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聽見芙蕊的名字愣了一下，怎麼會是她？

「瞧清楚了嗎？」

「瞧清楚了，旁邊也有人認出來，不會錯的。」

芙蕊和何瀟的事兒雖然被秦家招親給沖淡了不少，然而如今小秋與厲天澗塵埃落定，免不了又被人記起來。

小秋也略有耳聞，何瀟一直都在爭取他和芙蕊能修成正果，芙蕊又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走，下去瞧瞧。」

小秋站起身來下樓，一眼就瞧見了在當中彈唱的芙蕊，她雖為歌女，身上卻有一種不一樣的氣息，也難怪何瀟會對她一見傾心。

這會兒，芙蕊認真地彈唱，圍在周圍的人卻一個個目露不懷好意的表情。

「這不是何公子的心頭肉嗎？為了她都跟何家鬧僵，興許就要斷絕關係了，她居然還有心情出來彈唱？」

「要不怎麼說歌女低賤呢，我瞧著她莫不是見何兄就要被何家掃地出門，瞧不上他，想要出來再勾一個有能耐的？」

「哈哈哈，還真有些道理，可憐何兄為了她跟家裡人鬧翻，真是不值當。」

嘲諷的話一句句飄出來，且聲音並不小，芙蕊卻不為所動，依舊認真投入，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小秋在靠的近的地方挑了一張桌子坐下，芙蕊的彈奏技藝和歌聲都極為出色，讓人沉醉，她聽得忘我，竟也慢慢將那些冷嘲熱諷給忽略了。

一曲結束，芙蕊站起身，抱著琵琶微微行禮就想退到後面，結果卻沒想到讓人給攔下了。

「芙蕊姑娘這就走了？那多沒意思，你既然肯出來彈唱，是缺銀子吧？來，給小爺單獨唱一曲，小爺給你銀子，如何？」

小秋側目，攔住芙蕊的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表情油膩到不行，還偏要自詡風流地笑，笑得小秋將手裡的點心放下，沒了胃口。

「多謝公子抬愛，芙蕊如今也只在茶樓彈唱，並不會單獨為了誰彈奏。」

「喲，還裝著呢，一個歌女還窮講究？今兒你還就得給我唱一曲兒，讓我也瞧瞧你是如何將何瀟迷得魂不守舍。」

那公子哥兒脾氣上來，動手就要去扯芙蕊，芙蕊急急後退，又顧及懷裡自己珍貴的琵琶，樣子十分狼狽。

圍觀的人皆在看好戲，一個歌女，誰會願意為了她出頭？

小秋喝了一口茶，哐的一聲將茶盞放到桌上。

「這位公子想要聽芙蕊姑娘唱曲兒，不知道打算出多少銀子？」

小秋突兀地出聲，讓那公子哥兒暫停了動作，也讓芙蕊得到了喘息的空擋。

「你是什麼人？」

小秋笑起來，「我也是芙蕊姑娘的傾慕者，喜歡聽她唱曲罷了，公子還沒說呢，你打算出多少銀子聽芙蕊姑娘唱曲兒？該不會，只是嘴上說說的吧？」

紈絝子弟最忌諱被人挑釁，果不其然，那公子哥兒邪氣地勾起嘴角，「你以為我沒銀子？只要她唱了，我就給她一百兩，這銀子很好賺吧？」

小秋用帕子掩著嘴唇輕笑了幾聲，「公子覺得芙蕊姑娘的歌聲只值一百兩？怪不得她不願意呢。」

她抬眼看向芙蕊，「姑娘來給我唱吧，我出五百兩。」

眾人嘩然，倒不是因為小秋渾不在意地出五百兩買一首曲兒，而是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

「那不是、那不是秦家姑娘？就之前跟何瀟有過牽連的那一位。」

「就是招親的秦家姑娘？」

「是，我從前見過，就是她。」

場面一下子變得無法控制，關於小秋與芙蕊之間的糾葛立刻得到了各種誇張的渲染。

小秋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們安靜，隨後又笑盈盈地看向芙蕊，「姑娘以為如何？」

被眾人忽略的公子哥兒不甘寂寞，咬著腮幫子，「五百兩，我也不是出不起，是我先提出讓芙蕊姑娘唱曲……」

「那我就出一千兩，這位公子可要繼續跟我爭？」

公子哥兒被小秋雲淡風輕的模樣給震住，這女人怎麼回事？一擲千金就為了跟他搶一個歌女，她有毛病？

雖然並不想丟了面子，可要讓他拿出一千兩隻為了聽一首曲兒，顯然是不划算的。

公子哥兒梗著脖子，「成啊，秦姑娘倒是將銀子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別空口白牙地張口就來，讓人笑話。」

小秋喊了小廝到身前，剛想讓他回去拿銀子，從茶樓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廝，恭恭敬敬地走到她面前，手裡遞上了厚厚一疊銀票。

「少夫人，這是少爺讓小的送來的，是兩千兩銀票，讓您先花用著，不夠的話小的一會兒再給您送來。」

小秋看著那疊銀票，嘴角微微彎了彎，「我知道了。」

她拿出一千兩往桌上一拍，「銀票就在這兒，這位公子可信了？」

那位公子哪裡還有不信的？嘴裡卻嘀嘀咕咕，「真是沒見過這麼敗家的……」

不僅是他，其餘旁觀的人也是一臉茫然，秦姑娘的夫婿怎麼想的？居然會一下子送兩千兩過來，哪家也不會這麼做的吧？

小秋可不管，看著芙蕊笑得溫柔，「芙蕊姑娘，我們去上邊兒雅間吧？」

芙蕊沉默了一會兒，當真抱起琵琶跟在了小秋身後，留下一眾好奇猜忌的人。

「你們說，秦姑娘花了這麼大一筆銀子，真就為了聽個曲兒？」

「那……不然還能為了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當初秦家和何家險些結親，結果就因為那個芙蕊的出現而功虧一簣，以至秦姑娘心灰意冷選擇招親，你覺得她對芙蕊會有什麼想法？」

「可是不是說，秦姑娘招親的夫婿很是不錯嗎？那不也算因禍得福？」

「話不是這麼說的，夫婿的人選再好，總也是招親，說出來就不好聽，反正我若是秦姑娘，這口氣有機會是決計要出的，如今，可不就是機會？」

所有人抬頭看向二樓的表情都變得異樣，真是可惜了，沒辦法親眼看看這熱鬧。

……

二樓雅間，小秋與芙蕊走進去，在軟榻上坐下，「姑娘坐。」

芙蕊心中忐忑，只挨了一個凳子角兒。

小秋笑起來，「姑娘不必如此防備，我說欣賞姑娘歌聲的話並非胡說，方才也只是不想看到姑娘被那種人為難，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姑娘呢。」

芙蕊總算開口，聲音如同黃鶯一般動人，「姑娘要感謝我什麼？」

小秋笑了笑沒有回答她，夥計剛好送上了熱茶，小秋讓人給芙蕊姑娘倒茶。

「我很好奇，姑娘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何公子可知道？」

芙蕊臉上驟然浮現一抹慌張，然而很快被堅決所取代。

「他不知道，不過我打算告訴他，此事，我也不想瞞他。」

芙蕊的身份，註定沒有多少人願意聽她的傾訴，如今遇上了小秋，暖意融融的雅室，清香撲鼻的熱茶，鬆動了她的防備。

「何公子為了我，已被何家斷了用度，他是讀書人，每日光是筆墨都是一筆開銷，他還瞞著我，為了不讓我擔憂，偷偷去賺潤筆費……」

芙蕊提到何瀟的時候，眼睛里流露的淡淡柔情，讓小秋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可我也並非籠中金雀，他為了我做這些，我如何能理所當然地接受？」

「所以你打算繼續唱歌賺銀子？」

芙蕊苦笑，「芙蕊命薄，只會這一樣營生的本事，只是我除了何郎，不再為他人唱歌，只在茶樓酒肆里彈唱。」

小秋看著芙蕊臉上的堅持，心裡很是安慰，她確實是個奇女子，何瀟很有眼光。

芙蕊直覺小秋不會為難她，慢慢將心中苦楚都傾訴出來之後，心裡舒服了許多。

「我給姑娘彈唱一曲吧。」

她說著撥弄起了琵琶，小秋笑言，「不是說除了何公子，你不再給他人彈唱？」

「秦姑娘，自是不一樣的。」

「我的榮幸。」

芙蕊的歌聲在雅室里想起，許是心情暢快，比之前在樓下的時候更加悅耳動聽。

不知不覺，一支曲子快要結束，雅室的門卻忽然被人撞開，歌聲戛然而止，兩個女子皆一臉詫異地扭頭看過去。

何瀟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這個天氣居然一頭的汗，可以想象他是如何飛奔而來。

「何公子，怎的如此行色匆匆？莫不是……怕我刁難芙蕊姑娘不成？」

小秋語氣揶揄，看的何瀟更是變了臉色，「秦姑娘，您若是心裡有氣，盡可以沖著我來，求你不要遷怒芙蕊，她是無辜的。」

小秋冷笑一聲，「無辜？那我呢？豈不是更無辜？」

「秦姑娘，秦姑娘……」

何瀟急得抓耳撓腮，正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輕笑，方才還橫眉冷對的小秋不知道為何側過頭掩著嘴狂笑不止。

芙蕊也無奈地笑著扯了扯何瀟的袖子，「秦姑娘並沒有為難我，你這是做什麼。」

何瀟懵了，有人來告訴他，芙蕊被秦姑娘帶走，說是要拿她出氣，他才拚命趕過來，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怎麼他瞧著她們兩人之間的氣氛比跟自己都要融洽？