畢竟說起來,這薛戚氏和薛家當家,也是白蒹葭的長輩,相見起來也尷尬。
也就只好裝作不在了。
立春從廂房裡走了出去,薛戚氏正對那李大夫道;「無論如何,你只要能救回我的女兒,我……我什麼都能給你!」
說著她又哭了起來,道;「我這個傻女兒呀,身子素來嬌弱,這前些日子落了水,這陣子一直都沒見好,好不容易才有了點起色,又聽說我姐姐沒了,掙紮起來要送姐姐最後一程,我攔都沒攔得住,卻沒想到她這身子,那裡支撐的住。」
她聲音又大,便是院子外頭的人也聽得清楚。
外頭除了她丈夫外,還有帶來的一群小廝丫頭們。
薛戚氏一邊哭,一邊偷眼去看李大夫,看著眼前的大夫臉上露出一點同情之色,便伸手捂住臉,哭的更難過了。
立春從廂房裡走了出來,李大夫倒是吃了一驚,叫道;「春姑娘?」
立春偏了偏頭,看著眼前這個小老頭,眨了眨眼睛,道;「你認識我?」
李大夫道;「以前在下曾經見過華老先生救人,在下正好在旁邊見過你。」
他想起那事,還是有些激動,說起來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還年輕,立春也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可是他看著華先生在一旁隨口交代了幾句,便由立春那個小姑娘出手施針。
他當時心裡還是有些擔憂的,這人身上的穴位,如果有那裡錯了,可是要人命的事情,他可是快二十歲才被允許用針,如今看著那小姑娘,心卻提在了嗓子在。
不過立春認穴奇准,年紀雖小,卻小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想到當時的情景,李大夫還有些激動,他搓了搓手,臉卻紅了,道;「春姑娘既然在,這……」
立春淡淡的道;「我瞧著她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一直不醒,我也沒辦法,只好讓人請人來了。」
李大夫看了一眼垂下的床帳,眼睛一轉,道;「也沒什麼,估計只是一時暈了過去,我用針就是了。」
薛戚氏聽著他們說話,倒是心中一緊,暗自捶胸,不過卻立即哭著道;「那就麻煩這位大夫了。」
說著便撩起床帳,將裡頭的人露了出來。
李大夫看見立春微微皺了皺眉,倒是心裡暗自罵了一句,這婦人看起來還有幾分精明,但是怎麼行事這麼糊塗。
這大戶人家主子身邊得寵的未出嫁的丫頭,便是請人診脈,也跟開始一樣,床帳遮掩的嚴嚴實實的,手腕上也搭著帕子來診斷,保全名聲。
立春這樣嫁了人的倒是寬些。
他看了一眼立春,卻心裡暗自嘀咕,這位小神醫卻不知道嫁了誰。
難道是給將軍做妾了,但是看起來也不太像……
他雖然心裡嘀咕,但是卻到底沒問出來,立春皺了皺眉,就聽見薛戚氏道;「我家女兒從小怕疼,這針還是不要用了吧,開些葯讓人醒過來就是了。」
立春抿嘴一笑,道;「雖然奴婢能夠體諒薛夫人你憐愛女兒的心思,不過如今薛姑娘哀傷過去暈了過去,只怕一口堵在心口,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若是憋得久了,只怕會出人命。」
李大夫點了點頭,辦喪事的時候,傷心欲絕產生猝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
他道;「可曾掐過人中了?」
似紋道;「掐過兩次了,但是並沒有醒來。」
對於哭暈過去的人,一般倆說都是用掐人中來讓人醒過來的。
李大夫皺了皺眉,看了一眼立春,看她神色冷淡,當下便道;「在下看來,還是用針吧,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對薛姑娘也不好。」
立春道;「李大夫也覺得用針好?」
李大夫嗯了一聲,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心裡暗自嘀咕,這薛姑娘一看就是裝暈,立春姑娘不可能看不出來,但是既然立春要這麼說,他也樂的配合。
聽李大夫這麼說,薛戚氏眼眸微閃,眼中又是兩行熱淚滾了下來,道;「這位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女兒啊!」
李大夫看了一眼薛戚氏,心裡也是暗自嘀咕,想了想,立春開口道;「放心,你女兒脈象穩定,沉穩有力,只要能夠醒過來,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
他也診斷出這位姑娘健康的很,實在沒有薛戚氏所說的那種久病纏身的事情。
不過一看薛戚氏就是個不好惹的,他也不打算惹上凌家,如今有立春出面,實在是再好也不過了。
一聽立春這麼說,薛戚氏倒是一時沒聽出中間的嘲諷,只是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番折騰,只聽得床上傳來一聲嚶嚀,薛戚氏急忙轉身在床頭坐下,疊聲道;「九娘,九娘!?九娘你可醒了。」
薛九娘緩緩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臉上還有一絲茫然之意,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看向薛戚氏,道;「娘?」
薛戚氏道;「是我呀,你醒了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嚇死爹和娘了,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在靈堂上忽然暈了過去,嚇死娘了,可還有那裡不舒服的。」
薛九娘頓了頓,搖了搖頭,道;「我……我見到了姨媽……」
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怯意。
白蒹葭卻勾起唇角,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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