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剛吃過飯。在漢東省書記的辦公室內。

張強坐在黑皮單人沙發當中，在他的對面坐著省長衛東，兩人都非常放鬆地靠著。在長沙發上分別坐著漢東省委秘書長孫樂農、省政府秘書長林志翔，他們兩人都端坐著，茶几上還放著筆記本。

張強拿出了一包紅色軟中華，抽出了一根扔給對面的省長衛東，又分別扔給了孫樂農、林志翔。省政府秘書長林志翔趕緊從口袋掏出了打火機，給每位領導都點上。然後，他猶豫了一下，也給自己點上了。

林志翔以前的煙癮也很大，但是去年以來一抽煙喉嚨里就有痰，讓他很不舒服。所以，他趁機把香煙給戒了。但是，今天這支中華煙與眾不同、意義不同，乃是漢東省一把手發給自己抽的。況且，他非常地清楚，張強書記是沒有煙癮的，平時根本不抽。經過這半年觀察下來，張強只有在非常高興的情況下，才會召集他們到辦公室抽一根煙，而在他很不高興的時候，一般都會用一次性杯子給他們喝涼水。

林志翔看得出今天的張強非常高興，他的國字臉上滿面紅光。所以，沖著這喜慶的氣氛，張強扔過來的這根煙林志翔也要抽，就算是抽出了肺部腫瘤也要抽！

大家紛紛吞雲吐霧了兩口，張強將香煙摁滅在了煙灰缸里，他臉上露出了笑意，對省長衛東說：「這次，我們佔了先機，應該是給了江中省一個措手不及了吧？」衛東也笑著回答：「是啊，張書記，在貫徹華京的房地產政策方面，我們在華京、上海之後，是速度最快、舉措最實的一個省份。新英社立刻給我們進行報道，晚上新聞聯播也會播出，華京方面肯定已經看到了我們的態度和決心。同時，我相信，這次江中省的一二手肯定是蒙圈了，因為他不會想到這次我們的速度是迅雷不及掩耳。我得到一個消息，今天一早江中一二把手聯合召集了緊急會議。」

省委秘書長孫樂農道：「張書記，就算江中省召集緊急會議，今天也公布不了。我私底下了解到了，他們前期準備的方案根本不行，沈偉光大為光火，都罵娘了。」省政府秘書長林志翔說：「我們聽說了，他們的方案好像要推倒重來，這樣的話，耽誤的時間可就長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出台。」他們的語氣當中，都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省書記張強，雖然知道這次自己的漢東省佔先了，但是他並沒有幸災樂禍，反而反思了漢東的工作。他說：「衛省長，這次我們貫徹落實華京精神走在了全國的前列。這是因為今年以來，我們一直在關注華京動向，時刻保持與華京有關部門的聯繫，同時又緊密結合了漢東的現實情況。所以，我們的速度能這麼快、把握能這麼准、同時針對性又這麼強。以後的工作，我們一定要吸取這次工作的經驗，就這麼干，不出一年，我相信我們的工作一定能超過江中。」

張強磅礴的信心，感染了現場的衛東、孫樂農、林志翔。他們都非常清楚，如果漢東的工作超越了江中，那就是整個班子的政績。非但張強能夠更上一層樓，直接進入華京高層，衛東、孫樂農和林志翔都會更上一層樓。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良好局面。

衛東帶著表態的口吻說：「張書記，我們一定會團結在您的周圍，真抓實幹、狠抓落實。」張強點了點頭說：「衛省長，我們就是要這樣，我們省委和省政府方面，既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又是通力合作的關係。我們兩個首先要帶頭，創造一種團結共事的良好局面，這些下面的人才會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工作才能上去，上面才會認可，群眾才會滿意。」

衛東說：「我覺得張書記的講話很對，我衛東現在就可以表態，在其他省里存在的一二把手不和諧的情況，在我們漢東絕對不會發生，我們的目標就是把發展搞上去、讓華京能放心、讓群眾得幸福。」

張書記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這樣是最好的。」

就在這時，張強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張強的秘書劉志文拿著一份列印稿，快步走了進來。他向張強輕聲彙報說：「張書記，就在剛剛江中省政府門戶網站，發布了他們關於房地產調控的政策規定。」聽到秘書的話，張強就與衛東、孫樂農、林志翔的目光都碰了一下，覺得很不可思議。之前他們得到的消息是，江中省的方案要推倒重來啊，怎麼一下子就發布了？難道，江中省被他們漢東省一逼，就亂了陣腳，把不成熟的方案都給發出來了？如果這樣的話，會得不償失的。

張強就對秘書說：「你多複印幾份，大家都來看一看。」秘書劉志文就又去列印了幾份，四個領導都看了起來。

他們一看到《江中省關於遏制房價過快上漲的暫行十規》這個標題，就是一愣，因為這個標題不像是倉促取的，而是很有講究的。等他們繼續看下去之後，漢東省政府秘書長林志翔，不自覺地開始耳根發熱。省委秘書長孫樂農的眼睛慢慢瞪圓。

省長衛東本來是慢慢地看，但是漸漸地他忍不住快速地向下看下去。省書記張強，本來是隨便瀏覽一遍，然而看了第一遍之後，他覺得這個方案很不簡單，他忍不住看了第二遍、第三遍。然後，他才放下了方案，感嘆道：「江中省，還是藏龍卧虎、人才輩出啊！張省長，你覺得這個方案怎麼樣？」

省長衛東也已經翻了兩遍，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案很不錯，他就說：「張書記，這個方案很不簡單，主幹清晰、細節豐富，很有操作性，政策把握也很準確。說實話，我們在速度上領先了，但是在方案的水平上，略遜了一籌。」

張書記道：「是啊，這個方案的整體水平要超過我們漢東。我相信，他們既然門戶網站上已經發布了這個方案，肯定會公關新聞聯播，今天晚上就會跟我們的一起來播出了。所以，在時間上，我們其實也沒有得到多少優勢。」

衛東、孫樂農、林志翔都不說話了，因為無話可說。他們相信，張書記的推測一定不錯。

晚上七點整，新聞聯播準時開播。張強目光盯著電視屏幕，等到第四條的時候，果然是關於地方貫徹落後華京房產調控政策的，漢東省和江中省作為典型並列被報道，而且將兩省出台的方案名字也報了，分別是《漢東省關於貫徹落實房地產調控政策的有關規定》和《江中省關於遏制房價過快上漲的暫行十規》，江中省的標題似乎更加醒目。

看完了這則新聞，張強關閉了電視。拿起了電話，打給了江中省的一個熟人。這個熟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曾經的秘書梁健。這會兒梁健也剛剛看了新聞聯播，正要去洗澡。看到來電是自己的前領導、目前的江中省書記張強，他立即接起了電話，尊敬地稱呼：「張書記，您好。」

張強語氣中帶著笑意：「梁健，真是好久沒有聯繫了。」梁健說：「也是我不好，平時與張書記彙報得少了。」張強說：「不是彙報不彙報的事情。以前在江中，你是我的秘書，現在你也獨當一面了，事情勢必也比較多，比較忙。而且，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一般沒什麼事情不會去麻煩別人。但是，每年春節的簡訊和微信紅包，我都是收到的，也發回給你了吧，所以說我們的聯繫其實並沒有斷。」

這倒是沒錯，梁健對於老領導，就算平時自己再忙，逢年過節都會發一條簡訊和一個意思意思的紅包。這個紅包也就幾塊錢，純粹就是鬧著玩的。張強這幾年，每年都會在春節期間收到梁健的簡訊和紅包，他也照列會回發一下。給他發簡訊的人總有幾千，但是每次梁健的簡訊他都會看。因為，其他人的簡訊都是複製粘貼的，而梁健的簡訊顯然是經過思考的。他會簡要彙報一下情況，然後寫上一句有意思的話。張強印象深刻的一次是，他寫道「與您一起進入春天。」很有詩意，給他深刻的印象。

梁健聽了之後說：「只要張書記不嫌我來彙報得少了就行。」

張強說：「這倒是不會。但是如果遇上什麼事，你要跟我講。」張強有過多任秘書，但是梁健是他比較看好的一個了。但是梁健從華京調到江中這個事情，並沒有向他彙報，張強心中還是有點小想法的。

張強是不同意梁健走這一步的，他認為這是捨本逐末。但是，因為梁健沒有向他彙報，他也就沒辦法說什麼，可是心裡對梁健還是有點小意見。但是，張強向來大度，這點小意見慢慢也就淡了，他問道：「你現在江中，一切都還順利嗎？」

梁健說：「目前還好。」

兩人寒暄了幾句，張強就問：「梁健，我問你一個事情，你們省里出台的《江中省關於遏制房價過快上漲的暫行十規》，是那個領導牽頭負責的？」

看來張強已經也看到了這個方案了。張強是自己的老領導，梁健心裡也很在意老領導的看法，就答道：「張書記，您看到的那個方案，是我牽頭起草制定的，有不對的地方，請張書記批評指正。」

張強聽了先是一愣，好一會後才說：「看來，這幾年來，你的水平有很大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