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模樣的厲天澗，冷冽如冰的眼睛里浮現出一絲迷茫，小秋於是確定，他是能夠聽見的！

「天澗，我是小秋啊，你……看不到我嗎？」

小秋往他面前走了幾步，厲天澗瞬間防備，渾身的氣息再次炸開，她趕緊停下腳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己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厲天澗，就算是幻象，也不能幻出個自己不認識的吧？萬一她不認呢？

可這分分明明是厲天澗，他怎麼會出現在晝泉的幻境里？

小秋的腦子飛快地轉動，那邊厲天澗卻已經有了動作，只是並不是攻擊。

他轉身往一個方向離開，小秋緊隨其後，不敢靠的太近，也捨不得遠離。

厲天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周圍乳白色的迷霧裡忽然出現了許多的人影，臉上帶著惡意的嘲笑。

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在厲天澗的身上，他身形踉蹌了一下，腳步卻沒停。

「沒人要的野種，跟我們搶地盤？」

「滾滾滾，別連累了我們，掃把星去別的地方死。」

「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呢？來啊，我殺了你。」

越來越多的石頭砸向厲天澗，小秋的眼瞳猛地收縮，她看到厲天澗的額角都流血了。

「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

小秋怒吼著要衝過去，可不管她怎麼跑，她與厲天澗之間的距離都是不遠不近。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厲天澗受到傷害，遍體鱗傷。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他？

小秋心頭的怒氣簡直要衝出身體，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他？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戰皇魔尊！

小秋肺都要氣炸了，可這會兒她眼前的厲天澗，卻並沒有自己遇見他時的那樣意氣風發。

他就像渾身長滿了刺，每一根都閃著銳利的光芒對著別人，拒絕任何人接近。

周圍充斥著對厲天澗的惡意，彷彿在深淵這種地方，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小秋的心揪著疼，她覺得自己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了。

她看到的這一切，極有可能是厲天澗曾經的過往，或許曾經機緣巧合下，他也進入過晝泉，所以才在這裡殘留了下來。

可是一想到這些都曾經發生過，小秋就恨不得……將這些人都給霍霍了才好！

厲天澗渾然不在意身上的傷，走到一個小破房子面前，手一伸，那房門直接就倒了下去。

他也不在意，徑直走進去。

小房子一看就是廢棄的，巴掌大的地方堆滿了雜物，厲天澗在角落裡坐下，將頭埋在膝蓋里不動了。

小秋的心裡像是空了一個窟窿，她多想過去抱抱他，告訴他他往後會成為一個讓所有人都仰望的大人物，所以不要難過……

可小秋做不到，她都無法接近厲天澗，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

這什麼鬼的晝泉？

這是小秋所不知道的厲天澗，在成為戰皇魔尊之前，在離開深淵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

小秋心裡無比遺憾，若是自己能早一點認識厲天澗，那該多好……

剩下的時間裡，小秋就這樣痴痴地看著厲天澗，他始終低著頭，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

睜開眼睛，小秋看到的是裊裊的白色煙氣，渾身浸泡在溫水裡，身體有種特別清透的感覺，彷彿將所有污濁都排了出去。

小秋本該欣喜若狂，她自我感覺又精益了不少，可她笑不出來。

厲天澗的模樣深深地刻在了小秋的心裡，像一塊大石頭堵在那裡。

「還待在裡面幹什麼？晝泉雖好，七日泡一次才管用，還不出來？」

孤老沙啞的聲音響起，小秋的神志才漸漸回籠，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

哪裡有時間傷感？

「來了來了。」

小秋從池子里出來，手微微一甩，身上的水消失不見。

回去的時候，那條狹窄不堪的山洞沒有再讓小秋失態，更是讓她體會到了晝泉的好處。

「義父，這晝泉，你發現之後就一直守在附近嗎？」

「問這個做什麼？」

「我就問問，這麼大一個寶貝，我如果發現了，一定就守著，免得讓別的妖物給奪了去。」

小秋轉著眼睛，語氣特別誇張。

「寶貝？這對我來說，算什麼寶貝？」

孤老口氣十分不屑，「我也就是看著這裡風水不錯，清凈。」

「那、那您可知道，還有沒有別的人也來泡過晝泉？」

孤老的腳步微頓，「怎麼？你在晝泉的幻象里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

小秋話說到一半又停住，厲天澗若是從深淵裡出去的，誰知道會不會跟義父認識？萬一他們關係不好呢？

「也沒什麼，就是看到裡面有個人，看起來……不是池中之物。」

小秋暗搓搓地誇了厲天澗一番，孤老沉默了一會兒，「這麼久了，我哪裡記得的，晝泉雖是我發現的，對我來說沒多重要，誰去泡跟我有什麼關係。」

「哦……」

小秋心裡失望，然後又打起了精神，「義父，聽說魔尊戰皇也是從深淵裡出去的？他……是怎麼落到這深淵之中？」

孤老卻始終沒有再說話，一路帶著小秋踩過那片泥濘的空地，回到了屋子裡。

進了屋，小秋恢復了身上原本的氣息，她再一次發現，果然還是屋子裡更暗一些。

方才從晝泉里經絡得到了刺激，小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修鍊。

可就在這時，孤老慢悠悠地說，「魔尊戰皇？當年，他只是個被人拋棄，身上帶著陰毒，到哪裡都遭人嫌棄的可憐蟲而已。」

小秋瞬間暴躁，竭力按下性子，「怎麼會，不是都說他乃萬年難見的奇才，這樣的人怎麼會被人拋棄。」

「因為他不詳，出生便帶著陰毒，在他身邊的人都會慢慢染病，功力化為烏有成為廢人。」

孤老語氣緩慢淡然，小秋心頭巨震，再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事情。

「他的爹娘見他這樣，便將年幼的他扔下了深淵，任由他自生自滅，他也算命大，居然活了下來，但因為一身陰毒，在這藏污納垢的深淵，也被人唾棄。」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一步步出人頭地，在深淵裡漸漸聲名鵲起，令人生畏，最後還離開了深淵，成為萬魔之首的戰皇魔尊。」

孤老難得沒有桀桀桀地笑，而是彎起了嘴角，「真是，世事難料，深淵裡曾經欺辱過他的那些人，想必一定會戰戰兢兢，就怕他什麼時候會來報復吧。」

「尊上才沒那閑工夫。」

「嗯？」

「我是說，魔尊戰皇大人是什麼身份，哪裡還能想得起那些螻蟻之眾？」

小秋袖子里的收握成了拳頭，臉上還要露出鎮定的笑容。

「這麼說，魔尊戰皇很了不起啊，那他身上的陰毒後來是怎麼解開的？」

孤老粗聲粗氣道，「我哪兒知道，你不是要修鍊的嗎？泡了個晝泉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

「哪兒能呢，我很謙虛的，今日多謝義父。」

小秋與孤老道謝之後，神識很快入定。

孤老慢慢地取下自己的眼罩，一點綠光幽幽閃爍。

他認得厲天澗的氣息，那是他的元丹，一分為二，如今一半在這丫頭身上。

那個被眾人所唾棄的孩子，被踩到了泥潭裡都沒有想過要自我了斷，呵呵呵呵，可真像當初的自己，同樣是被詛咒的命運，卻都不肯認命。

呵呵呵呵呵……

……

小秋的修鍊越發有效，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比原先厲害多了。

在屋子裡的時候，孤老讓她保持著原先的氣息。

「這樣才能吸引不要命的過來，雖然你如今的氣息已經不那麼純粹，不然啊，連妖王都能勾過來。」

小秋：「……」

她是掛在魚鉤上的誘餌嗎？

不過按著孤老說的做，他出去一趟就能帶回來一布袋的靈核，成色不一。

「主要外面死亡的氣息太濃重，一些長腦子的也不會貿然現身，有這些已經不錯了。」

「義父，那萬一要真的引過來厲害的妖物可怎麼辦？」

「怎麼辦？」

孤老壓根沒當回事，「那就太幸運了。」

小秋於是對孤老越發的尊敬，孤老什麼都沒在怕的，說明他的實力比起那些妖物來都要高。

自己也很幸運啊，能夠遇到孤老這樣的高人，才能撿回一條命。

不知道……尊上那裡怎麼樣了，紅蓮把自己扔下來的時候，似乎就已經死了，尊上一定很擔心她吧？

……

邢凡看著厲天澗，他從尊上離開深淵之後便一直都跟在尊上身邊，如今，尊上又變成了之前那個冷血冷心，彷彿天生沒有血和溫度的人一樣。

厲天澗甩了甩手上的血，面無表情地問，「還有誰，要質疑我說的？」

在他之下，密密麻麻站了許多人，每一個身上的氣息都足以震懾一片。

而此刻他們都緘默不語，因為開了口的那些，還在地上趴著呢。

「紅蓮的出現，是不是讓你們很欣喜若狂？不過很可惜，你們沒能抓住這個機會。」

厲天澗殘忍地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是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